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還開始吃嘛。”

    “你怎么就知道吃，站我后邊，等會兒這些叔叔阿姨來了，跟著雅勻叫，好好打招呼，知道嗎？”

    “哦?！?/br>
    余葵興致缺缺。

    “聽進去沒有啊？怎么你爸的話你都聽，我的話你就左耳朵進右耳朵出……”

    余葵的目光瞥向左邊的譚雅勻。

    程建國很有先見之明，譚雅勻穿搭果然很隆重，及膝套裙，半編的公主頭垂在肩后，化了淡妝，跟她過生日似的。

    看夫妻倆在廳門口跟人寒暄，余葵站得腳酸，正打算從迎客的點心桌上拿塊小蛋糕，客人猝不及防上前握住她的手，“哎，這就是雅勻吧，我早聽說孩子說你在附中很出名，又漂亮又聰明，今天一見你，果然……”

    余葵微笑。

    “阿姨，我是余葵?！?/br>
    女人尷尬了一瞬，目光在譚雅勻和她之間反復移動兩次，強行救場，“哦~是余葵呀，你mama真有福氣，那么優(yōu)秀的兩個女兒，一個大美女，一個大學霸，半夜睡覺都要笑醒啦。”

    余月如挽著女人的胳膊把她送進廳，“模樣漂亮有什么用呀，我就希望她好好學習，幸好她這一年多來也算開竅知道努力了，誒黃教授，你家小捷也上高一吧……”

    此刻賓主盡歡，除了譚雅勻。

    盡管她面上仍努力帶笑，但一米之隔，余葵仍然察覺出她面具下的情緒起伏。

    到了餐點，年輕人被安排坐一桌，除去譚雅勻的堂弟堂妹，剩下的就是余月如同事朋友家的孩子。

    席間，有個初三的活潑的meimei一直拉著余葵講話。

    先問她有沒有微博，又想加她q.q號，還追問了許多她在純城附中的學習日常，滿眼欽羨：“……我今年也想考純附，就怕分數(shù)不夠?！?/br>
    譚雅勻堂妹輕屑。

    “你問她這個學渣有什么用，她壓根不是靠實力考進附中的，純靠撿漏，三門主科加起來還沒我姐理綜高，想學她，你恐怕得先去村里讀幾年書，先把鄉(xiāng)鎮(zhèn)學籍拿到手才行?！?/br>
    “你管我，我就愛跟漂亮jiejie說話?！?/br>
    meimei回頭看余葵，“jiejie，你三門主科多少分？”

    余葵的魚rou嚼到一半，想了想，“三百多?！?/br>
    小女孩詫異歪頭，“理綜總分不就三百嗎——”

    譚雅勻堂妹在邊上不住白眼，話音沒落便打岔，“聽她吹吧，我見過她高一的成績條，阿姨覺得丟人，連家長會都不想去給她開，天天上課看漫畫，她要有本事考三百多，我把面前這盤子吞下去?！?/br>
    余葵就想安安靜靜吃個飯，這人還蹬鼻子上臉，冷淡掀起眼皮：“這么懂我的成績單，你要不問問你姐？這盤子你打算怎么吃，生吞呢還是給你來點兒蘸醬?！?/br>
    譚雅蓉拍桌。

    “成績差還撒謊，你等著，我現(xiàn)在就去叫我姐，讓你知道什么是自取其辱！”

    整桌少男少女都一副坐等吃瓜的表情，興奮中暗含激動，有人磕上了瓜子，有人趁亂倒了杯可樂。

    譚雅勻她爸做醫(yī)藥生意的，這會兒她正跟著兩口子逐桌敬酒寒暄，剛好敬到隔壁桌，不明就里被堂妹拉過來，“蓉蓉怎么了？”

    女孩得意，“姐，余葵剛吹牛，說她三門主科加起來有三百多……”

    才聽見她提成績，譚雅勻的臉色立刻難看起來，壓低聲道，“你吃飯就吃飯，聊這些干嘛?！?/br>
    女孩卻沒領(lǐng)會她的意思，搖著她的手，“姐，你做人就是太軟和了，她都這么沒臉沒皮了，你還給她留什么面子?！?/br>
    余葵低頭喝完勺里最后一口湯。

    “和撿漏進純附的人考一個分數(shù)，她確實不好意思說啊?！?/br>
    這下連譚雅勻堂弟都開口懟了，“余葵，做夢都沒你敢吹，就不怕把牛皮吹破了，我姐從來沒掉過年級前二十，別說一年了，讓你再學十年你也趕不上，你別仗著她心軟就在這兒大放厥詞?！?/br>
    譚雅勻恨不得伸手捂這對姐弟的嘴了。

    余葵扯掉墊在膝蓋的餐巾，意味深長地看了譚雅勻一眼。

    少女攥緊掌心避開她的目光，看樣子并不打算承認這事，若無其事從服務員手里接過玻璃壺，問席間還有誰要果汁。

    余葵輕翹唇角，結(jié)束用餐。

    把目光落在這對喋喋不休的姐弟身上，“我以為你家的狗亂咬人，害我打狂犬疫苗已經(jīng)夠煩人了，沒想到你倆比那條京巴還煩，吃飽了，走了?！?/br>
    她剛起身，席間有個女孩舉起手機。

    “哇，小葵姐和譚姐真是同一個分數(shù)誒，我打開純附官網(wǎng)，首頁表彰快訊里有高三一模的優(yōu)秀學生名單！”

    注意力頃刻間從譚雅勻身上移走，大家紛紛扎堆湊過去傳閱。

    “這主科哪里能算三百多，明明差兩分就上四百了?！?/br>
    “小葵姐這照片拍得好好看?！?/br>
    ……

    “小葵姐，你怎么做到的？教教我吧！”

    余葵被初三meimei拽住手腕，聞言，下巴朝譚雅勻堂妹努了努，“跟她說得差不多嘍，我從前懶得學，天天上課看漫畫，還真以為考高分有多難呢，學了一下試試看，也不過如此嘛?！?/br>
    即便背地里寫了摞起來有冰箱高的卷子，但這桌人不知道啊，一個個都被她裝到了，純附金字塔頂尖的優(yōu)等生還是很有震懾力的?？粗倌猩倥畟兂绨莸难凵?，余葵總算知道譚雅勻在外為什么總愛炫耀自己不學習了，是真的很爽。

    剛剛趾高氣昂的譚家姐弟漲紅了臉，譚雅蓉還不服氣，低聲跟身邊的小男生嘀咕，“誰知道她耍了什么小聰明考的。”

    男生懂行，疑惑道：“純附都自己出卷子的，學生哪怕拿著選擇題的參考答案也很難考到年級前二十吧。”

    ……

    可惜她跑路不太順利，途中便被舉著紅酒杯的余月如發(fā)現(xiàn)，喚住，“你去哪兒？”

    “回家?！?/br>
    “席都還沒散，回什么家。”

    “不是要我好好學習嗎？我早點回去學習還不好?！?/br>
    余月如擰著眉不太高興，但自從余葵成績上升，她的脾氣收斂許多，“等會切蛋糕了，叔叔阿姨們都想認識你，你再等等，我讓譚叔叔送你回去?！?/br>
    余葵耐著性子像朵壁花兒一樣裱在邊上，聽著叔叔阿姨們左一個問她在哪家補習班，右一個問科任老師電話，她疲憊地應著，兜里手機突然震了幾下。

    她低頭。

    是時景發(fā)來的短信，他剛好和人在附近打完球，正要路過餐廳門口，問她要不要吃冰淇淋。

    余葵這下徹底站不住了。

    心都飛到窗外去了，偏偏聚會氛圍火熱朝天，余月如緊拉著不讓走。

    她眼神焦急，時不時瞥向窗邊。

    又過去十分鐘，餐廳落地玻璃窗外的行道上，終于出現(xiàn)那道頎長熟悉的身形。

    城市的夜景五彩斑斕，樹蔭下的行道上，她喜歡的少年被櫥窗昏黃的燈光照亮，一身藍白運動裝束，背后還背著網(wǎng)球拍，一左一右拿著兩個冰淇淋。

    那臉清貴俊朗，和場景的光影融為一體，像幅極具質(zhì)感的油畫。路過每個行人都忍不住朝他投去目光，而少年對此習以為常，見余葵看過來，還微笑著朝她挑了下巴。

    余葵悄悄打手勢，示意他大概還要幾分鐘。

    時景大概沒明白她的意思，朝落地窗走近幾步，余葵心虛，正要再比劃一次，大概她朝窗外看的頻率有點高，同桌的幾個大人注意到動靜，順著她的目光瞧去。

    其中就有主座那位，譚父一直敬酒遞茶巴結(jié)的中年男人，目光定在時景身上幾秒，神情微變，匆忙起身朝門外走，譚父在隔壁酒敬到一半，擱下杯子小跑追上去問，“怎么了院長？”

    “看到一個熟人家的小孩，去打聲招呼?！?/br>
    什么樣的熟人家小孩，需要他一個長輩上去打招呼？

    譚父愣了愣，“要不叫他進來一塊兒吃吧？”

    “他們年輕人肯定不樂意，你別管了，我跟孩子聊幾句就回來?！蹦腥藳]說的是，滿廳都是生人，時景怎么可能給他這種面子。

    第58章 第四個愿望

    兩人不知在外說了些什么。

    很快,余葵目瞪口呆看那被稱作院長的中年男人，領(lǐng)著時景進廳來。

    “給小景拿副碗筷?！?/br>
    院長招呼著譚父，一邊讓出自己的座位,卻被時景禮貌打斷,“叔叔們不用客氣，我就是看見同班同學了，進來找她說兩句話，你們隨意吧,不用管我。”

    “好好好?！?/br>
    院長連點頭，“唉小景，你同班同學是——”

    “吶,就在您邊兒上呢?！?/br>
    時景下巴一挑,跟余葵打招呼，“小葵，你這頓飯吃得可夠久的，這周的物理模擬卷寫完了嗎？”

    四下的目光移來。

    她甚至能清晰地聽見不遠處,剛才那桌小孩們爆發(fā)驚呼，不知誰咋呼喊一句，“快看,小葵姐的男朋友好帥好帥！”

    臉被灼燙,余葵有點心虛。

    視線偷瞥她媽看不出表情的臉，“我剛就說回去寫卷子，我媽讓我切了蛋糕再走。”

    譚父笑著打圓場，“時間也不早了,我看就現(xiàn)在就切吧,小孩兒們都不愛跟大人湊熱鬧?！?/br>
    服務員推著點燃蠟燭的三層蛋糕進門,廳內(nèi)暗下來。

    大家唱起生日快樂歌。

    人群外圍,余葵趴在復式臺階的欄桿上，時景不知什么時候來到身側(cè)，手肘撐在欄桿上，摸黑把冰淇淋紙杯遞過來，“草莓味兒的，快化了。”

    少年的指尖刮過她的指腹。

    冰淇淋還沒嘗到，余葵的心已經(jīng)被甜化了，皮膚表面殘留的觸感曖昧作祟，鼻息全被男生散發(fā)的荷爾蒙味道充斥。

    她忍不住偏頭，在黑暗中模糊描摹他俊美的輪廓。

    真好啊。

    這個少年離她這么近，肩并肩，近到她一伸手就能觸摸。

    吹滅蠟燭的歡呼聲響起，燈驀地亮起來，余葵猝不及防撞上時景偏過來的眼睛，瞳孔漆黑炙熱，世界黯然失色。

    她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