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鸞 第11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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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是你頂撞了父親,不然我們現(xiàn)在都在燈會上了!” “你好意思說那不是因為父親要打你么” “打我也是因為你說漏了嘴,要不是你,父親怎么會知道他胡子變綠是因為我們往里摻了東西” “那、那也是你讓我去放的!打你打?qū)α?!?/br> “打?qū)α四悄銛r什么你讓父親打死我好了,看下回還有沒有人陪你上房揭瓦!” 兩個小姑娘同時撇過頭去,重重地哼了一聲。 僵持沒發(fā)生好一會,燈會上傳來敲鑼打鼓的聲音,金紅色的舞獅隨著鼓樂騰挪翻轉(zhuǎn),讓兩人目不暇接,驚嘆連連,再也顧不上生氣。 精彩的舞獅結(jié)束之后許久,兩人都還沉浸在剛才的余韻中。 荔香忽然說:“明年我們一定要去看燈會?!?/br> “好!”她正想說這話,重重點頭支持。 “真希望一覺睡醒就到明年的燈會了。”荔香閉上眼,遠處的燈光映照著她的一臉陶醉。 “你還沒睡著說什么夢話” “你——” 一小會功夫,兩人就又吵上了。 吵歸吵,下墻的時候,還是相互扶持。 共同謀劃惡作劇的時候,兩人還是最親密無間的戰(zhàn)友。 早秋的寒意將荔知喚醒,回過神來,眼前只有空空蕩蕩的孤獨。 原來,一切都過去那么久了。 …… 謝蘭胥面如沉水,一言不發(fā)地路過了向他行禮的荔家下人。 作為主人的??停x蘭胥來去無須通報。 他看似平靜的面容下,正因為嫉妒翻江倒海。 正因如此,他并未注意到今夜的荔宅有些不同。 謝蘭胥大步走入東跨院,直入大開的堂屋,荔知就像早已知道他會來那樣,坐在茶桌前等他,桌上還放著一個奇怪的陶土罐和一截丑陋的枯枝。 荔知呆坐著,并未看他,或許是依然沉浸在和鳳王的舊情之中。 謝蘭胥心中怒火更甚,但他強壓著并未表露,而是在桌前坐了下來。 他等著荔知說話,就如同此前許多次一樣,等著她主動來討好告饒。 但她并沒有。 謝蘭胥不得不主動開口,冷聲道:“這是什么” “……神丹的殘骸?!?/br> “找到了”他隨口一問。 謝蘭胥聽說過她曾派人回去尋找親人的尸骨,但他并不在乎。 “荔香,荔惠直,王氏,朱氏……四人的尸骨都找到了?!崩笾f。 謝蘭胥若有所指,冷冷道:“以你和這四人的私交,讓你黯然傷神的故人,恐怕另有其人罷?!?/br> 荔知抬起頭來,對上他諷刺的眼。 “的確如此?!?/br> 難以言喻的悲痛和凄涼在荔知心中強烈翻涌,而她竟然笑了出來。 她笑著對謝蘭胥說: “郡王神機妙算,將一切掌握在股掌之中。” 謝蘭胥努力維持的平靜瞬間瓦解,惱怒的火光閃現(xiàn)在那雙黝黑的眸子里。 荔知感覺到一陣報復(fù)的快感。 “我若將一切掌握在股掌之中,就不會對你和鳳王的私情一無所知?!敝x蘭胥說,“百年好合,三世情緣——這就是你對我說的數(shù)面之緣” “你覺得我騙了你” “難道沒有嗎” 荔知再也忍不住,笑了出來。 她笑著笑著,淚珠接二連三滴落面頰。 “你笑什么”謝蘭胥緊緊地盯著她。 荔知緩緩站了起來。 她用衣袖擦掉笑出的眼淚,說: “我騙了你,又如何莫非郡王沒有騙過我嗎” “……我騙你什么了” 荔知心中悲愴,慘笑道: “郡王要我?guī)兔ふ绎w書的小太監(jiān),究竟是為了查清當年太子謀逆案的真相,還是為了殺人滅口,以絕后患” 謝蘭胥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她,眸光驟變。 “熏風(fēng)告發(fā)的時候,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不是罪魁禍首,卻步步緊逼,故作懷疑,令我以死表明心跡,為的是之后施恩與我。” “飛書之后,禁軍從東宮搜出了太子和荔喬年的款曲書信?!崩笾f,“如果我猜的沒錯,太子的筆跡,應(yīng)該出自殿下之手吧” 謝蘭胥看著她,眼神閃動。 “其實你知道,和你通信的人是荔家的庶長子荔晉之,甚至很有可能,就是你蠱惑他產(chǎn)生了這樣大逆不道的念頭——” 有些問題,從問出的那一刻起就有了答案。 看著謝蘭胥的表情,荔知就知道事實確實如她所說。 在很早之前,她便一直心有疑惑。 荔晉之雖然目光短淺,貪婪無能,但也只局限于小貪小惡之上,為何突然生起如此膽大的念頭,敢與太子合謀篡位 荔晉之模仿父親筆跡與太子通信,以他平庸的才智,難道太子從始至終未有察覺 一切疑惑水落石出。 謝蘭胥沒有辯解,他已經(jīng)知道,此時此刻,辯解是最無用的話語。 他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枯枝。 謝蘭胥現(xiàn)在想起來了,這一截枯枝來自何處。 是他親手折斷削光后,贈與荔知。 那是他第一次,對一個人生出憐憫。 又或許,從始至終,他憐憫的都是東宮里一動不動呆立著,望著驚雷流光一身血液的自己。 他把玩著枯枝,然后毫不猶豫將其折斷。 在泥土里腐朽一年的樹枝,早已腐朽不堪,他稍一用力,便在他手中斷為兩截。 他松開手,任由枯枝墜落。 “你說的沒錯?!彼f,“計劃的第一步,就是引誘荔家入局。我趁荔晉之拜訪東宮的時候,游到岸邊,換上提前埋在對岸的衣物,假裝偶遇,用似是而非的話誘他蠢蠢欲動,再提出可以幫他在其中傳遞消息,他便蠢到信以為真,第二次拜訪時便帶上了試探的信箋?!?/br> “第一眼,我便看出是他在假扮荔喬年來信,但我并未拆穿他,而是用太子的筆跡寫了回信。我在信中叮囑他,此事事關(guān)重大,萬不可在眾人面前表露出你我的親近?!敝x蘭胥說,“自那以后,他便如我手中的提線木偶,一步一步走在我計劃的路上?!?/br> “你知道你的計劃牽連到多少條人命嗎”荔知道,“若不是被發(fā)配流放,荔惠直和荔香,還有神丹……都不會死?!?/br> “你不也飛書舉報過荔喬年嗎”謝蘭胥反問。 “我從未寄過飛書?!崩笾f,“我恨荔喬年,但我不會牽連其他無辜的人?!?/br> “從未寄過飛書?!敝x蘭胥重復(fù)她的話,緩緩道,“卻能用飛書一箭雙雕,既趕走熏風(fēng),又除去荔晉之?!?/br> 荔知啞然。 “般般啊,般般?!彼f,“你對我撒的謊,自己數(shù)得過來么” 他上前一步,忽然握住荔知的手。 謝蘭胥用力之大,荔知連指尖都感受到了疼痛。 “你指縫里的泥土,究竟是找貓,還是挖墳,你以為我當真不知道嗎” 第96章 從前那些縹緲無蹤, 柔弱無依的溫情,在今夜徹底粉碎。 留下的只有殘情的齏粉。 荔知直視謝蘭胥的雙眼,不肯有一寸一毫的退讓。掩埋在內(nèi)心深處的倔強和叛逆在這一時占據(jù)了她的身體,一切都是偽裝, 她從未有片刻溫順。 謝蘭胥看著她不服輸?shù)碾p眼, 有一瞬怔愣。 荔知趁機擺脫了他的桎梏。 她不愿和他有絲毫肢體接觸,一個沒有心的人, 任何觸碰都讓她覺得心中發(fā)寒, 發(fā)顫。 “我是去了不錯?!彼玖似饋恚?nbsp;“身為前朝公主,當朝太子妃, 卻只能葬在孤零零一棵柳樹下,無名無碑。鹿昭儀突然令我去東宮尋貓, 我來不及和你商量, 本想將她帶出東宮后, 再與你商議重新安葬的事宜——” 謝蘭胥冷笑起來:“如此說來,我倒該謝謝你” 事已至此, 再多的婉轉(zhuǎn)也只是浪費時間。 荔知已不愿浪費時間在謝蘭胥身上。 “你的母親,究竟是怎么死的”她開門見山道。 “自盡死的?!敝x蘭胥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