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五個愿望

    余葵每每覺得自己不夠幸運的時候,就總是有些天上掉餡餅的事出現(xiàn)，告訴她生活還是充滿希望的。

    清明假期最后一晚。

    她透過同行側(cè)面稍微打聽了一下行情，約上在外企做法務的陳欽怡,雄赳赳奔赴約定的餐廳,暢談關于怎么改編她漫畫的事。

    余葵認為自己確實是有點兒主角氣運在身上。

    平常公司購買影視版權(quán)，從挑選到審核、開會評估…層層關卡，她的日記，卻因為恰好被一位資深策劃發(fā)現(xiàn)、恰好得了老板青眼、而她恰好也在北京。

    因此,雙方進展神速地坐到了談判桌前。

    策劃則認為自己獨具慧眼。

    漫畫上下冊歷時十年，幾乎將一個女孩青春里所有稀奇古怪可愛的故事濃縮，匯聚成冊,有坎坷挫折,有親情友情，也有女孩青澀的暗戀，溫馨感動，至真至純。

    最重要的,它一點兒也不缺乏起伏和趣味性，想想看，從鄉(xiāng)鎮(zhèn)中學的墊底?；ǖ角迦A學霸,真人真事改編,還有什么比這更勵志，更有噱頭？

    尤其在見到余葵真人的瞬間，她促成合作的意向抵達頂點。

    真是個漂亮meimei啊！

    但凡肯出鏡配合宣傳，她絕對有把握能把漫畫賣爆。

    余葵聽到要求面露難色。

    配合出鏡宣傳當然是不現(xiàn)實的,她性格內(nèi)向安靜,很難想象把自己放入公共視野中。而且當初入職時,她注意過公司相關條例,稍有不慎，容易引出糾紛，再者，她可不愿意自己的日記被老板和同事們傳閱。

    這頓飯吃了兩三個小時。

    對面大胡子少女心的老板也十分豪邁爽快，經(jīng)過幾輪拉扯，確定權(quán)責后，陳欽怡替她爭取到一個不錯的價格，合同會在擬好后發(fā)到她的郵箱。

    下一次再見面，就是正式簽約了。

    四月柳絮紛飛。

    走出餐廳，晚風拂來，兩人喝過紅酒的臉頰都微醺。

    “恭喜你啊，大漫畫家，等這筆巨款到賬，你最想干嘛？”

    余葵靈魂飄蕩，腳底像踩在棉花上，擺手傻笑。

    “陳律師同喜，等錢打到了，先給你付法務抽成。剩下的嘛，給我外公外婆修整一下他們的小院子，再給爸爸買個代步車……”

    設想挺好的，可惜錢還沒到賬。

    怕中間變故，她暫時只跟時景分享了這個好消息。

    回家路上，車窗里漏進來的春風親吻額角。

    余葵心情愉悅打開朋友圈，覺得全世界都面目可愛，挨個給親戚朋友們點贊，評論夸獎。

    當晚連睡夢中，嘴角都不住地上翹。

    她只覺得真奇妙??！

    時景果然是她生命的燈塔，八年前，他隔著網(wǎng)絡，鼓勵她以后可以當漫畫家時，她只當作天方夜譚，無論如何想不到，未來有一天竟真能如愿。

    周三，是徐方正和梁爽的婚宴。

    余葵下班便急匆匆轉(zhuǎn)乘地鐵，賓客里有不少昔日的老同學，出于尊重，她在西苑地鐵站和陳欽怡會合后，借她的化妝工具急匆匆化了個妝。

    陳欽怡看得嘖嘖稱奇。

    “絕了，你手真穩(wěn)吶，擠成這樣，這眼線愣是一點兒沒歪！”

    “畢竟吃這口飯嘛?！?/br>
    余葵把眼線筆遞回去，又掀開眼影盒蓋，大刀闊斧給眼周上色。

    車廂四周不少人觀摩她的cao作，把余葵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動作都拘謹了兩度。

    陳欽怡準備著遞睫毛夾。

    又問，“班長不是也去嘛，你怎么不搭他車？”

    “公司消息傳得快，見我搭他車走，明天新聞就滿天飛了，那新來的主美feynman巴不得大家給我多傳幾段桃色故事呢，再說了，老麻煩人家班長，多不好意思?！?/br>
    “你不麻煩他，他才傷心吧?！?/br>
    陳欽怡說起這個，“班長真挺癡情啊，高中畢業(yè)追著你去清華，畢業(yè)又追著你進同一家公司，到頭來還是沒機會，你做了別人的女朋友。”

    “你怎么會這么認為？”

    余葵手里的刷子一頓，“班長這樣的人，是不會把前途寄托在別人身上的吧。他念清華，是因為清華很好，進公司，也是因為他哥哥也在公司總部任職啊。”

    陳欽怡的神情有點復雜難辨，“你覺得他是哪類人？”

    “目標精準明確，堅定自律的人?！?/br>
    “這么概括，倒也沒問題?！?/br>
    陳欽怡微偏頭看她，“就是因為他目標精準地定在你身上了，所以這么多年才你到哪兒，他追到哪兒。我覺得你一直對他有誤解，像高中時候，他喜歡的人明明是你，借你筆記、卷子，對你的特別，全班人都看得出來，就你覺得他喜歡高年級的學姐。”

    余葵：“我那時候問過他，他并沒有否認?！?/br>
    “但也肯定沒有承認?！?/br>
    陳欽怡篤定，“你瞧，這就是你對他的另一重誤解，他不善情感表達，內(nèi)斂深沉，但不說不代表沒做。高一咱仨還在九班時候，我記得有一次，老雷讓我們在表格里寫大學志向，他填的是斯坦福。我那時一直覺得，不說讀博吧，以班長對自己的人生要求，起碼會讀完碩士才出來工作，他家里又沒有任何生計壓力，結(jié)果念完本科就跟你一塊兒投入職場了……”

    陳欽怡一樁樁舉例。

    余葵的記憶緩慢復蘇。

    在時景轉(zhuǎn)學來之前，班長是挺受歡迎的，當年姜萊討厭她，不正就是為這個？

    思及此，她嘆氣，“欽怡，假設事情是你分析的這樣，我更得離他遠一點，以免辜負耽誤他。你知道的，我跟時景在一起了。”

    陳欽怡也嘆氣。

    “算了，不聊這個了，也只有對待不喜歡的人，才能保持冷靜吧?！?/br>
    地鐵巨大的呼嘯聲里，陳欽怡失神的側(cè)臉似曾相識。

    踏出地鐵站口那瞬間，余葵終于想明白，那分明就是她從前暗戀時景時候裹足不前、患得患失的模樣！

    難怪兩人能做朋友，在喜歡誰打死不說這一點上，她們實在太像了。

    宴廳門口立著兩口子的結(jié)婚海報。徐方正比記憶中略微發(fā)福了一點點，新娘梁爽卻更漂亮了。

    夫妻倆不讓拿份子錢，不過余葵還是買了份等價的新婚禮物。

    進門后，她直接被向陽拉到了老同學那桌，特別大的圓桌子，宋定初還沒到，其他在北京的人倒是聚齊了。

    徐方正所言非虛，他果真把婚宴當同學聚會辦了。

    向陽順手給她拆著碗筷，“叔叔上回寄來的櫻桃真好吃，我們科室主任特別喜歡?！?/br>
    “我爸也給你寄了？”

    “我不就是他半個兒子嘛，給你寄一份兒，當然也給我寄一份?！?/br>
    他說到這這兒，想起什么，“小葵，我跟你說個事兒，那晚我跟你爸視頻時候，他的嘴巴看起來紫嘟嘟的，我聽他說這段時間有點胸悶…我提了一下，他當時沒在意，你勸勸叔叔，讓他有空去做個體檢?！?/br>
    “胸悶？”

    余葵立刻著急起來，“他沒跟我說呀，嚴重嗎？”

    “別緊張，什么事兒也沒有，反正你就當我這段時間在心血管內(nèi)科輪轉(zhuǎn)，瞧多了心臟病人，看誰都疑似，做個體檢防患于未然，你也放心?！?/br>
    余葵點頭，當即打開手機給她爸發(fā)微信。

    北京太大，雖然都在同一座城市讀書工作，但多數(shù)同學好些年沒見了，和記憶中的模樣差別挺大，有的同學還在讀研，交流內(nèi)容就是導師和課題，出來工作的，聊的就是各自的公司，起哄旁敲側(cè)擊打聽職位和年薪。

    高中時候競逐成績，現(xiàn)在攀比社會地位，人類的好勝心永無止境啊。

    余葵也沒能幸免被cue到了。

    “咱們那么多人，就小葵變得少，還和高中一樣臉嫩，唉小葵，聽說你現(xiàn)在在大廠做主美，我怎么記得你當年，報的是清華自動化系啊，怎么跑去搞美術了？”

    整桌目光瞬時都集中到余葵這里來。

    作為一匹高考黑馬，她當年的成績，讓一班很多學霸意難平。

    時景一聲不響轉(zhuǎn)學后，她被曝是學委異父異母的姐妹，大家瞧著她被譚雅勻的擁躉針對，情緒低落消沉，高考結(jié)束后，更是從沒在班級群發(fā)過言，猜想應該考得一般。

    沒料張榜那天，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高考竟然是她排名最高的一次。

    網(wǎng)上現(xiàn)在都還能搜到喜報，學霸的執(zhí)念通常比普通人深遠，一個原本班級墊底的花瓶，最后分數(shù)比他們都高，越是發(fā)揮不如意的同學，就越對這事耿耿于懷，眼下見她身上簡單樸素，都不免打趣幾句。

    “興趣所致嘛?！?/br>
    余葵淡定推謙，“畫畫比搞開發(fā)簡單?！?/br>
    “唉，可惜了，你應該褚夢麟學長吧？也是咱純附畢業(yè)，是他們那屆的高考年級第一。”

    余葵，“認識，我們專業(yè)的嘛，我入學那年他大四。”

    這個人還追過她。

    “他現(xiàn)在在華為，研究機器學習方向，年薪過百萬了?！?/br>
    男生拿起手機，滑動列表展示人脈，“唉，要不我把學長微信推給你唄，他對你印象挺好的，前幾年聊天，還說你特別可愛，學個數(shù)據(jù)結(jié)構(gòu)都掛科。反正這種青年才俊，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倆談談看嘛?！?/br>
    掛科的話一出，話題樓瞬時歪了，一群人都興奮起來。

    “誒，余葵，你在清華還掛過科啊，所以改行去干美術嗎？”

    “信院的課程那么難啊，你們系掛科率高嗎？我聽說在清華掛科很恐怖?！?/br>
    ……

    岔開拉郎配的話題，余葵松口氣，微笑著逐一回答。

    “確實掛過，我是個學渣，不過成績差跟我從事美術行業(yè)沒關系。”

    “課程難度因人而異吧，在清華掛科代價確實很大，沒法補考，只能重修，重修后那門課不管幾分，一律按掛科前的0，加重修后的1.0共同計入gpa，掛超12分拿專科學位證，掛滿20分勸退處理。我們班百分之十的人沒拿到畢業(yè)證?！?/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