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鸞 第5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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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了?!敝x蘭胥說。 “阿鯉,等回到京都,我們還會和現(xiàn)在一樣嗎” “當(dāng)然。”他毫不猶豫。 “若是出現(xiàn)其他女子,若是有比我的容顏更美麗,出身更顯赫,更善解人意的女子,阿鯉還會待我一如既往嗎” 謝蘭胥并不明白她為何會有這么一問。 他見過女人的嫉妒,但并不能理解。世間大多數(shù)感情,他都不能理解。 沒有痛,也就沒有憂懼。 若是從前,他會用世俗最能接受的話去說服荔知,但現(xiàn)在的他,卻在嘗試用自己的方式讓荔知安心。 此刻的他還不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難道我待你不同,是因你容貌脫俗,出身顯貴,體貼乖順么” 謝蘭胥的回答出乎荔知的意料。 她本以為這就是原因。 “……那是為何”她忘了自己準(zhǔn)備的臺詞,脫口反問。 謝蘭胥認真想了想,說: “因為你本就不同凡響,所以我待你自然不同?!?/br> 荔知不禁愣住。 謝蘭胥看著她發(fā)間迎寒傲放的杜鵑花,輕聲道: “再也不會有人和我一同聞到這支杜鵑的香氣了,般般?!?/br> 荔知怔了片刻,回過神來,牽起謝蘭胥垂在腿邊的手。 他并未掙脫,睜著墨色的雙眼,靜靜地看著她。 她心中一動,五指得寸進尺,鉆進他的指縫,和他十指相扣。 “你心儀我么”謝蘭胥像個孩子似的發(fā)問。 “阿鯉呢”荔知問,“阿鯉對我,可有一絲一毫心儀” 簡單至極的問題,卻讓謝蘭胥陷入遲疑。 停了一日的雪又下了起來。 細碎的玉屑紛紛揚揚在蒼茫天地間。 一陣夜風(fēng)吹來,頭頂?shù)募t杜鵑簌簌而響。 風(fēng)花雪月下,少女的微笑如夢似幻。 “我對阿鯉,永遠比阿鯉對我多?!?/br> “從第一眼見到阿鯉起,就要多的多?!?/br> 第48章 第二日, 謝蘭胥接了鎮(zhèn)上采買的差事,荔知作為欽點的陪同人員,和他坐在一輛牛車上,時隔半年又一次入城去。 眼看開春就在眼前, 馬場需要的物資又多又雜, 幾乎涵蓋市場上的每一種店鋪。 正值日上三竿,街上熱鬧非凡。男女往來不絕, 無論是婦人還是少女, 都大大方方地露著面孔。在鳴月塔, 最滯銷的恐怕是遮面的帷幕。 荔知和謝蘭胥走在街道上,感覺有無數(shù)目光都落在了他們身上。 她去追尋這些目光, 所有接觸到她目光的人,都或羞或怯地低下了頭。 荔知側(cè)頭去看謝蘭胥, 少年長身玉立, 風(fēng)流蘊藉, 連布衣也被穿出芳蘭竟體的氣質(zhì)。 “看什么”謝蘭胥直視前方。 “看殿下玉樹臨風(fēng),招人青眼?!崩笾Φ?。 謝蘭胥睨了她一眼, 在衣袖下牽住了荔知的手。 “可我認為,他們是在看你。” 在一個穿著異族服飾的地攤前,謝蘭胥停下了腳步。 他蹲下身,從鋪滿地攤的銀制品中拿起一只銀累絲點翠魚紋耳墜。 雖說是擺在地攤上售賣的商品, 但看得出制作人手藝極好, 荔知在荔府時也見過不少精致的點翠飾品,這副點翠魚紋耳墜的鑲嵌技藝竟絲毫不差。 謝蘭胥朝她招了招手, 荔知在他身旁蹲下, 后者將點翠魚紋耳墜放到她耳邊比了比。 “很好, 我的?!碑愖宕虬绲镊詈谀凶右娭x蘭胥對這副耳環(huán)感興趣, 出口招攬道,“只有一只鳥,一身毛,就這一副耳墜。” “多少錢”謝蘭胥抬頭問道。 “十兩,銀子。” 這價格對于點翠來說,不算貴。謝蘭胥從袖中掏出十兩銀子付了錢。 荔知剛要說話,謝蘭胥已經(jīng)拿著那副銀累絲魚紋點翠耳墜,親自為她戴上雙耳。 謝蘭胥的手指像羽毛那樣擦過她的耳垂,帶來陌生的心悸。 她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直到謝蘭胥的手離開她的耳朵。 他滿意地看著她雙耳所墜翠魚,唇邊露出一抹微笑。 “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瑤?!崩笾獜牡財偵夏闷鹨粋€充滿異族風(fēng)情的銀質(zhì)發(fā)冠,兩片栩栩如生的銀杏環(huán)繞著一顆白色玉石,就好像是銀杏葉托著銀杏果那樣,一眼望秋。 “阿鯉千萬不要嫌棄?!?/br> 謝蘭胥看了看荔知選的發(fā)冠,將其收入袖中。 “自然?!?/br> 看他神色,應(yīng)當(dāng)也很喜歡荔知挑選的這個發(fā)冠。 荔知笑著付了發(fā)冠的錢。 兩人從攤前起身,正要前往下一個地方,轉(zhuǎn)身之后,一個突如其來映入眼簾的身影讓荔知停下了腳步。 魯從阮站在幾步外的地方,身后跟著兩個容貌普通的小廝,不見往日前擁后簇的美貌丫鬟。 他望著和并肩而立的兩人,面色難看。 “……少爺。”身為魯府名下的財產(chǎn)之一,荔知必須要向自己的主子行禮請安。 魯從阮對她視若不見,可怕的目光直指著在她身旁的謝蘭胥。 后者不慌不忙,神色平靜:“魯公子,好久不見了。” “……是啊,好久不見。”魯從阮咬著牙根慢慢說道,他怒火翻騰的目光掃在謝蘭胥和荔知身上,“似乎你們都變了不少?!?/br> “全托公子的福?!敝x蘭胥含笑道。 魯從阮的胸膛劇烈起伏,但所有怒罵都被攔在了理智尚存的緊咬的唇齒背后。 荔知低著頭,讓兩個男人兀自眼神對戰(zhàn),自己神游天外。 片刻的沉默后,也不知這對戰(zhàn)誰勝誰負,魯從阮一話不發(fā),拂袖而去。 “走罷。”謝蘭胥輕聲道,“他不會善罷甘休的?!?/br> “阿鯉怎么知道” 謝蘭胥看了她一眼:“猜的。” 有了魯從阮的打岔,兩人也沒了閑逛的興趣,迅速訂好李管事要求的物資后,坐著牛車返回了馬場。 當(dāng)天深夜,她在屋中點著油燈,試圖在不麻煩嘉穗的情況下,將自己因訓(xùn)練而撕裂的褲腿補好。那棉線似乎有意和她作對,她明明是往一條直線上縫的,縫著縫著,再一看,卻變成了斜線。 她正猶豫是拆了重新縫一次,還是就這么將就著穿,院子里忽然響起了凌亂的腳步聲。 荔知神色變化,放下縫補的衣服。 她看著關(guān)閉的門窗,直到那上面映出男子的身影。 “開門……開門……”男子醉醺醺地拍著門,從聲音上,荔知辨別出這正是白天見過的魯從阮。 她鎮(zhèn)定起身,打開了房門。 魯從阮滿身酒氣,一張臉喝得通紅,他看也不看荔知,跌跌撞撞地走進屋中,徑直躺倒在荔知的床上。 荔知看了看空蕩蕩的院子,回頭看著魯從阮。 “少爺一個人來的” 魯從阮并不回答,他看著空無一物的屋頂,喃喃道:“你為什么不選我” “少爺,你喝醉了。院外可有奴婢我去叫他們來服侍少爺?!?/br> “沒有,沒有,我一個人來的……”魯從阮從床上坐起,頹唐地望著荔知。因為醉酒而濕漉漉的眼睛,因為他近乎祈求的話語而像是哭過一樣。 “你告訴我,我究竟哪一點,比不上那空有宗人名號的謝蘭胥” 荔知沒有回答,他就自顧自地說了下去。 “我知道你心氣高,所以我從不逼你。你如今的身份只是女奴,可我從未把你當(dāng)女奴對待。有誰家的主人,會給女奴穿金戴銀,好吃好喝不僅如此……不僅如此,我對你有意,可我從未迫你以色侍我。我敬你,等你,指望你有朝一日能夠回心轉(zhuǎn)意……” “謝蘭胥雖然沒有被貶為庶人,可他在皇上眼中,早已同庶人一般無蹤無跡。廢太子執(zhí)政時樹敵無數(shù),有數(shù)不清的人想要斬草除根,他連自己都保不住,何談給你幸?!?/br> “你告訴我……我到底哪里比不上謝蘭胥” “少爺有少爺?shù)暮茫钕乱灿械钕碌拈L處?!?/br> “我第一次見你……就覺得你和旁人不同。我從未在女子面前慌張過,第一次見你,卻險些跌了一跤。我從未有過這樣慌亂的感覺……我從一開始遇見你,就開始對你好。但那謝蘭胥,從始至終就沒有把你放在心上?!?/br> “在你剛進府的時候,他就對我父親說,你們并無其他關(guān)系,所以你才被分配去浣衣。若是他一開始就給你庇佑,你又何須受那浣衣之苦” “你知不知道,你離開都護府后,我遣散了扶風(fēng)院的所有丫鬟,只留下小廝伺候。因為我幻想你會幡然醒悟,你會回到我身邊。我遣散了所有丫鬟,就是想告訴你,只要有你陪伴——其他的女人我可以一個都不要。謝蘭胥可以給你這樣的承諾嗎” “少爺,你弄錯了一點?!崩笾粗攺娜?,“我對殿下的心意,和殿下如何對我無關(guān)?!?/br> “你的意思是,我再怎么對你好也沒用,即便那謝蘭胥將你踩進泥濘,你依然要死了心的喜歡他”魯從阮的面孔因痛苦和屈辱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