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皇子

    東北海域有座特別好記的大國，名為王子國。還是個聞名世界的富饒國家。

    國名取為王子，并非字面上意思。實質(zhì)是意喻「王的孩子」，舉凡國民皆是受神族憐憫與眷顧的王子。

    王子國有著自然的峽谷地形，首都理所當(dāng)然的建筑在地底深處。主堡位置非常神秘，每隔一段時日便會遷移。

    遽聞，他國使臣要面見王子國的王，得費一番功夫才能見著。首先，要拿到王子國的盟友引薦信；其二，僅能親自拜訪不得假手他人，最多只能帶一名隨從；其三，必須是男性。這些乍聽之下稱得上容易，可最難的條件卻是獻供，供品必須得到王的青睞。

    無人清楚王的喜好，因此申請面見被退件機率高。

    有一回千里迢迢獨自帶上黃金神像誠心十足的商人，最后連個主堡外門都未必搆得著頹喪離開，反倒是與商人擦身而過的幸運小子，就帶個火狐皮就順利通關(guān)，任誰都說不準(zhǔn)。

    主堡周圍被各種豐富的礦寶擁護。整座建材是精靈王生前贈予，能自然招來動植物與生靈，能輕易形成生態(tài)系統(tǒng)更不在話下。

    世界各地的皇親貴冑、貿(mào)易商人不管用何種手段、何種方式面圣一回，就能有瞬間暴富的買賣機會。至少，在那些安然無恙地走出大門的嘴里是這般講述。

    主堡的恆輝殿上，衣衫華服，頭戴金色龍冠便是王子國正值壯年的傲歐王。

    「國師你說說，精靈地界封閉，于我國是否影響？畢竟上古時代，確實有訂立兩界達成和諧共處協(xié)議。」軍隊回歸，身為一國之主，首當(dāng)其衝，喚幾名親信大臣與擁有一級魔法師頭銜的國師討論戰(zhàn)后對策。

    白發(fā)少年緩緩開口「陛下無須擔(dān)心。精靈國無王暫且生不出事端，現(xiàn)下我們必須盡快找回那個孩子與嵐順利結(jié)合，才可早日解除布魯王的詛咒。」

    傲歐王一聽『嵐』這字，臉色沉了幾分「每每想起我國的性命全寄託在兔崽子身上，聽著就來氣！」說完漲紅著臉將案桌上的文書一掃而地，著實嚇壞左右兩側(cè)的親信齊齊下跪。至于白發(fā)少年倒是挺淡定，像司空見慣似的靜默著。

    「安歌！傳安歌進來！」傲歐王傳喚嵐的管家。

    送進來的安歌任人粗魯?shù)厝舆M大廳，長者心知沒顧好皇子的罪名下來肯定人頭不保。

    傲歐王說「你說你怎么顧的？念在先王重用你信任你的份上，本王安心把人交給你，結(jié)果呢！是這么報答的？」

    安歌明白再怎么辯解也百口莫辯「屬下無話可說，請王降罪?！棺骱妙I(lǐng)死的覺悟的他，眼下多說無益。

    「來人！拉出去絞刑！」正氣頭上的傲歐王，回見國師出手制止士兵，他不解一問「國師這是什么意思？」

    「陛下恕罪，安歌怎樣都是侍奉兩代王朝的舊人，就算無功勞也有苦勞。陛下，念在先王的份上……」國師話落一半，大廳門外有些安耐不住的sao動。門口來消息，七殿下正要硬闖，不顧旁人攔阻，執(zhí)意面見王。

    皇子身手矯健又蠻纏不定，守衛(wèi)招架不住呼喊支援一同阻擋。

    這七皇子嵐從四歲就開始舞刀練劍，出生自帶魔源，無須恭請哪位權(quán)威法師替他祝禱開天賦，學(xué)習(xí)魔學(xué)天賦異稟，只須提點一二便能施展上手，就連二皇子默德里大嘆自己幼學(xué)時不如這七弟。

    守衛(wèi)與護衛(wèi)們十分為難，既不能得罪王更不能弄傷金貴的七皇子。這時，遠遠兩道聲音齊齊呼喚嵐的名字。

    護衛(wèi)眼見來者是那對雙生五六皇，各個面有難色的松開抓住嵐的手?？隙ㄟ@些看門的有什么把柄落在五六皇手上，嵐擔(dān)心顧門的事后被秋后算帳，順勢出了幾掌稍稍打傷這幫護衛(wèi)守衛(wèi)，不忘對身后的兄長們一聲道謝。

    六殿下夜羽望嵐跨進大門身影，憂心問「不阻止嵐沒關(guān)係嗎？」

    五殿下堯晝摸摸夜羽的頭毛，安撫答道「父王動不了他，畢竟我們王室家家酒的詛咒還得仰望小七?！?/br>
    「也是?！挂褂鹎宄?dān)心無異。

    「哎呀！方才我錯過什么？」此話來自長廊另一頭的青袍男子，左右?guī)鲜畮酌o衛(wèi)的排場也只能是他了，三皇子百玦。展開摺扇笑臉迎人，這人的特點便是情緒捉摸不定，出大事才跑出來淌渾水湊熱鬧，平日連跟長輩請安的影子都見不著人，反正堯晝對他非常反感。

    「難得小五小六同框恆輝殿，肯定發(fā)生新鮮好玩事？」百玦逗著，可他們無動于衷漠視，不予回應(yīng)。

    宮中沒什么交心朋友的百玦，透過小道消息，多少知道有辦法讓雙生皇子主動關(guān)心之人不外乎只能是嵐。

    百玦瞧恆輝殿門前癱倒在地的護衛(wèi)們，莞爾一笑?，F(xiàn)下七弟闖大禍，連他也得賣賣他這張老臉，上前當(dāng)說客了。

    跨過門檻，百玦不疾不徐走上這紅毯。殿內(nèi)只有國師與幾名大臣側(cè)旁靜聽，傲歐王正訓(xùn)斥嵐「混帳東西！誰讓你從群靛塔出來的！走一個默德里還不夠嗎！」

    嵐臉頰青紫，嘴角一絲淺紅?？隙òち艘皇职翚W王的耳刮子。

    即使挨揍，他仍堅定著雙手護著身后臉色煞白的安歌「都說了是我自己要跟老師走的！與安歌無關(guān)！」

    傲歐王指著嵐唸道「說得像似本王不明究理。你明知道自己的生死攸關(guān)整個國家命脈，豈容你這般胡鬧，你早已不是孩子了！今日不處治安歌且縱容你不成！」

    「我尋找小太陽錯了嗎？」

    「私自出城就是大錯，還敢頂嘴！」

    話到激動處，百玦匆匆走到嵐的身前解圍道「父王息怒?！?/br>
    傲歐王挑眉「怎么，連你也要替這混帳說話？」

    「兒臣算得上是幫兇，還請父王一同處置！」百玦跪了。這舉止令嵐詫異，以往三哥不按牌理出牌的性子大家習(xí)以為常，可對哪個兄弟事情上過心卻無先例。

    有趣的是他們家的父王就愛聽他那套，索性嵐先觀望再說。相對的，嵐確實比先前冷靜些，他的馀光還對上一旁看熱鬧的國師。

    「幫兇？何意？」傲歐王倒是好奇了。

    「確實有小太陽的消息，兒臣命安歌通報七殿下，是吧安歌？」

    安歌汗顏應(yīng)下「是、是的?！?/br>
    「為何先前不說？這回才說？」傲歐王自然不信百玦這孩子會主動參與皇子之間的團體行動，自小他都以明哲保身優(yōu)先，表面上與其他孩子相處融洽，實則全是逢場作戲。他會這么清楚，不外乎是十個皇子郡主，唯一百玦是傲歐王手把手帶大的，他葫蘆里賣什么藥也能估摸出一二。

    現(xiàn)下這狀況到是頭一回，連王也看不明白。

    「父王明白玦兒不喜生事，是玦兒不讓安歌透漏半句風(fēng)聲?！?/br>
    「胡鬧！尋回小太陽此等大事，怎由你們私自處理？」

    國師緩頰道「三殿下，還不趕緊將小太陽的消息呈給陛下？」

    嵐看了看百玦，心想「他真有小太陽的消息？」

    一聽百玦有關(guān)鍵線索，懲處一事傲歐王倒是爽快從輕發(fā)落，罰安歌三十下鞭刑，一年俸祿充公。嵐不滿直說三十下根本是要他老人家去命半條，堅持二十下他要代受。

    傲歐王暗嘆這孩子執(zhí)拗性子，像極他認識的那個人。王心下已累，該撒得悶氣也撒足了，揮揮手了結(jié)此事「二十下給你長記性也好，小太陽尋回以前不得踏出群靛塔！沒有本王允許，誰都不可探望。國師、百玦留下，其馀都散吧！」

    位在主堡的建筑頂端有座水晶宮，專門用來懲戒宮廷犯罪者，無非是為了給皇宮貴族能有個隱密體面而建蓋的，行刑自然是不對外公開。

    水晶宮的地板採用大理石鏡面，仔細去看石頭紋路會有不少紅色痕跡，全是從古至今清洗不掉的殘存罪業(yè)。而中間處有座透明水晶臺，受刑者將會在此處接受各種懲處。

    兩名戴面具穿戒袍的執(zhí)行者分別拎著一條如手臂寬的荊棘水晶鞭站到水晶刑臺左右側(cè)，等待嵐自主上臺領(lǐng)罰。

    其中一名執(zhí)行者欠身道「傲歐王下令不可放水要一視同仁，還請七殿下見諒?！?/br>
    嵐打著赤腳趴到受刑臺上任他們拘束四肢，闔上眼睛對自己喊話：忍一忍，很快就過去了！

    幾下就讓嵐的白色內(nèi)襯殘破不堪，汗水肆意，才九歲大的孩子承受著連大人都不一定能熬住九鞭的鞭刑，他要忍受二十。刑第十四鞭的途中，執(zhí)行者矇了，心想要是七皇子活生生被打死那還得了。刑臺邊乾著急的堯晝、夜羽一度想要拔劍殺上去。

    卻被嵐的大吼喝止「無礙！我還行！再來！」

    夜羽眼眶泛淚不忍七弟受苦，堯晝將哭紅鼻子的夜羽攬在自己胸口安撫著，另一手仍按住劍柄。要是嵐被搞沒了，他肯定將那兩個執(zhí)行者大卸八塊再扔到父王面前展示。

    最后一下，落在數(shù)條縱豎鮮紅的背上，此刻嵐疼痛到麻木，癱軟處刑臺上嘴角發(fā)白，汗水直流。

    兩名執(zhí)行者雙手發(fā)抖，其中一名想上前確認皇子還有沒有氣息就被突然闖入的白發(fā)少年一手推開，此人便是國師。

    國師先塞一顆強健護體的丹藥送進嵐的嘴里，再把脈照看孩子的身體狀況。堯晝跟夜羽見狀湊到國師身旁。

    夜羽擦著眼淚哽咽道「國師，嵐沒事吧？」

    「皮rou傷。」國師將事前準(zhǔn)備好的外衣蓋到嵐身上，再為他施下緩解痛感神經(jīng)的法術(shù)，好歹現(xiàn)在冷冬要是落下其他病根就不好了。

    堯晝見執(zhí)行者就來氣「還不快滾！我殺了你們?！箞?zhí)行者匆匆退離水晶宮。

    國師替嵐簡單處理傷口，再把人交給堯晝跟夜羽，交代幾句「你們護送七殿下回群靛塔。我已派遣御醫(yī)在那等候，等他傷好了，過陣子我再幫你們請求陛下讓你們相見?！?/br>
    「感謝您國師！」夜羽說完跟堯晝兩人一起將嵐扶起。

    群靛塔佇立于主堡另一頭山谷，唯一能通過此地僅有一座吊橋，吊橋設(shè)計窄長。三人一起通過確實有些困難，雖然嵐意識不太清醒，仍隱約感受身體正在劇烈搖晃著。

    「堯晝我快扶不住嵐了，他身體太沉了?！挂褂鹕聿膵尚。綍r練功機會甚少，堯晝氣喘吁吁地苦笑「你松手，我來背。再走幾步路就快到了?！顾麚?dān)心萬一夜羽失衡給三人一同摔出吊橋可就不好了，這才要他松手。

    嵐的視線對焦到這兩兄弟身上「你們這是……」

    他突然醒來讓堯晝臉頰羞紅，怪不好意思地別過臉「別誤會！還不都是夜羽哭成什么樣，我只是勉為其難答應(yīng)！」他急于解釋的樣子，嵐倒是覺得新鮮。

    「嵐，之后我們暫時不能相見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明白嗎？」夜羽說著。

    「嗯……」嵐也知道他的傷肯定得躺在床上兩三個月了。

    橋的另一頭等待他們的是身穿紅衣大褂的百玦，他身后便是國師安排的御醫(yī)與六名由他親自挑選負責(zé)照料嵐生活起居的下人。

    百玦走到堯晝身邊溫和說「讓我來吧？」

    扛著嵐的堯晝皺眉思考這人有無居心。最后是夜羽輕拉堯晝的衣袖向他點頭表示，這才將嵐放下來交給百玦。

    百玦一手將嵐打橫抱起「堯晝、夜羽辛苦了，我請我的下人好生照料嵐的。畢竟我們皇室游戲還得靠這孩子解咒，放心我不可能傷害他的?！?/br>
    他們異口同聲說「是?！?/br>
    雖然不情愿也只能這么辦。默德里不在，確實是三皇子百玦擁有最好的資源能妥善照顧不被傲歐王喜愛的嵐。

    群靛塔就這么一個入口，每日官兵會輪四個班來站崗，一個班就有三到四人看守。百玦將嵐一步步送到高塔頂端的床榻，命請御醫(yī)看診。御醫(yī)解開嵐的血漬外衣，左心處有朵藍玫瑰的花苞咒紋，站在一旁觀望的百玦時不時觸摸自己的頸部，微微透出藍色花紋的痕跡。

    百玦走出屏風(fēng)外頭透透氣，想著皇室和諧不就是拿來安民心的假象，不過是被詛咒強行囚禁于此的可憐人罷了。

    要不是小七的出現(xiàn)，相信我們……仍深陷滿腹猜忌殺戮的地獄里……

    御醫(yī)結(jié)束治療，說明嵐的腰傷嚴重，兩處脊椎斷裂需要長時間趴臥靜養(yǎng)，傷口好了也須勤做復(fù)健。

    御醫(yī)提起診療皮箱與其他下人一同撤出房間，退到群靛塔外的一座木屋，以防任何突發(fā)狀況，隨時待命。

    百玦走回房間，坐到床邊對著嵐說「傲歐王命不久已，您暫且忍忍，待我坐上那個位置將您接出來。舉時，您的小太陽我也一同奉上……我們的布魯王?！顾焓謸崦沟男呐K位置，眼神閃爍著。

    但愿這孩子將來能不負眾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