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
(1)朋友: “哥,你路上小心哦?!?/br> 女孩眼眶泛紅,看來即將氾濫成災(zāi)。 穆晚辭拍了拍她的頭,安慰道:“沒事,我多大的人了,會注意的?!?/br> “祖老爺呢?”他四下環(huán)顧不見人影,問。 “老人家禁不起大風吹,我就沒讓他來了?!?/br> “那我出發(fā)了!”他掃視在場每個人,目光環(huán)了一圈,停頓于沉默不語的某人。 某黑平日喧鬧不再,張口開開合合半天始終組不出完整的詞匯。終始,方把千言萬語憋出一句話: “我會好好照顧他們的?!?/br> “你去吧,不用擔心?!?/br> 穆晚辭不住笑了,這語氣這臺詞,好比給他蓋白布時會說的話。 笑聲渲染至每個角落。 無聲地,將緊張的氛圍與離別的哀愁沖淡許多。 這才是他們啊!離情依依不是適合的節(jié)奏,笑著揮手才是不變的瀟灑。 所謂朋友,就是這樣吧。 各人有各路,每段旅途遇見的人們有些能陪你走一輩子,但更多的只能陪你走一會兒,甚至只有剎那間能與你并肩同行。 身為朋友,我能做的只有在你即將轉(zhuǎn)過下一個路口、開啟下一段旅途時,輕輕地對你道句‘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一路走好,順風揚帆航行,逆風展翅飛翔。 “小心別死在路上?。 毙『谛Φ溃骸澳阋腔夭粊砹?,我肯定放鞭炮慶祝三天?!?/br> “那你的鞭炮可能沒有派上用場的機會了。”他向前走過幾步,回眸一笑。 “可惜了?!?/br> “給我活著回來啊,我們的少祭司大人!” “還有,替我向嫂子問聲好!” 對著越走越遠的身影,小黑喊道。 穆晚辭頜首致意,沒有再回頭,向著樹下走去。 那棵樹下,一道白影對著他笑了笑。 距離隔的很遠,照理說不可能看得到對方的表情,但穆晚辭覺得,他就是在笑。 笑得一如既往,笑得一切如故。 牽起對方的手,他倆漸漸消失在眾人的視野里。 一切如故,世界上最溫柔的形容。 - (2)緣起: 告別眾人,穆晚辭正式踏上了尋找扶桑神木的旅途。 歷代少祭司的工作即是如此,平日練練術(shù)法、節(jié)日跳跳祭神舞……等等等。檯面上,工作不多還享有高薪俸祿,看來是個爽缺。 但別看它這樣,若有高危職業(yè)排行榜,‘少祭司’此職定是當紅不讓、狠甩第二名八條街。 原因出自于一項任務(wù)。 二十三歲那一年,他們必須前去東海,尋找世人唸唸不忘、互相爭奪的寶物──扶桑神木枝椏。 一路上,比路途危險更可怕的,是未知。 ……自古楓族派出去的人里面,從來沒有一個回來過。 歸期遙遙,前路漫漫。 穆晚辭卻不畏懼。 一念之差中,‘一念’既是高墻,也是出路。凡事轉(zhuǎn)個念頭來想,都是柳暗花明的。 至少,這次沉溫年和他一起了。 - (3)牽手: “快到前面市鎮(zhèn)了?!?/br> “我們……是不是該放開了???”沉溫年盯著對方勾著他的那隻手道。 “不放,待會到市鎮(zhèn)人群多,牽著才不會走散了?!彼哪樀烂舶度?,給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沉溫年將信將疑,不全然相信他的藉口。 因為,這些日子相處以來,他發(fā)現(xiàn)穆晚辭根本就是芝麻湯圓──妥妥的黑心! 嘴上正經(jīng)八百,心底邪魔歪道樣樣來。 總的說,就是以正經(jīng)的名義做些不正經(jīng)的事(什么事不好說,好奇的朋友們可以問問沉溫年近來飽受摧殘的腰。)。 扯遠了,回歸正題。 “那要不然,我換張面皮?化個姑娘怎么樣?” 兩大老爺們牽手,總歸是怕他人笑話。顧及穆晚辭的臉面,沉溫年有些猶豫。 “……”聽到他如是說,穆晚辭向前的步伐停滯了。 “不要為了我而改變你本來的模樣啊?!?/br> “你是男是女、是人是鬼都好,我從不在意別人的眼光?!?/br> 話語里讀不懂的心情,是我想告訴你的答案。 世人定義的愛情,太過狹隘。 我希望,不論面對何種異樣的眼光,你都不要屈就自己,委屈求全地配合別人世俗的期待。 兩個男人,爾非人類,所以呢? 你是我的沉溫年,我捧在手心不捨染塵的明珠,應(yīng)該驕傲生活下去的沉溫年。 “喔?!睂Ψ胶鋈蝗绱藝烂C,沉溫年怔怔地,有些不習慣。 “而且你看穆晚唐都很開心的喊你嫂嫂啦?!?/br> 想到那個酷似穆晚辭的女孩,沉溫年笑笑,終是放下了心防。 “這可是你說的哦。你得為你說出的話負責?!?/br> “牽上了,這輩子都不許放?!?/br> 隨即反手回握,十指緊扣。 微甜的溫度在掌心間交互傳遞,綿綿延延,細水流長。 身高,是沉溫年近來煩惱的問題。 任何時候穆晚辭向他講話都要低頭,吵架時讓對方低頭認錯是很方便。 ……但其他時候就沒那么有趣了。 “喂喂喂!??!放我下來??!” 某客棧里正上演著日常事件。 “哈……” 唇齒交纏,深入淺出。呼吸聲夾雜著喘息,粗重的氣息回盪整個密閉空間,纏綿綺麗,令人不禁浮想連篇。 “暫,暫停!”推開了對方,沉溫年面色潮紅,氣息不穩(wěn)地簌簌喘息道。 “?”穆晚辭停下了手上的動作,定神望向他。 沉溫年晃了晃他懸盪空中的雙腿,再比比被他們弄到亂的一塌糊涂的書案面。 “為什么每次都是我坐這里?不公平!” “唔……那好吧。” 對方稍加思索,將他從書案上抱了下來。雙腳落地的瞬間,沉溫年膝蓋一軟,扶著案面才沒有跪坐在地。 穆晚辭雙手發(fā)力,很乖地將自己撐起,坐上桌子:“那,這次換你?” “……” 面對悠悠哉哉坐在桌上的穆晚辭,沉溫年發(fā)現(xiàn)自己頭頂?shù)母叨让銖娕c對方肩膀持平,連下巴都勾不著。 他們身高本來便相差一顆頭,原先坐在案上倒還好,現(xiàn)在換成穆晚辭做這動作差異可就大了。 沉溫年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我不管,一定是身高問題,重來! 他在腦海中氣噗噗地思索變換身形的術(shù)法,捏了一個訣,打算將自己變高一點。 這不難辦,之前有段時間他為了不讓穆晚辭起疑,也曾每年都將自己‘長高’一點過。 然后……他又發(fā)現(xiàn),他竟然把長高的訣給忘了。 “怎么了?”看他白忙活半天,穆晚辭好心問道。 “需要我?guī)兔???/br> “……好?!?/br> 半刻鐘后。 “要不,你先看著我的模樣變變看?” 面對面前的人,沉溫年端詳許久,而后再次使出術(shù)法。 “如何?像不像?” 化成穆晚辭的模樣,他嘿然笑道。 拿起銅鏡觀察自己,他覺得簡直完美了。 單挑的眉鋒、狹長漂亮的雙眼、高挑的身版……完全就是穆晚辭的復製啊!他敢打包票,不像不要錢! 對方自信滿滿的神情令人不忍打擊。但穆晚辭真的無法昧著良心說出‘很像’這句話。 眼前這個傢伙是誰啊?! 眼歪嘴斜,長長的鳳眼里閃著猝狹,嘴角的笑容有些邪惡,身高說是巨人也不為過。 原來,在你心中,我竟是這種形象嗎?! “嗯。”站在真正的穆晚辭旁邊,‘穆晚辭’發(fā)覺自己比對方高了不少。 好像,有那么一丟丟不像。 “再來!” “再來!” “再來……” 最后,他放棄了。 “算了吧,不玩了?!迸鲆宦?,沉溫年變回了自己本來的樣子,有點喪氣。 “沒關(guān)係?!?/br> “你本來的模樣就是我最喜歡的啦!” 穆晚辭將指腹于他雙頰輕輕摩娑,安慰道。 “……”沉溫年本來應(yīng)該要很感動的。 可是,后來對方又接了一句話。 “那,現(xiàn)在,我們可以繼續(xù)了嗎?” - (5)蟬殼: 步行多日,又到了下一處聚落。 遠遠遼眺城門,他們決定暫且于此稍作歇息,傍晚再進城打探扶桑的消息。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兩人靠在樹下,穆晚辭問到。 “好?!毖赝局圮噭陬D,沉溫年的確是累了。沒有多加推辭,他靠上對方的肩。 而后很快地進入了夢鄉(xiāng)。 夢里,他好像看見了很久很久以后的未來。那時候的穆晚辭老了,滿頭秋霜,皺紋遍布。而他自己也同樣滄桑滿面,白發(fā)三千。 好奇怪啊,明明鬼是不會老的,他卻下意識地這么夢見了。 白頭偕老,與君同行。 死后的他們,也一直一直在一起。 具體的細節(jié)他不記得了,但是總感覺是個很美好的夢。 “喀──” 一只蟬殼從枝頭掉落,落在他膝上,沉溫年迷迷糊糊睜開雙眼。 “醒了啊?!?/br> “呃嗯?!彼炝艘粋€懶腰當作回答,蟬殼隨著他的動作落下。 “?”沉溫年目光聚焦在地上那個小玩意:“這是……?” “蟬殼?!蹦峦磙o將它拾起,舉于面前陽光下。 沉溫年瞇了瞇眼,目不轉(zhuǎn)睛的打瞧它。 半透明的土色軀殼穿透了幾絲陽光,斑駁的光暈流轉(zhuǎn)浮動,在黯淡中又透露出些許亮眼。 不是多么光亮奪目的東西,卻令人移不開眼。 “小的時候聽我爹說過,這種蟬想要羽化成蟲,必須在土中埋藏十年?!?/br> 沉溫年不是沒有看過這種小蟲,卻是第一次聽見有關(guān)于它的故事。 他詫異地轉(zhuǎn)頭看穆晚辭。 “十載黑暗無光的歲月,換的是一瞬破土而出的光明?!?/br> “很神奇吧?” “嗯?!辈蛔杂X地伸手接過蟬殼,沉溫年將它放于掌心細細觀察。 十年,對人類來說都是個很大的數(shù)字。 短短一生,春去秋來、花開花落,又能有幾個十年? 不料,蟲子的一生是如此短暫,甚至更亞于人類,卻甘愿耗費十載光陰換得片刻精彩,也當真是神奇至極了。 “十年,很長一段時間?!闭f出這句話的同時,一個念頭在他腦袋中浮現(xiàn)。 穆晚辭,還有幾個十年呢? 手中的蟬殼不禁讓他聯(lián)想到方才的夢,沉溫年又笑了,釋懷地。 無論是人間的十年,亦或是死后的十年。 無論有幾個十年,我都會陪你一直走下去的。 畢竟,那是我用數(shù)旬谷底不見天日的歲月?lián)Q來的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