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鸞 第12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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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通什么” 你到底有沒有心呢 荔知沒有問出這個問題。 因為她知道,恐怕謝蘭胥自己都沒有答案。 “再過不久,便是皇帝的萬壽節(jié)?!崩笾f。 謝蘭胥沒想到她忽然換了話題,但還是繼續(xù)聽了下去。 “那一天,我要送你一個驚喜?!?/br> “什么驚喜” 荔知轉(zhuǎn)過眼,正視謝蘭胥,微笑道: “到了那天,你就知道了?!?/br> 就讓她看看吧—— 他是不是沒有失去的痛苦。 第99章 涼爽的天氣只持續(xù)了兩日, 炎熱便卷土重來?;食抢锏耐豕F族,再次穿上輕薄的絲絹衣裳。 金色的桂花在熱風(fēng)里掉了不少,人們都說,今年有些不同尋常。 萬壽節(jié)是皇帝壽辰, 官方休沐日。 在頭一天晚上, 荔知將荔慈恩叫來了自己住的院子。 為了能在休日之前完成一部分要緊的差事,許多官員都還在官署里伏案奮斗, 謝蘭胥如今官至尚書左仆射, 在朝中人人稱一聲謝相, 即便只是裝個樣子,也不能過早離開尚書省官署。 趁此機會, 荔知才好單獨交代荔慈恩一些事情。 荔慈恩來了之后,她請meimei在茶桌前坐下, 自己走到梳妝鏡前, 從妝匣的夾層里摸出厚厚一沓銀票。 荔知拿著銀票走了回來, 將錢交給荔慈恩手里。 “這是我回京后攢下的俸祿。明日午后,你給家中仆從分一筆錢, 讓他們都回老家看看。” 荔慈恩吃了一驚。 “讓所有人都走嗎” 荔知肯定之后,她又問: “那什么時候讓他們回來” 荔知半晌沒說話。 “如果事情進(jìn)展得不順利,那就不回來了?!?/br> “他們怎么判斷事情進(jìn)展得順不順利” “……到了那時,他們自然會知道的?!?/br> 荔慈恩隱隱約約感覺到了不安。 “荔姊姊, 你不會是要做什么危險的事吧” 荔知避而不答, 說:“……還有你。我要你明日傍晚,帶上荔象升一起出城。” “荔姊姊, 你不告訴我你要做什么, 我是不會答應(yīng)的?!崩蟠榷髡f。 到了今天, 荔知也沒打算瞞著荔慈恩, 她已經(jīng)長大了,有資格知曉一部分的實情。 在她看來,荔慈恩天生的機敏和聰慧比她更甚。他們兩兄妹,就像是上天對她罕見的垂憐,一個力大無窮,勇猛無比,一個聰明伶俐,心開目明。 她將自己在萬壽節(jié)的計劃,緩緩向荔慈恩道來。 荔慈恩臉色變了幾變,難以保持平時的鎮(zhèn)定。 她再三確認(rèn),荔知也再三告訴她,沒有別人,她復(fù)仇的對象,就是當(dāng)今天子。 如此荒唐的事情,竟然發(fā)生在自家姊妹身上。荔慈恩好一會沒有說話,呆呆地坐著。 “我終于明白了……”她喃喃道。 荔慈恩的眼神轉(zhuǎn)到荔知臉上。她怔怔地看著坐在眼前的姊姊,眼淚奪眶而出。 荔知以為她是在為已逝的雙生姊妹哭泣,卻不想她抽泣著,哽咽著說: “這些年,你一個人怎么熬過來的” 荔慈恩的問題問愣了荔知。 對啊,這些年,她是怎么過來的 苦海里滌蕩,緊咬著牙關(guān),在仇恨中煎熬,徹夜不眠。 時間久了,胸腔里只剩鈍痛。 鈍刀磨rou那樣,強撐著,一天天,也就過去了。 “……就那樣,熬過來了。”荔知說。 “荔姊姊既然吩咐我和哥哥出城,定然是想過計劃失敗的后果了。我不會再勸你。因為我和哥哥是因為荔姊姊才能夠活著站在這里的,我無條件相信姊姊的決定。但是——” 荔慈恩吸了吸鼻子,用袖子擦去眼淚,重新抬起頭來,堅定地看著荔知。 “荔姊姊能不能也答應(yīng)我一件事” “什么” “為了復(fù)仇,荔姊姊變成如今這模樣,天上的另一位荔姊姊,真的會高興嗎” “……這模樣” “荔姊姊知道我在說什么?!崩蟠榷髡f。 “……” “我和那位荔姊姊雖然不比和姊姊親近,但是,我多少知道她的性情和為人?!崩蟠榷鞯碾p眼閃動著悲痛,近乎乞求道,“如果那位荔姊姊還活著,一定不會讓姊姊去做那么危險的事。一定不會讓姊姊變成一個為了復(fù)仇,連自己的存在都可以抹消——” “她已經(jīng)死了?!崩笾湎履槪驍嗔死蟠榷鞯脑?。 “可——” “她已經(jīng)死了?!崩笾獜牟枳狼罢玖似饋怼?/br> 逃避荔慈恩祈求的淚眼和一針見血的話語。 她從真實面前逃避了。 那是她燃燒了自己,用尸體的殘灰掩埋的真實。 “如果她在天有靈,那就說明世上有神靈?!?/br> 荔知抬眼望向窗外,按在茶桌上的手緩緩收緊,攥攏。 微風(fēng)中,破碎的桂花像是金色的細(xì)雨,帶著最后的芳香死去。 “我會毫不猶豫地放棄復(fù)仇隨她而去?!?/br> “而我還站在這里,就是因為我知道,她已經(jīng)哪里都不在了。哪里都沒有了。即便我死了,也不會再遇見她。” 荔知看向荔慈恩。 就像她認(rèn)為的那樣,荔慈恩遠(yuǎn)比自己聰慧。能夠拼湊出她并未陳述的真相。 然而,有一件事,她再怎么聰明,也絕不會想到。 荔知緩緩說:“你知道么,躺在棺材里化為尸骨的,原本應(yīng)該是我?!?/br> 荔慈恩先是困惑地瞇起眼,再然后,倏然睜大了。 “死去的,本應(yīng)是我。”荔知輕聲說。 是另一個人,背負(fù)起了原本屬于她的命運。 “回去吧,”荔知說,“他快回來了。別讓他看出端倪?!?/br> 荔慈恩最終還是走了。 只剩荔知一人。 她走到窗前,目光不自覺地落在了視野范圍內(nèi)最高的地方。 金碧輝煌的皇城取代巍峨純白的仙乃月神山,佇立在遙遠(yuǎn)的東方。 再過不久,便是鳴月塔的杜鵑花漫山遍野的時候。 如果有機會,她多想再回鳴月塔看看啊。 她懷念鳴月塔的星河璀璨,懷念鳴月塔潔白無瑕的仙乃月神山,懷念鳴月塔火焰一般艷麗的杜鵑樹—— 這一生,她還有機會看見那樣的美好嗎 …… 萬壽節(jié)當(dāng)天,普天同慶。 今年不同以往,在鹿昭儀的諫言下,皇帝決定取消國宴,改為家宴,節(jié)儉以作表率。 荔知是被棲息在桂花樹上的小鳥給吵醒的。 她清醒的時候,謝蘭胥還在睡,甚至在她想要起身的時候,將她抱得更緊,像是尋求安慰的孩子那般,將臉埋進(jìn)她的肩膀。 荔知沒有像以往那樣推開他,而是捏起他的黑發(fā)在指尖纏繞,覺得還不過癮,索性摸起他柔軟的耳垂。 謝蘭胥模模糊糊地醒了。他看了一眼是她,便又將眼睛閉上,還把頭往荔知的方向湊了一些,方便她更好地?fù)崦约骸?/br> 前些時日買回來的小狗已經(jīng)長大了一些,但仍是rou乎乎的小狗。 荔知給它取名為小鯉。 小鯉守在在兩人的床前,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隨時都做好了搖尾巴的準(zhǔn)備。 “……怎么不睡了”謝蘭胥含糊發(fā)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