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又究竟是什么人，為什么也知道棺材里的人不該是尸體呢？我不確定，想問他一句，但話到嘴邊還是無奈的咽了回去。

    “我們走吧！”他說著，茫然的走到人群中，我也跟了出來，離開這里后，我們重又來到門口，我問他有什么打算，他沉默了一會兒后，才說或許趙起祖其實沒死，大家都還沒有找到尸體，說不定他只是失蹤了，被困在了什么地方，

    我問他心里有什么線索嗎？他卻自顧自的搖了搖頭，并且又看向我，他的目光讓我感覺到有似曾相識，仿佛在某個時間上我們見過，但現(xiàn)在我根本想不起來。

    “你愿意幫我嗎？”對方問著，又看向馬路的另一端，仿佛那里正有什么東西駛過來，我默然的點點頭，覺得自己不該拒絕，也不能拒絕。

    “好，我們現(xiàn)在得先找到他們說的，發(fā)現(xiàn)了逝者遺體的那趟末班車，它仿佛就是從死之國開過來的東西，把尸體送到了這個世界！”

    我不置可否，恍惚的跟他上了一輛車，那車開動時，我看到外面白花花一片，飛動著一片紙錢，仿佛自己又上了一輛靈車。

    外面景色不斷變化，那車燈下的馬路也好像活動了起來，不斷扭動身體，車子就在這樣一條奇特詭異的路面上走著。

    而另一張面具傾吐著自己的發(fā)現(xiàn)，“他們說尸體就是在那趟末班車上發(fā)現(xiàn)的，但奇怪的事遠(yuǎn)不止于此，因為當(dāng)天那趟車的司機也已經(jīng)死了！”

    “這……真的發(fā)生過嗎？”我難以置信，可是又感覺腦子里暈乎乎的，又不清楚為什么不相信他的話。

    “這當(dāng)然不是真的！”他說著，轉(zhuǎn)動方向盤，“因為這一切都是他們編出來，嚇唬其他人。就像今夜我們所看到的一切，人們會因為恐懼不得不相信他們說的，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們必然就要接受這個恐怖的事實了！

    “誰會選擇相信自己害怕的一切呢？”他說著，又拐了幾個彎，仿佛是為了甩開塵世，又好像是為了去到其他謊言中存在的世界。

    下了大路，車速放慢了，我還想再問什么，但對方向我擺了擺手，示意我已經(jīng)到地方了，至于其他的問題，只有自己去一探究竟吧！

    他將車停在路邊的草叢之中，自己則推門走了下去，我隨即也快步跟上，見他站在一個候車亭下，仔細(xì)打量上面的發(fā)車表。

    時間已經(jīng)很晚，這末班車終于在我們的期盼中到來，也正好在這個特定的時間上出現(xiàn)——午夜的零點。

    我記得有個說法，午夜子時，是生死陰陽交替之時，這時的人間將會迎來其他的東西，它們從幽冥中蘇醒，帶著自己的記憶游蕩。

    來尋找塵世中，被自己所遺忘的一切，而活人若與之相遇，就將遭遇可怕的經(jīng)歷——去承受一個生命的瀕死狀態(tài)。

    我縮了縮脖子，隨著這突然的想法出現(xiàn)，仿佛周圍也刮過來一陣陰風(fēng)，那風(fēng)中包含著死者的經(jīng)歷，昭示出另一個世界的恐怖。

    “喂！你沒事吧！”對方的聲音，將我又帶回到車前，我赫然看到他已經(jīng)走上了那輛末班車，此時正回頭看來。

    面具上的眼睛，如同幽夜里的火光，我緩了緩神，也邁步走到了車上，司機忽然看了我一眼，隨即又關(guān)上車門。

    一路上我都惴惴不安，一會兒看看車上除我們之外，唯一的乘客，那是一位上了年紀(jì)的老太太，她穿著一身灰黑色的奇怪布衣，頭上裹著一色的頭巾。

    有些斑白的頭發(fā)從頭巾里露了出來，但她卻沉著一張臉，將自己的神色藏在陰影里，手里也緊張的抱著一個四方的骨灰盒。

    上面的照片也已經(jīng)看不清是誰，里面的東西仿佛是它唯一的靈魂，我恐懼著它，卻也感覺那里面的東西吸引著我的注意。

    但立刻又害怕的移開目光，心里惴惴不安，又看向了車上另一個存在，那就是司機。

    車上空空的，畢竟是末班車了，自然沒什么乘客，司機甚至沒什么話，也好像是習(xí)慣了這種夜復(fù)一夜，沒有盡頭的安靜。

    我們坐在司機身后的座位上，從后視鏡里只看到他的半張臉，上面有一些胡渣，沉默著如同未火化的尸體。

    第三十五章 訴事

    我兀自感覺凄涼，又覺得這種寂靜容易讓人往更加可怕的方向靠攏，但自己離前一個人的距離很遠(yuǎn)，便試著和那司機搭幾句話。

    “聽說前幾天在這趟車上發(fā)現(xiàn)了一具尸體，師傅，您見過那尸體，知道這會事兒嗎？”

    對方在后視鏡里動了動嘴唇，但欲言又止，隨后只嘟囔似的回了聲，“到是聽說過！”

    “尸體是被誰發(fā)現(xiàn)的呢？”

    “就是我……”對方似乎有些不耐煩，又好像透過鏡子打量我們，卻忽然問，“你們認(rèn)識那尸體嗎？”

    我猶豫的點了點頭，“算是認(rèn)識吧！您能講講當(dāng)天究竟是怎么回事嗎？”

    說著，我又撇了身邊我的同伴一眼，他之前說這一切都是他們編出來的，怎么這司機到承認(rèn)了確有此事呢？

    對方被我看著，卻兀自聳聳肩，我懶得再追問他什么，只聽那司機沉了沉聲音，繼續(xù)說，“大概三天前，當(dāng)天也是我值班，這條線兒我不知道跑過多少趟了，可是那天這條路好像變的詭異起來，好像變成了一條，不是給活人走的路！

    “路仿佛縹緲無邊，周圍的一切都籠罩在霧里，路也好像變窄了，如同墓xue的嵌道。我走在上面，又覺得身邊跟著什么，可從反鏡里什么都看不到，又感覺好像有喪樂奏了起來！

    “我心里有些發(fā)慌，立刻把車停下來，不敢再走下去了，停車后看到車燈下閃過一個雪白的紙人，那東西忽然出現(xiàn)，也著實夠嚇人的。

    “可是我明白附近一定有什么喪葬隊路過，因為我記得這里是有一家殯儀館的。

    “那地方可不干凈，做著不清不楚生意，不僅招攬死人，也招待活人，有幾次我開末班車時，從那里經(jīng)過，就發(fā)現(xiàn)他們在廳堂里擺著酒席。

    “這樣的事見多了，可是聽著那些喪樂還是感覺不吉利，想著趕快離開這里，也好早點下班回去。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聽到有人在拍打著車門，我被這聲音嚇了一跳，幾乎從座位上站了起來。因為我感到那敲門的，就是棺材里的尸體，剛才的喪樂就是在為它準(zhǔn)備的。

    “我立刻回頭看了過去，炸著膽子問了一句，對方?jīng)]回答，依舊敲著門，并且和我比劃著，希望我能開門讓他上去，隨即又緊張不安的回頭，仿佛正在被那喪樂中的鬼魂追著，發(fā)現(xiàn)這輛末班車時，就好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我看著他，又冷靜的想了想，覺得對方不是鬼，因為……他很驚慌，也很害怕。

    “你說……人死了，還會害怕什么呢？還有什么可害怕的呢？如果它是鬼的話，為什么要感到害怕呢？

    “我想清這點后，立刻把門打開，把他讓了進(jìn)來，隨即才看清這個人打扮的很奇怪，衣服穿的很厚，而且身上沒有口袋?！?/br>
    這解釋讓我感覺詫異，隨即又見司機向另一邊的那個乘客瞟了一眼，仿佛在示意我，就和那個人的打扮一樣。

    順著司機的目光，我又審視這位老太太，感覺心里毛毛的，那衣著就好像是一身壽衣似的。

    “他坐下后，催促我趕緊開車，仍舊在不斷回頭，透過窗戶向黑暗中看去，疑心那東西正在跟著他。

    “那陣喪樂就夾雜其中，仿佛這就是追它的存在，我越想越害怕，又再三看了這人幾眼。感覺座在后面的他也與自己一樣，因為恐懼而顫抖，躲避著死亡和它所蘊含的一切。

    “這也在證明著，他并不屬于那死亡，所以才一路逃了出來，我這樣想著，不知道究竟是什么在追趕，緊張的扭動鑰匙，向面前行駛下去。

    “再偷偷的打量他，他終于稍稍安心了一些，目光左右環(huán)顧，看著外面漸變的景物。

    “我試著問他究竟發(fā)生了什么，是什么人在令他這么提防？他緊張的告訴我，有人在追殺自己，他一路逃了出來，那些人非要他死不可?！?/br>
    車外的景色亦如現(xiàn)在，亦如此時，我?guī)е婢?，又感覺到我們?nèi)嵌嘤嗟拇嬖?，車子逆著時間，來到了那天晚上。

    司機越發(fā)緊張，目光離開后視鏡，離開方向盤，離開車燈下寂靜的路面，追到了那個怪異的老頭身上。

    “‘他們覬覦我的遺產(chǎn)，只有我死后這一切才屬于它們，可是那些人已經(jīng)等不急了，他們急需那些錢，所以……’他頓了頓，又苦澀的搖搖頭。‘我跟你說這些你恐怕也不會信我吧，但我知道，他們打算把我殺死后，就在這附近的殯儀館舉行葬禮！我偷聽到了它們幾個人的談話聲！我害怕極了，但自己又能逃到那里去呢？’

    “他無奈的說完，又癱軟似的躺在椅子上，默默的沉思下去，不時又猛然想起什么，怕他們會追上來，又回頭看后面的窗戶，但他什么也沒看到，我也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那陣喪樂聲也全消失了。

    “之后他又告訴我，自己姓趙，并且再三叮囑我，如果有一天發(fā)現(xiàn)他死了，一定要來他說過的那家殯儀館，確定自己的尸體！

    “我無法相信這個人說的內(nèi)容，心里卻很害怕，對方見我猶豫，又說自己聽到，那些人還打算給自己下毒，但沒成功，因為他當(dāng)天就逃了出來?！?/br>
    “對于他所說的一切，我將信將疑，又問他那些要殺他的人究竟是誰？他卻搖著頭，似乎難以開口說出那些人的名字。

    “我推想，也許他們就是這人的子女，但不敢確定，只是懷著疑惑，繼續(xù)開車！”

    聽他說著，仿佛那逝者的形象就已浮現(xiàn)了出來，我感覺就是因為它再三叮囑司機一定要來這附近的殯儀館，所以才有了我們今天晚上所聽到的一切。

    只是如果它還活著，那我們所看到的尸體又都是怎么回事？我想著又看向身邊的同伴，發(fā)現(xiàn)他靠在椅子上，一開始我以為他漠不關(guān)心，可這時忽然發(fā)現(xiàn)他正全神貫注的聽著每句話，只是整張臉藏在面具里，讓人看不出他的樣子，也就不理解他的想法。

    “后來怎么樣了？”見對方停了下來，他終于忍不住安靜，追問了下去，但此時司機忽然放慢了車速度。

    第三十六章 詭夢

    “我們好像走在一條詭異的路上，今夜也猶如那天，只是你們是多出來的乘客！”他說著又看了一眼那老太太，仿佛那一夜就是她在說著恐懼的故事，從一群亡命之徒手里逃到了車上。

    “我不相信他的話，可是也沒有理由懷疑，只是感覺這樣的夜晚太古怪了，太不真實了！

    “好像……一場夢！

    “可，這真的是夢嗎？我兀自猜疑著周圍的環(huán)境，整個世界都變得陌生，仿佛自己是第一天走這條路。又鬼使神差的去看定位，可是上面提示路線絲毫無差。

    “仿佛走了一整夜，時間很長，路程更長。期間我們偶爾說幾句，他問我家里有什么人，什么時候停車，又自言自語的說著自己該怎么辦，老伴兒還在醫(yī)院里等著他，他去什么地方才能逃出這個可怕的世界。

    “他如同迷路的幽魂，茫然的坐在后面，我提示他可以去報警，卻被他言辭拒絕，說自己不能那么做，至于原因我沒多問。

    “時間很漫長，因為夜里寂靜無聲，仿佛一切都死了，我們說著話，也害怕打擾到那些沉寂，所以我漸漸壓低了聲音，覺得他又像一位將死之人，對自己一生的回顧，自言自語著……

    “但長夜，總會有盡頭的，只是因為自己心里迫切的等待著它，所以它才會顯的過于漫長。我已經(jīng)不記得看過多少遍屏幕上的定位，在心里縮減著距離終點的百分比。

    “快到終點的時候，我們都很安靜，他仿佛在安靜中睡了過去，我也不便打擾他，但眼看著已經(jīng)到地方了，前方忽然閃過一個手電筒的光芒。

    “那光打在他臉上的時候，我驟然將車停了下來，他隨即如同從噩夢中驚醒似的，在座位上站了起來，穆然看向窗外。

    “有人走了過來，手里拿著手電，我瞇瞪著眼睛看向來人，覺得他并不是我認(rèn)識的同事，他也并沒有穿車站的制服。

    “走到車燈下的時候，我看到他穿著白大褂，帶著一副眼鏡，樣子很有些斯文，但敲窗的動作卻很急切。

    “將車門打開時，后座老頭也立刻站了起來，用目光打量著來人，好像不認(rèn)識，但很害怕這身打扮。

    “我想這也正常，因為來人是一位醫(yī)生，他遞給我一張名片，隨即又向我示意那個老頭有問題。

    “我不置可否，但掃了一眼名片上的內(nèi)容，就也緊張的看向老頭，情不自禁的想起來他之前和我說過的種種離奇古怪的談話！

    “這一切或許都是一個瘋子的胡話，被人追殺根本就是假的，因為他是從一家精神病院逃出來的，他是個不正常的人，這一路來自己居然從沒想到過這種可能？直到現(xiàn)在看到了這位醫(yī)生，知道了他的身份，才如芒在背。”

    我感覺這里面被摻雜了許多不真實的東西，但同伴并不做聲，兀自聽著，而說到那個醫(yī)生時，也讓我想到了一個醫(yī)院里見過的形象！

    “我被嚇的手足無措，盯著那個人看，對方也意識到我的不安，隨即又看醫(yī)生向他走了過去，緊張的叫著，‘你們想干什么！放開我??！’但隨后醫(yī)生的同伴也上車，將他控制住，給他注射了一針鎮(zhèn)定劑。

    “但他仍舊掙扎著，只是幅度越來越小了，仿佛人已經(jīng)因此而死去了，仿佛他就這樣死在了我面前，我想著，驚恐的坐回自己的位置上，不敢去看他們，只覺得一陣腳步聲走了下去。

    “但那個醫(yī)生回來，向我幽幽的解釋，這個人是他們醫(yī)院的病人，因為病情發(fā)作，才趁著夜色逃了出來。‘至于他說過什么，也不用相信，那都是不正常人的瘋話，不用當(dāng)真’說完，他就走了。

    “可是，我忽然想到他之前和我說到，自己的老伴在醫(yī)院里等著，那又是幾分真，幾分假呢？

    “我茫然無措，隨即也盡量說服自己去相信那醫(yī)生的話，因為如果不信他，那自己所遭遇的事情，就太恐怖的。這情景也由不得我不信他，可心里總感覺惴惴不安，好像還有什么事沒結(jié)束……

    “是的，這遠(yuǎn)不是結(jié)果！”他說著，雙手下意識的握緊方向盤，“你們還會相信我接下來說的話嗎？恐怕聽了也會把我當(dāng)成一個瘋子吧！不過不要緊，因為我本來就是個瘋子，一個分不清夢境與現(xiàn)實的瘋子！

    “只有瘋子才知道，我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他持續(xù)著沉浸在自己的恐懼之中，“當(dāng)天夜里，我回到宿舍，睡的正香的時候，接到了一個電話。是主管問我今天為什么沒出車，我迷迷糊糊的還沒睡醒，不知道他在說什么。

    “隨后就聽他催促，‘你看看時間已經(jīng)多晚了，沒什么還不發(fā)車！’這句話如同一個炸雷似的，將我的困意驅(qū)散，我揉著腦袋，去看時間，發(fā)現(xiàn)還是午夜，可是我明明已經(jīng)走了一圈，怎么會……

    “那不可能是我的夢……我堅信這一點，可是手機上的，手表上的，掛鐘上的所有時間，都在確定著一個事實——時間還是午夜，我剛才遇到的只可能是個夢！不……不……”司機又猝然松開一只手，揉著太陽xue，“或許不是這樣……那一切或許都已經(jīng)發(fā)生了！只是我自己卻被時間帶了回來！”

    他無法相信這種怪異的說法，我們自然更加不能相信了，可是我身邊的那個人，卻仿佛認(rèn)同似的點了點頭，又催促他繼續(xù)說下去，尸體是在什么時候，什么地方被發(fā)現(xiàn)的。

    “尸體！”他想到了更可怕的東西，嘴唇隨之抖動了起來，但卻沒吐出一個字來?？珊芸煊掷^續(xù)試著說下去，“它是被我發(fā)現(xiàn)的，就在這車上！就在這里，我顫顫巍巍的把車門推開，就看到那尸體躺在車上！他……死在了這里。那不是夢而是一種可怕的猜想，也是可怕的事實！”

    他的話在這個安靜的，如同巨大的棺材里回蕩，我感覺身上起了一陣雞皮疙瘩，渾身不自在，好像死亡的氣氛又回到了他看到尸體的那個時間。

    “這究竟是已經(jīng)發(fā)生過的事情，還是……我不知道，但尸體是真的，那個人臉上……”司機忽然看向我們，“帶著和你們臉上一樣的白色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