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過去，回憶著剛才的那句話，我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繼而通過眼睛，搜索那些名字，可是里面并沒有與耗子有關(guān)的線索。

    燈光之下，那些名字里都滲透出一種陳舊的氣息，這些類棺的金屬隔架，里面的許多尸體都被遺棄了，許多名字也被遺忘在這里了。

    耗子的死亡，一定和這個地方有關(guān)，可是……他們的目的又是什么呢？為什么會選擇殺死這些人？

    我回憶著這一切，摸索著抽屜上的名字，關(guān)于死亡的線索透過冰冷的觸感帶給我一種可怕。

    恐懼……最深的恐懼，帶給我這種感覺的同時，又從那個屏幕里的老人口中傳出——永恒！

    為什么會選擇耗子，或者這家醫(yī)院里的所有病人，都是不是被有目的的選擇進來的呢？

    而他們身上，又與其他人存在著什么不同之處呢？那些呆滯的目光和奇特的神情，令我艱難的無法回憶下去。

    拉出手里的抽屜，里面的尸體赫然出現(xiàn)，那女人被我忽然的動作嚇了一跳，但已經(jīng)來不及阻止了。

    我看向里面的尸體，它神情驚恐，五官幾乎挪位，眼睛空洞的睜開著，在死前竟看到了一種最為可怕的事物。

    這模樣，使我想到了江啟龍曾說的——“耗子其實是被嚇?biāo)赖?！”這句話，也進一步印證了我對這里和耗子有關(guān)的猜想。

    第四十六章 古夜

    是怎樣恐怖的景象，居然能將人活活嚇?biāo)滥?？這具尸體最后究竟看到了什么？

    心里浮想聯(lián)翩，我下意識的摸向脖子后面的那個標(biāo)記，有那么一秒鐘，我甚至感覺到它動了一下——在我手指間。那也許是一種奇怪的錯覺，我不確定這是真的，也不相信它是真的。

    “你怎么了，看到這些它們?nèi)绱笋斎说乃老?，也被嚇壞了吧！”她的聲音有些幸?zāi)樂禍，但合上抽屜時，見我一言不發(fā)，又不自覺的回頭看了一眼。

    “他們究竟是怎么死的？為什么會死呢？”我半是自問半是問她，從那抽屜上移開目光，卻不曾發(fā)現(xiàn)耗子的名字和與他向關(guān)的。

    “人總歸要面對它的！誰也逃不過！”她說著，又鄙夷的掃過我的臉，“你在尋找一個死者？它沒在這里！”

    “也許是我搞錯了，它……可能根本沒死……”我這樣說著，又立刻苦笑著搖了搖頭，耗子不可能還活著，它一定就在這里，如果不是太平間！

    “你相信什么！”過了一會兒，周圍的光仿佛暗淡了一點。她接著問，“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想到了什么，覺得死亡會給你一種錯覺嗎？”

    “我相信自己看到的！”一種恐懼油然而生，我必須要去揭示它，弄清楚那一直被掩蓋在記憶里的事情。

    “這附近……有墳場之類的地方嗎？”我走向門口，見她猶豫著搖了搖頭，我又問，“醫(yī)院里的死者，都在這里嗎？”

    她沒直接回答，我們離開太平間，那些尸體和名字都被遺忘了，我躲在回去的過道里，又上下打量起這個女人？

    她給人的感覺，更像是一座死去的物體，一切生命特征都在這個人身上絕跡，我看不透她，猜不透她的想法，只能憑著直覺去揣度她剛才那些話里的意思。

    “你找到自己要找的了嗎？”我們碰頭后，江啟龍就率先發(fā)問，但我默然的搖搖頭，又將問題拋了回去。

    “這家醫(yī)院里很蹊蹺，在我看來，這里處處透著奇怪。那些病人目光呆滯，仿佛傀儡！

    “他們根本沒有得到救治，這醫(yī)院形同虛設(shè)，或許……根本就沒有病人，大家都只是被困在這里！”

    “為什么！”我忽然抬頭，定定的看著他，“為什么你也會這么覺得，你們見過那個嫌疑人了，他情況怎么樣！”

    江啟龍看了看木警官，后者皺著眉頭，一言不發(fā)。“這終究只是我的猜測，這地方太像一個監(jiān)禁地了。我看到的那個病人就被監(jiān)禁在這樣一個地方，房間里布滿了攝像頭和一塊巨大的屏幕，他的耳朵里也帶著耳機，因為長時間佩戴，我們的聲音他幾乎聽不到了！”

    聽江啟龍說著這些，我想到了許多可怕的地方，可怕的時間，那些眼睛，那些耳朵，那些拼湊出恐怖世界的碎片。

    “他當(dāng)夜真的被鬼上身了嗎？”我問著，卻見江啟龍又看了看木警官，后者這次卻搖搖頭。

    在我們離開前，被那個帶眼鏡的醫(yī)生攔住，他希望我們能留下來，也許那個人還會有新情況可以為我們提供線索。

    我們對視了一眼，都感覺這邀請很有些突兀，但歸根結(jié)底，我的確還有事情沒解決，即便現(xiàn)在離開，之后也還是得回來的?，F(xiàn)在對方居然邀請我留下來，我又怎么能拒絕呢？

    但讓我感到費解的終究是這個人的目的！我們終究會發(fā)現(xiàn)這地方有著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讓我們繼續(xù)待在這里，對他會有什么好處呢？

    吃過晚飯，我仍舊想不通心里的費解之處，但悄悄問過江啟龍，對方也疑惑的搖搖頭，表示想不明白。

    “還是見機行事吧！”木警官說著，又看向窗外的黑暗，那里的黑暗中傳來幾聲幽幽的蟲鳴。

    天色越來越晚，我猶豫著今晚該不該獨自行動，去探探這醫(yī)院的其他地方呢？

    合上眼睛，我想入睡，卻發(fā)現(xiàn)這一夜根本無夢，又揉著眼睛從床上座了起來，無意間一回頭，發(fā)現(xiàn)外面的世界很奇怪。

    一時間還反應(yīng)不過來，是什么地方奇怪，可是稍稍一想，就立刻發(fā)現(xiàn)，這奇怪的地方在天空，是那輪圓月。

    它原本雪白的光芒，此時卻成了一個巨大的血紅色，紅月中仿佛滲透出鮮血，這詭譎的夜里，又傳來許多聲音。

    那聲音從天上，從月中，由遠及近，很快就來到了我的耳邊，我猝然座了起來，目光呆呆的看著窗口的月光。

    “不要出聲，跟我來……”那聲音有些像耗子，但我不確定，因為周圍除了我們?nèi)齻€之外，并沒有其他人，也沒有那帶著面具的人。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的！還記得七天前發(fā)生過什么嗎？有人死了，那個人……就是我！”

    我沒回答，目光在這里四下掃了過去，隨即走下床，摸到門口，又聽那聲音繼續(xù)在耳邊環(huán)繞，“七天前我就死在這里，被人殺死的……那人也試圖殺死你……但你居然活下來了！”

    我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也不敢開口回答，一直跟著那聲音，推門走了出去，夜里起了一陣涼風(fēng)，我被吹的渾身哆嗦了起來。

    “你也被監(jiān)禁在這個地方，或許現(xiàn)在什么都不記得了，因為……你是最特殊的一個，他們需要你身上的，或者是靈魂上的一種特殊性！”

    我們走下樓梯，我始終一言不發(fā)，原因不知道，但我必須要這么做，對方也沒等我回答，仿佛他也明白。

    “你聽好，這里所有的病人都是被選出來的，被死亡所篩選出來的，每個人的靈魂都像小白鼠一樣，一遍遍去嘗試解讀死亡對人類的含義！

    “它們相信決定論的說法，每個人的一生，從生到死都是可以被推敲出來的。而經(jīng)過計算，這里被篩選出來的病人，其實是最長壽的人，它們的細胞再生速度比普通人更快，也是最不容易死亡的一群人。

    “但根據(jù)決定論推斷，死亡提早降臨，那這個靈魂就將有可能為世人揭示出死之國的面目！”

    第四十七章 墓碑

    我不敢回答，也不敢想象，那死者最后究竟看到過怎樣可怕的一個世界，最終才會被活活嚇?biāo)赖哪兀?/br>
    或許那藏在它眼中的死之國，就是人世間的絕對恐怖，我想著聽那聲音繼續(xù)，“他們對死亡的理解越來越接近了，但沒有靈魂能逃脫面對死之國的恐懼。

    “也沒有人能徹底接納它，最終靈魂在死亡中被磨滅了！沒人能以言語和思想描繪出那個世界的輪廓?！?/br>
    走入迷蒙的夜色之中，天空的血紅落在頭頂，照的我心頭一片清明，我仿佛意識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也仿佛能明白自己正在一個奇特的夢境里。

    那聲音持續(xù)的說下去，“他們的目的是要換回死去的靈魂，以同等價值的靈魂，作為交換。從死之國召回那些逝去的偉大靈魂！”

    我環(huán)顧周圍，不知何時來到了一個空曠的地方，周圍布滿了一座座墳?zāi)梗厦娴拿滞赋鲫惻f和被遺忘的樣子。

    恍惚中，又覺得自己來過這個地方，可是無論怎么回憶都想不起來了，或許現(xiàn)在也不是回想這些的時候。

    收斂了心神，我掃過那些墓碑，在上面尋找著某個名字，一眼看過去，忽覺有一道燈光打了過來，從墓碑后面閃過一個人影。

    那人的手電落在墓碑上，隨即又離開，我感覺它并沒有靠近的意思，便借著那光芒，看向墓碑上的名字。

    一個個陌生的名字看過去，我赫然發(fā)現(xiàn)一個名字，但心里又無比清晰的意識到，那是……一個謚號——是死后的名字。

    它……與我自己有關(guān)，那墓碑下的死者……或許就是我！這個想法一閃而過，但我不敢多等，立刻推到墓碑，直接用手抓著泥土，要拋開這座墳?zāi)埂?/br>
    時間很快，周圍的聲音全都沉寂了下去，我專心挖著封土堆，它并不很深，每多一會兒，就挖到了一具尸體的部分。

    那是一條腿，我停下動作，又害怕了起來，如果這真是我的尸體，那會說明什么，難道我已經(jīng)……

    下意識的抬手摸向自己的面孔，感覺這具身體的輪廓很陌生，自己怎么會長成這種樣子呢？

    身邊的封土被扒開，那輪廓越來越清晰，我摸索著挖開尸體周圍的泥土。

    “死亡對于人類來說，意味著什么呢？”一個老人的聲音出現(xiàn)，我循聲看去，在不遠處找到了另一座墓碑，上面的名字是趙起祖。

    我繼續(xù)摸索面前的尸體，我清楚是誰在說話，那聲音代替了耗子，持續(xù)說下去，“我們從死亡中而來，也終于要回到死亡！

    “但生命在早于它來之前，就看到的，卻是無比的恐怖！它帶著難以言說的可怕，被裝進我們小小的眼睛里！生之光和死之光，匯成了一個最為可怕的世界！

    “而在這樣的一個過程中，便昭示出了靈魂的輪回！”那聲音游游蕩蕩，忽然又停了一陣，之后又繼續(xù)，“人們無法阻止死亡，但靈魂卻能夠解讀它。這家醫(yī)院里，就存在著一個特殊的靈魂。

    “我們被迫面對死亡之時，那靈魂就在注視著這一過程，在死亡的篩選中，找到一個最為合適的容器。

    “他們對死亡的解讀已經(jīng)十分完備，唯一欠缺的就是這個容器，一個絕妙的容器！

    “在那一天，你出現(xiàn)在了醫(yī)院里，他們才終于找到了這個容器！我知道你是特殊的，是唯一看到過死之國，卻仍能回到人間的靈魂！

    “這是它最渴望得到的容器，也是最適合的靈魂，你能夠控制輪回！成為這世上獨一無二的陰司！”

    我剝開那尸體面部的覆土，終于看清了這尸體的樣子，那……就是……我自己！

    但不是我記憶里的樣子，卻是我感覺上的樣子。

    我已經(jīng)死了，可是……還未完全死去。

    這身體未必是我的，這靈魂也一樣，我活著，卻不知為何活著，我死去，卻不明白因何而死。

    我看到過死亡的世界，可記憶已被另一個靈魂奪去了，就是它在解讀那死之世界。

    而我成為了看到那個世界的眼睛，能夠跨越兩個世界的媒介，所以自己才忘記了死亡！

    夜半時分，我感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從一個奇怪的噩夢中驚醒，可是揉著太陽xue，我卻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究竟夢到了什么。

    環(huán)顧周圍，其他人都還睡著，我不想驚擾了他們，又抬頭看了一眼窗口，雪白的月光透過窗戶撒進了屋里。

    我穿好衣服，又拿了手電，摸索著下床，推門而出，夜里冷嗖嗖的，我下了樓梯，回想著白天走過的地方，繞過住院部，沿著一條小路，一直走向醫(yī)院的后墻。

    又穿過一條回廊，面前的視野豁然開朗，周圍荒草叢生，幾乎淹沒了小道。

    走向這個地方時，我四下里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周圍沒有人影，這才敢打開手電，又沿著腳下的小路走了一陣，發(fā)現(xiàn)一個角門。

    門板已經(jīng)破敗不堪，我輕輕的一推，兩扇門板就塌了下來，門口被黑夜貫進來一陣冷風(fēng)，我打了個哆嗦，緊了緊領(lǐng)口，還是向外面走去。

    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開了醫(yī)院，墻外灌木叢生，手電光打過去，我卻感覺這地方似曾相識。

    神情恍惚的跟著感覺走下去，走過一片小樹林后，終于看到燈光下出現(xiàn)了一群墓碑，我快步跑了過去，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墓碑背后，從這里看過去，只覺得怪怪的。

    光柱穿過墓碑的縫隙，我沿著這個方向靠近它們，可是就在這時，我忽然想到自己夢里那個打手電的人，仿佛就是現(xiàn)在的自己！

    腳下一僵，我不敢在靠近，隱約中，仿佛正有另一個人站在墓碑前，借著我打過去的手電光，在上面尋找一個熟悉的名字。

    不……這不對……我立刻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一點，自己的手電明明是照在墓碑后面的，又怎么可能幫助那個人去看請墓碑上的名字。

    可是夢里的所見所聞，被帶到了現(xiàn)實，心里多少會感到一陣慌張不安，但我秉承著自己的理智，又在慢慢接近墓碑。

    它的黑色條形影子，因為光源的逼近而變的越來越巨大，那個尋找墓碑的人，就藏身在這個影子里。

    終于，我走到了墓碑前，心里越發(fā)緊張，但還是把手電光打在了墓前，一剎那間，那人竟忽然消失了。

    我愣在原地，揉揉眼睛，心里既驚訝又恐懼，因為在墓碑的不遠處，我找到了一張白色面具。

    又是耗子嗎？我皺著眉頭從墓碑間繞了過去，彎腰將那面具撿起來，又側(cè)頭看向墓碑。

    這是個新墓，上面甚至還沒來得及刻上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