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漣:夢里夢外】其二 跨越汪洋
辰親王一家的判決貼在城里城外各處,古傾川掀起車簾看了一會兒,心頭翻滾著唏噓,嘆道:「白底黑字,丫頭的心愿算是了了。」 為了大義,放下了兒女私情,愧疚層層疊疊壓成生命的重量,換作任何人來掂量,或許都沒能如她這般果決瀟灑。 宇文漣記得那夜嫁衣染紅了她的雙頰,還有那滿心滿眼的悲傷,他卻只望見了自己的心疼,沒看出她每說一句承諾,都生生撕裂著渺小的愿望,她說的一輩子,彷彿就站在終點(diǎn)前說的一樣,問心無愧、清清白白、了無遺憾似的。 車中二人頓時無言,古傾川看著宇文漣陷入回憶的樣子,兀自放下車簾,吩咐道:「走吧?!?/br> 人生或許最后只能剩下回味,那些走了的記憶片段,有時候真的只能繽紛在過去,無論那是以什么顏色,或者逐漸褪去亮麗的色彩,成為泛黃、蒼白的模樣。 待在西瑤的最后一個行程,他們來到了藺氏門前,門衛(wèi)請出了小廝,小廝領(lǐng)著一行人進(jìn)了大堂,藺姬老夫人端坐其上,灰白的發(fā)髻、爬滿歲月痕跡的面容、輕緩的氣息,誰都能看出這位醫(yī)術(shù)縱橫一世的名醫(yī)即將走到盡頭。 「臭小子,竟還有臉回來。」老夫人語氣里帶點(diǎn)輕蔑,眼角嘴角卻帶著一絲欣慰。 「嬸嬸?!构艃A川鄭重一禮,隨即獻(xiàn)上《萬毒綱目》,跪著認(rèn)下年少輕狂的錯:「姪兒有罪,現(xiàn)將秘笈歸還,求嬸嬸重罰。」 老夫人將冊子收進(jìn)寶盒里,讓小廝收了去,抬眸:「人生在世,最不能盡的,便是一個『情』字??孩子,你如愿了嗎?」 宇文漣對上老夫人的目光,卻不曉得這番話是對誰說的。 老夫人舒了一口好長好長的嘆息:「事到如今還能怪誰呢?這世間的去留,豈是你情我愿就能成全,該走的人都走了,要走的人也留不住??」 「可是如果愿意留,為什么不能多留一會兒?如果不想走,為什么停不住腳步呢?」宇文漣聽著老夫人的話,有些不甘心,但更多的不甘心是他自己竟也認(rèn)同她的話,甚至心有戚戚焉?!竿磔呌钗臐i,請夫人賜教?!?/br> 老夫人恍然:「寧王殿下?!拐f著便要起身,宇文漣立刻阻止:「夫人不必行禮,晚輩有愧,擔(dān)當(dāng)不起?!?/br> 他拄著拐杖緩緩上前,遞上簪子:「簪子是您孫女梧音留下的,如今晚輩特來歸還?!?/br> 氣氛泫然,老夫人憔悴的臉龐刻畫了一生經(jīng)歷的生死離別,可當(dāng)親近的家人遇難,她真的累了,經(jīng)不起波瀾了。 接過簪子,許久才說了聲「謝謝」。 「你們的事,傾川在信里都告訴我了?!顾钗臐i,才想說什么,又似顧慮著什么打消了念頭,將簪子交回他手上?!负芏嗳?,就算愿意留也不能多留;就算不想走,也不得不走。生死如此,情義如此。這簪子??留給你自個兒當(dāng)作念想吧?!?/br> 宇文漣的摯情摯意,是跨越汪洋大海、是千里迢迢的追逐,老夫人了解她那寶貝孫女的性子,她不捨她的付出,也不捨他的執(zhí)著。 喚來小廝,老夫人招待了他們一行人,也讓他們在府內(nèi)四處參觀。他們臨走前,老夫人特意讓人送上了藥帖,道:「你的腿不壞,能治。」 宇文漣收下了藥帖,行禮道:「多謝老夫人。晚輩知道,但梧音說過她會親自把我治好的?!?/br> 老夫人不再多說,別了他們。 「這一趟,值嗎?」古傾川問。 宇文漣低頭撫過簪子上的藺草紋。 或許吧。他望向天邊,就像平常一樣幻想她就在遙遠(yuǎn)的另一邊,只要自己前行就能夠找到,今日覺得??離她特別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