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8(完結(jié))
漫長的等待時間幾乎消磨了向晚的耐性,但等到真的換上她踩著不高不矮的點餐階梯時,心底又溫順起來:「一杯珍珠奶茶,半糖微冰?!?/br> 年底,顧麗在古原的眼皮底下安寧閉上眼,古原一滴眼淚都沒留,晚上點的香氛蠟燭都還沒燒完,還飄著香。 護士拍拍肩膀跟他說節(jié)哀。 古原用打工的錢給顧麗辦了喪禮,到場的人只有三個,租了一個廳,其他廳同時也有人,他們哭得泣不成聲,襯到古原這邊反而覺得奇怪。 其他人都覺得古原撐不下去了。 古原一度也這么認為,考試的結(jié)果壓了他一把,差兩分就能上a大,古原做好入學(xué)就要準備轉(zhuǎn)學(xué)考的決心,顧麗的死是壓垮古原最后一根稻草,古原答應(yīng)不在顧麗面前哭。 他做到了。但是之后呢,他現(xiàn)在意義上真的「自由」了。 沒有家庭的管教,沒有束縛,沒有壓力,擺在其他人身上老早高興了吧。 但是他卻滿眼無光。 古原喪禮結(jié)束那天,他跑去海邊,走在海提子上。強風(fēng)吹亂他的頭發(fā)也不減熱情。他高歌,他高喊:「我希望永遠歡喜,永遠歡喜?!?/br> 「我希望永遠年少,永遠年少?!?/br> 三年,在宣布要邁入二零二零年頭,鐘辰的書店宣布關(guān)閉。書大出清,向晚看著書店真正拆遷的那陣子,招牌落,書架崩,她在這家書店待上三年的日子,也如掉落下的塵塵灰土一般,一撒,就散。 后來書店變成了這家飲料店,除去原本這塊座落于小巷的一蹶不振,年輕人更偏愛飲料一些,向晚可以理解。 而走在回家的路上,夏夜晚風(fēng)總是如此,一如戀人的手臂,渡著點馀熱。 夏夜晚風(fēng)也總是如此,即使吹了好幾個世紀,也保有讓人戀愛的衝動。 向晚到入學(xué)前,古原仍舊沒出現(xiàn)。 向晚有點后悔,最后看見古原的身影居然是他簽得名字。他簽得太輕了。 - 二零二零年九月,趁著日色漸淡,太陽下沉沾染了金黃,向晚坐著父親開著的小型車,去了離家?guī)装俟镆酝獾腶大。 當他們行使過一條即將向下的斜坡,遠端的夕陽不偏不倚的進入向晚的瞳孔。 她突然想起去年乘坐在古原機車后座,古原騎得飛快,坐在后座風(fēng)可大了,向晚緊緊抓住后面的扶手,閉上眼睛。 坐在前面的古原不斷大聲吼著:「向晚,你別怕,我們很快就到了。所以你別怕?!?/br> 身體本能還是挺害怕,但是向晚還是聽進古原說得,用力睜開眼睛,只見離他們還很遙遠的山巒,中間夾著一顆橘紅,向晚看不見,她太矮了,被古原的肩膀擋個正著。 向晚就覺得納悶了,平常不怎么覺得古原肩膀厚實,他看著單薄,連手臂都是如女孩子般纖細,和他偶爾并肩走在一起,都能被他只剩骨頭的肩膀撞得發(fā)疼。 他的頭頂襯著落日熔金,發(fā)出淺薄的光,他目視前方,腰板挺直,路上的五光十色交給向晚品嚐個遍,自己什么也不看。此時向晚也不去看清那顆圓潤夕陽,她的目光全聚焦在眼前的男孩上。 那幾乎是高三最歡脫的一個夜晚,驅(qū)車向晚對向晚來說是個夢境般的存在,可是古原把這個夢境變成真實,觸目可及的真實。 她甚至能聞到森林的味道。 向晚睜開雙眼醒了,他們?nèi)诮涣鞯郎希叢皇强潄y的呼嘯聲,父親兩手握住方向盤,喃喃自語:「怎么這么晚了還是堵。」 她轉(zhuǎn)動了肩膀,放松背脊,拿出放在口袋的手機,點亮螢?zāi)唬旁凰斶x在第一位,他們的對話停在二零二零年初。 最后一句還是向晚發(fā)出的: 「你在哪?」 一月九號,晚上十點二十分。 沒有被已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