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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金枝藏驕在線閱讀 - 金枝藏驕 第87節(jié)

金枝藏驕 第87節(jié)

    司禮忙擺擺手,對二人告辭后駕著馬車遠去。

    楚無咎一路奔波,小臉早已疲憊,喬綰讓青芽帶他回房休息了。

    倚翠到底不放心喬綰,以往每月十五小姐總是格外難受,跟著喬綰回到寢房,確認她真的無事才放下心來。

    可轉念又不禁為另一件事擔憂:“小姐,司護衛(wèi)送您回來,那……”

    “我已經見過慕遲了,”喬綰知道倚翠擔心什么,“他如今是大齊的太子殿下?!?/br>
    “太子殿下……”倚翠呢喃,隨后震驚地睜大眼,“他不是,不是……”

    “小倌?”喬綰替她道,順手為自己倒了杯溫茶,緩了緩唇齒間殘留的鐵銹味。

    倚翠睜大眼點點頭。

    “他可從不是什么小倌,他……”喬綰說著,拿著茶杯的手頓了頓,輕描淡寫道,“他騙人的?!?/br>
    倚翠看著喬綰的神色,表情有些怔忡。

    喬綰見她仍憂心忡忡的模樣,不覺笑開,打趣道:“好了,我如今不是安好地回來了?金銀齋可還指望著你呢!”

    倚翠卻不見喜色,只望著她,良久打定主意般道:“小姐,其實我一直有事瞞著你。”

    “嗯?”喬綰又喝了口茶,問得不甚在意。

    倚翠對她好,這些年她心知肚明,便是瞞她,也定然有她的緣由。

    倚翠抿了抿唇:“當年在陵京,小姐被用腳梏鎖在寢殿時,有人總是來給小姐的腳腕上藥,小姐問我,是不是我做的,我點了頭?!?/br>
    “我騙了小姐,我其實晚上看見了,給小姐上藥的,是……是那個慕遲?!?/br>
    喬綰看著茶杯中的水紋,沒有動。

    倚翠又道:“還有小姐那時每日吃的調理身子的藥,藥引是……是慕遲的血,奴婢未曾想到人血也能治病,只當是藥方子對了小姐的病癥,便未曾提及,如今小姐每月這般痛苦,都是奴婢害的……”

    倚翠說著便要跪下,喬綰忙扶住她:“做什么?你以為我知道他的血能讓我不痛苦,我便不會離開陵京了嗎?”

    倚翠垂下頭沒有說話。

    她只是不希望小姐再為那個叫慕遲的男子傷心了。

    當年,小姐自雁鳴山的山崖跳下,消失二十余日從楚州回來后,睡了整整三日。

    那三日里,小姐流了很多淚,甚至幾次難以喘息。

    她好幾次聽見小姐流著淚囈語,她說:“好疼啊,娘親?!?/br>
    小姐上一次這樣難受,還是發(fā)覺皇上只是拿她試藥時。

    三日后,小姐醒過來,行事還是一如往日般張揚,可她還是覺得小姐不一樣了。

    她像是在心里筑了一堵高高的心墻,將那些讓她痛苦的、傷心的人或事全都圍在了那堵墻后,不讓旁人、甚至連她自己都不肯再去看一眼。

    喬綰見倚翠紅著眼圈的模樣,無奈地站起身蹲在她面前:“倚翠,我不會怪你?!?/br>
    她怎么舍得怪對她好的人呢?

    她懶得去想慕遲為何要那么做了。

    曾經她以為慕遲喜歡她,所以才會對她小意溫柔,可事實那只是利用;后來她問過他“你喜歡我?”,他說“不是”。

    事不過三,那么她便再不會多問半句。

    喬綰見她仍一副自責的模樣,不覺笑出聲來:“我昨日便未曾沐浴更衣,身上難受極了,你忍心要我在這兒一直陪你蹲著啊?”

    倚翠聽著喬綰輕松的語氣,總算破涕為笑,擦了擦臉頰:“那我先讓人去準備熱水。”

    喬綰頷首,笑看著倚翠朝外走去。

    寢房重歸寂靜,喬綰唇角的笑意逐漸消散,安靜地站在原處,許久反應過來,嗤笑一聲,轉身回了房中。

    *

    慕遲回到幄帳便在案幾后靜坐著,目光怔怔看著空蕩蕩的床榻處。

    昨日他還曾在那張榻上擁著喬綰入眠,可今日卻只剩一派空冷。

    唯余帳內仍殘留的幾絲若有似無的暖香。

    慕遲的指尖輕輕顫抖了下,他從未想到,原來喬綰動過帶著他一起離開的心思,原來那些她對將來的計劃中,曾有過他。

    從不是她離開他,而是他毀了她的期盼。

    “公子,已經送喬姑娘回去了?!彼径Y在外候了一會兒,方才走進幄帳道。

    慕遲的眸光動了動,抬頭看向他的方向,眼底卻仍恍恍惚惚的,迷惘反問:“喬姑娘?”

    司禮一怔,匆忙改口:“長樂公主?!?/br>
    慕遲低低應了一聲:“她可曾說什么?”

    司禮沉默下來。

    慕遲徐徐垂下暗淡的雙眸,久久沒有說話。

    許是過了半柱香的時辰,他方才道:“司禮,她說她曾想帶著那個小倌一起走的?!?/br>
    司禮靜靜聽著,心知公子只是想說些什么。

    慕遲的聲音很輕,如呢喃自語:“她以往真的很喜歡那個小倌啊……”

    那個他視為恥辱,不愿回憶,瞧之不起的小倌。

    司禮斗膽抬頭,看了眼慕遲,小心道:“今日天寒,公子不妨先去添件衣裳?”

    慕遲逐漸回過神,低頭看著身上的白色中衣,愣愣望了很久,點點頭:“你說得對,該換身衣裳,”他站起身,抬了抬手,“先出去吧。”

    “是?!彼径Y躬身抱拳,便要轉身。

    “慢著,”慕遲后知后覺地想到什么,遲疑片刻問道,“孩子……喜歡什么?”

    司禮也沒有孩子,硬著頭皮想了想應:“大抵都喜愛些頂好的物件吧。”

    慕遲靜了靜,頂好的物件嗎?

    司禮疑惑地看了眼公子,下瞬陡然反應過來,眼底一驚,小心翼翼道:“公子,長樂公主似已定親……”

    慕遲身軀僵凝,垂在身側的手緊攥。

    司禮后背一陣寒意,強站了一會兒勉強道:“屬下告退?!?/br>
    慕遲仍站在原地,神色晦暗不知在想些什么,良久呵笑一聲走進一旁的副營帳內。

    地上鋪著厚重的氈毯,美人榻靜靜臥在上面。

    慕遲站立許久,走到一旁的紫檀木衣箱旁,伸手輕輕拂過衣箱上雕刻的鳳鳥,他將其打開。

    入目是一件勝雪的裳服,一旁是一根漆色的云紋木簪。

    慕遲抬手,指尖從衣裳上徐徐掃過,良久將其拿了出來,并不算昂貴的衣裳散開,迷亂如云雪……

    另一邊。

    司禮走出幄帳仍心驚不已,忙回了自己的幄帳,而后喚來跟隨的暗衛(wèi):“要你調查的可曾查到?”

    “是,”暗衛(wèi)嚴肅道,“長樂公主曾雇傭鎮(zhèn)沅鏢局的鏢師送其北上,屬下已飛鴿傳書給黎國的眼線?!?/br>
    “嗯,”司禮六神無主地點點頭,“要那邊盡快些?!?/br>
    “是?!?/br>
    *

    許是這段時日大齊的兵馬駐扎在九原城的緣故,城內百姓也感受到了些許肅殺氣,來金銀齋買衣裳首飾的人也少了些。

    喬綰難得留在金銀齋,任無咎在外面玩耍,自己則百無聊賴地坐在柜臺后,托著下巴聽著賬房姑娘和幾個繡娘小聲說著什么。

    未曾想巳時剛過,鋪子里來了一位不速之客。

    起初喬綰并未認出對方,反是那人看見她后臉色微變,繼而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

    喬綰不覺多看了他幾眼,隨后認出這是之前同自己面親過的那位郭伍安,此刻他身側跟著一位花閣姑娘。

    對方畢竟是九原的富庶商賈,喬綰也便笑臉相迎,未曾想對方見狀越發(fā)囂張,陰陽怪氣道:“有些人拋頭露面便罷了,既已有了孩子,竟還好意思去面親?!?/br>
    喬綰凝眉,剛巧見花閣姑娘拿起鋪子中一枚金絲點翠釵交給賬房。

    郭伍安盛氣凌人地問:“多少銀錢?”

    賬房姑娘剛要開口,喬綰慢悠悠地道:“五千兩?!?/br>
    郭伍安頓時睜大眼睛:“你莫不是搶劫不成?此物頂多二百兩?!?/br>
    “這位公子難道連五千兩都沒有?”喬綰詫異地捂唇。

    “你……”郭伍安剛要開口,被身側的姑娘拉了拉衣袖,不好被拂了面子,只得恨恨地瞪了喬綰一眼,將珠釵扔到柜臺上轉身離開。

    走便走了,金銀齋也不缺一個主顧,喬綰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卻未曾想,前后不過一盞茶的工夫,郭伍安又回來了,喬綰剛要詢問他還有何事,他卻“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蒼白著臉對她磕了數個頭:“方才是小人多有得罪,喬姑娘恕罪,喬姑娘恕罪……”

    磕一頭,說一遍。

    驚的鋪子內的人紛紛看去。

    直到磕到額頭泛血,郭伍安才顫抖著站起身走了出去,目露驚駭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角落,顧不得擦拭額頭的血,飛快逃竄離開。

    慕遲慵倦地望著他逃竄的背影,收回視線緩步朝金銀齋的方向走去,一襲白衣在冬日燦光之下,如嵌了一圈光暈,雪肌冰骨,玉石作顏,瞳眸漆漆,如披著一身的風雪。

    唯一的不合之處,便是他手中拿著一串糖葫蘆,晶瑩剔透的糖衣與鮮紅的紅果,本平庸至極,在他手中卻如美玉珍饈。

    慕遲一路走到正在金銀齋外玩耍的楚無咎面前,低眸看著他。

    他介意的從來都不是楚無咎的存在,而是……他不敢想,喬綰這樣怕疼嬌慣、不肯委屈自己半分的人,若真的甘愿為一人誕下孩子,那她定在意極了那人。

    而他,在意極了這一點。

    慕遲看了眼楚無咎稚嫩的脖頸,迫自己移開目光,遲疑良久蹲下身,將糖葫蘆拿給他。

    楚無咎睜著大大的眼睛,看了看糖葫蘆,又看了看他,小臉微白地抿著唇,不言不語。

    “不想要?”慕遲側頭,嗓音詭異的溫柔。

    楚無咎緊抿著唇,依舊不說話。

    慕遲垂眸,認真地思索片刻,抬頭道:“那你想當太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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