廝磨 第8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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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渡說:“沒有?!?/br> 言菁很不明白:“為什么?你們是夫妻,而且你的病也差不多都治好了,為什么還不告訴她?” 言渡微側(cè)目,很淡地看了言菁一眼:“你不是已經(jīng)告訴她了么。” 言菁:“……” 言菁錯愕地愣在原地??粗远蔁o波無瀾的臉,短短幾秒光景,一個猜測在言菁腦海中升起。她伸手覆住額頭,感到極其難以置信:“……你是故意的?故意讓她和我單獨相處,故意讓她從我這兒知道你生病的事?” 言渡端起桌上韓錦書留下的咖啡,微垂眸,注意到白色的杯沿一角,沾了點她留下的口紅印,淺淺的,像一彎紅色的月牙。 他唇印上那半圈唇印,抿了一口。 咖啡已經(jīng)涼透,很苦。但言渡卻在那濃郁的苦澀里,嘗到了韓錦書嘴里的絲絲微甜。 言菁還是有點不懂:“可是,你怎么那么確定,我會跟她提起你的???” 輕輕一聲“哐當”。 言渡將手里的咖啡杯慢條斯理放回桌上,眼也不抬,平靜地說:“這幾年,你時時都在關注我的病情。以我們的關系,你不會主動來問我,只會去問跟我最親密的人?!?/br> 聽完言渡的話,言菁呆住,只覺一股涼意順著脊梁骨絲絲縷縷爬上來,令她不寒而栗。 她清楚言渡的身世,清楚言渡自幼的經(jīng)歷,清楚當年言渡對言澤言朗、以及無數(shù)言氏帝國元老的手段,自然就知道,這個弟弟的手段有多狠,心機有多重。 只是,言菁沒有想到,言渡的心思會深到這個地步。 深到她和韓錦書剛有交集,自己便在無意間,成了言渡局里的一顆棋,幫他走出了最關鍵的一步。 言菁感到毛骨悚然。 她靜靜地看著身旁的男人,恍惚間,眼前的身影,與她記憶中十幾年前那個初來言家時的少年重合。 當年的少年,泥濘滿身,像是從地獄里爬出來,陰鷙,狠戾,野豹般不可馴服。 如今的言渡,衣冠楚楚,像是歐洲壁畫的貴族,成熟,狠絕,孤月般不染纖塵。 言菁一直以為,言渡變了。十余年的養(yǎng)尊處優(yōu),十余年言氏的矜貴教養(yǎng),讓他徹底改頭換面,磨滅了骨子里的狼性。 而直至今日,言菁才明白,是她太天真。 言渡還是那個言渡。他只是披上了完美的人皮,暫時收斂沾血的爪牙,這些年他籌謀布局,步步為營,都只是為了實現(xiàn)他曾經(jīng)遙不可及、又不可告人的隱秘。 言菁沉吟半晌,然后深吸一口氣吐出來,說道:“言渡,被你這樣的瘋子纏上,我真不知道是應該羨慕韓錦書,還是同情韓錦書。” 言渡整個人沐浴在陽光下,遙望天邊的朝陽。須臾,他側(cè)頭看向言菁,姿態(tài)神色皆無比優(yōu)雅,問:“言菁,你覺得我成功了嗎?” 言菁恐懼和言渡對視。她思考幾秒鐘,點點頭。 “不?!毖远勺旖菑澠鸩B(tài)的弧度,輕聲:“還差一點?!?/br> 不多時,言渡放在桌上的手機響起來。他接起電話看了眼,來電顯示是“弗朗·加西亞”。 言渡接起電話。 弗朗的聲音從聽筒里傳出來,恭恭敬敬道:“boss,您讓我恢復的郵件都已經(jīng)恢復好了?!?/br> 言渡:“嗯?!?/br> 那頭的弗朗靜默片刻,實在沒按捺住好奇心,問:“boss,這些年kc發(fā)來的每條郵件,你都會第一時間刪除,不讓錦書小姐發(fā)現(xiàn)任何蛛絲馬跡。我不明白,為什么現(xiàn)在又忽然要把這些郵件全部恢復呢?” 言渡語氣冷漠,只說了一句話:“你最近話變得很多?!?/br> 聞言,弗朗心猛的一沉。這段時間因為韓錦書,boss整個人的氣場都溫和了不少,不似從前那般凜冽如冰,這才導致弗朗產(chǎn)生了“boss脾氣變好、平易近人了”的錯覺 下一瞬,弗朗恭敬而滿含歉意地回話:“抱歉,boss?!?/br> 言渡掛斷電話。緊接著,一道清甜嬌亮的嗓門兒便從遠處飄過來,欣喜地說:“我上次不是跟你說我有一雙很喜歡的運動鞋不見了嗎?衣帽間和鞋柜全都翻了個遍都沒找到,沒想到被我?guī)У嚼险瑏砹?。?/br> 言渡聞聲轉(zhuǎn)過頭,花園小徑上,藍天白云碧樹紅花全成了陪襯,他的女孩歡歡喜喜,笑盈盈地朝他走來。 言渡嘴角彎了彎,伸出一只胳膊,韓錦書兩只手都放進掌心。被他輕輕往懷里一拉,坐到他腿上。 韓錦書翹起一只左腳,指著上面的鞋喜滋滋說:“喏,就這雙。是不是很好看?” 言渡看了眼。她的腳很小巧,一米六五的個頭只穿三十六碼的鞋,這雙運動鞋是黑底藍條紋,很搭她今天為祭祀特意穿的黑風衣。 言渡吻吻她的臉頰:“好看?!?/br> 喬叔上前,對言渡言菁韓錦書三人說:“時間差不多了,少爺小姐們,我們出發(fā)去墓園吧。” 言菁從貴妃椅上站起身,想到什么,左右環(huán)顧一番,微微皺起眉,問喬叔:“言澤和言朗今年還是不回來嗎?” 話音落地,喬叔表情明顯微變。他余光微斜,不露聲色地看了一眼言渡的臉色,見言渡臉色冷漠沒什么反應,才垂眸回道:“大少爺和二少爺已經(jīng)好幾年沒回來過,今天也沒帶話說要來。” 聽見這個回答,言菁點點頭,并沒有再多問。 旁邊的韓錦書卻感嘆地搖了搖頭。 言渡見到她無意識的動作,捏捏她的小手,低聲問她:“怎么了?” “老爸忌日都不敢回來,這也太慘了。”韓錦書看言渡一眼,“你大哥二哥幾年不回老宅,是不是因為你?” 言渡認真思考了下,回答:“可能是吧?!?/br> “肯定是?!表n錦書用腳指頭想也知道,成王敗寇,如今言渡當家掌權(quán),言澤言朗肯定不想跟他打照面有來往。 韓錦書說:“你在的場合,言澤言朗當然不會出現(xiàn)。” 言渡靜默幾秒鐘,說:“那從明年開始,言從年的忌日,我們就不回來了?!?/br> 韓錦書:“……蛤?” “給言澤言朗騰地方。”言渡攬著她往墓園方向去,語調(diào)隨意,漫不經(jīng)心,“反正我對言從年也沒感情?!?/br> 韓錦書不可思議:“對自己爸爸都沒感情?你也太冷血了?!?/br> 言渡嗤了聲:“你不如問問言菁,看她對言從年有沒有感情?!?/br> 韓錦書:“……” 韓錦書聽出不對勁,狐疑道:“你爸爸以前,該不會都是放養(yǎng)你們幾兄妹,從來不管你們的吧?” 言渡說:“言澤言朗不清楚。我和言菁都是私生子,言從年對我們很差?!?/br> 不知怎么的,聽見言渡輕描淡寫說出這些話,韓錦書心里忽然難受得厲害。她抓住他的一只大手,輕輕捏捏,小聲猜測:“那你小時候在意大利,是不是除了錢,一無所有?” 韓錦書小說看多了,她下意識腦補起,那些自幼條件優(yōu)越、揮金如土,卻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母關愛的公子哥。 言渡轉(zhuǎn)過頭,搖搖頭,沉聲道:“不是?!?/br> 韓錦書聞言松一口氣,拍拍心口笑笑:“那就好那就好,不然你好慘?!?/br> 言渡神色自若地說:“我連錢都沒有?!?/br> 韓錦書:“……” 韓錦書驚訝極了,瞠目結(jié)舌道:“你騙我的吧?你堂堂言家的四少爺,在羅馬生活會沒錢?” “嗯?!毖远蓱醒笱蠊戳斯醋旖?,應她:“我騙你的?!?/br> * 言從年去世已經(jīng)很多年,但言氏墓園常年有專人打掃,黑色的墓碑看起來依舊很新。墓碑正中是一張彩色照片,照片里的面孔年輕俊朗,意氣風發(fā)。 韓錦書跟在言渡身邊,最先上前給言從年獻花鞠躬。 祭祀儀式持續(xù)了大約一個小時。結(jié)束后,韓錦書與言渡、言菁一起回老宅餐廳吃飯。 大戶人家很講究,吃個飯的規(guī)矩都頗多,上了桌子就要專心用餐,不能交談說話。 好在老宅幾個大廚手藝了得,一桌子菜色香味美,韓錦書認認真真吃飯,吃得也很開心。 下午兩點多,韓錦書告別言菁,與言渡一齊乘車返回扶光公館。 難得的清閑周末,回到家,韓錦書無所事事,干脆翻出之前買的零食抱到客廳,往沙發(fā)上一趟,邊吃薯片,邊拿著電視遙控器上下翻頁,準備找部小甜劇來打發(fā)時間。 言渡則去他的書房加班。 過了不知道多久,韓錦書一集小甜劇看完,忽然聽見書房那邊傳來響動。 她咬著薯片抬起腦袋,看見言渡身上只穿著一件白色正裝襯衣,已經(jīng)從書桌前站起身,正從衣帽架上取下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 韓錦書開口:“要出門?” “有點事。要去公司一趟?!毖远蛇@么說。 “哦?!北┚@種工作狂,一貫宵衣旰食日理萬機,周末臨時加班,再正常不過。韓錦書不以為意,隨口又問:“晚上我們要一起吃晚飯嗎,還是各吃各的?” “一起?!?/br> 言渡神色淡漠,說話的同時,不動聲色,隨手從抽屜里取出一個透明文件袋,放在電腦鍵盤旁邊。 然后徑直走出書房來到沙發(fā)旁邊,彎下腰,捏住她的下巴往上一抬,在她粉嘟嘟的唇瓣上落下一個吻,溫聲說:“我忙完了聯(lián)系你。乖,等我電話?!?/br> 韓錦書兩頰升溫,抬眸瞧見他薄唇上沾了點什么,自然而然便伸出手,替他輕柔拂落。 言渡:“有臟東西?” “是我嘴角的薯片屑?!表n錦書臉微紅,窘窘地回答:“你親了我,所以沾到你嘴上了?!?/br> 言渡唇畔微揚,又親了親她飛起紅云的頰,轉(zhuǎn)身走了。 大門開啟,又關上,咔噠一聲輕響。 韓錦書繼續(xù)看電視。 大約三分鐘過后,一陣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眼睛盯著電視屏,撲撲手,在沙發(fā)上摸索一陣,抓起手機看了眼。狐疑地挑挑眉,滑開接聽鍵:“怎么啦?” 言渡在電話里對她說:“我落下了一份文件袋,在辦公桌上?!?/br> “你在停車場嗎?” “嗯。” 韓錦書舉著手機站起身,徑直走進言渡的書房,“什么樣的文件袋?” 言渡淡淡地說:“透明文件袋?!?/br> “嗯嗯,知道了。我等下找到了就給你送下樓?!表n錦書掛斷了電話。 她繞到言渡的書桌后方,幾乎是一眼就看見了那份被言渡遺落在書桌上的透明文件袋。拿起來,正要走,余光卻瞥見,書桌正中央的電腦顯示屏,居然還亮著光。 韓錦書眸光突的一跳。 言渡不僅落下了文件,還忘了關電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