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黃橘綠時(shí) 第8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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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鹽站在那百葉垂簾邊。孫施惠說著,揀起遙控器,把她身后的落地窗簾闔上了。 關(guān)住了一整面鹽一般的夜色,孫施惠懶懶靠在椅背上,良久才與會人的覺悟,仿佛剛才是他跑題了,現(xiàn)在言歸正傳。“忙完了,就回答我剛才在外頭的問題。白天、上午去哪了?” 汪鹽站離案前人二十步的距離。 她怎么也沒想到,這個(gè)人,明明喝了那么多酒,都跟他扯閑篇這么長時(shí)間了,他還能繞回來。 他穿了件最簡單的白t,落地?zé)暨吙?,世故與少年對半開。今天過節(jié),汪鹽感謝他的花,也感謝他剛才的友情復(fù)盤。 說實(shí)在的,她不想今天和他吵架,也不想看這樣好端端的孫施惠又臭起一張臉。 明明,她每次和他起爭執(zhí)都好生氣,甚至,他能占據(jù)她一天的情緒內(nèi)耗。 “去醫(yī)院了。孫施惠,我是買東西……” “所以這就是你早上悶悶不樂的原因。” “?” “汪鹽,不是老汪說,我還蒙在鼓里。你媽是想我們一齊去醫(yī)院探你五姨父,你憑什么自作主張?不告訴我就算了,還平白讓我在你爸那再做一次壞人?!?/br> “昨晚想問你的,你說你去湖州。” “所以呢,就不能改了,是吧。我不遷就你,你也就干脆不遷就我了,嗯?汪鹽,問題是我今天不能陪你去看你親戚嗎?是你壓根沒想過要我陪,對不對?” “我……我媽定好的端午過節(jié)正好去看一下。你有正經(jīng)事要忙,就不一定要去啊。我自己去一下就好了嘛?!?/br> “還是咯。汪鹽,我對你,可有可無極了?!?/br> 一瞬里,汪鹽感覺好大一個(gè)帽子扣下來,比山還重。 她也難得鉆起牛角尖來,“我爸跟你說什么了,他怪你了?你不要聽就好了,那些婆婆mama的事,我自己都嫌煩?!?/br> “……”孫施惠一改往常,從前這種口角官司,他哪怕勝之不武也要勝的。今天聽汪鹽這么一句,眼里幾乎心灰意冷。朝她趕趕手,要她出去,這是他的書房。 汪鹽沒聽沒動。書案前的人再滑椅子到桌邊,想抓鼠標(biāo)點(diǎn)什么的,藍(lán)牙適配的鼠標(biāo)好像沒什么電了,屏幕怎么滑都沒反應(yīng)。氣得他一時(shí)丟手,罵罵咧咧,“榆木做的?!?/br> 不遠(yuǎn)處的人還在那。幽幽盯著孫施惠,他幾發(fā)薄怒想任性出口,要你走為什么不走,或者從前那樣,叫她滾。 但今時(shí)今日的孫施惠不會,也不敢。他太了解汪鹽的脾性,倘若他今天任性叫她滾了,她毫無疑問,肯定掉頭就回娘家了。 兩廂沉默里,汪鹽去拾茶幾上她的筆電和手機(jī),收拾東西出去的樣子。只是沒想到,她拔了她電腦上藍(lán)牙的適配器和鼠標(biāo)來,扔給桌邊的人。 孫施惠抬眸看她時(shí),她人已經(jīng)出去了。 再一刻鐘,孫施惠從書房里出來,他原以為汪鹽肯定回房洗漱了,擱她那個(gè)氣性,他甩一回臉子,她一定把他臉子狠狠踩一腳,再沖他甩回來。 這些年,向來如此。 豈料,汪鹽把從書房轉(zhuǎn)移出來的筆電、手機(jī),囫圇扔在明間客廳沙發(fā)上。 她人在用她點(diǎn)香薰蠟燭的長火柴擦火,點(diǎn)煙。 她從不吸煙的?!盁熌睦飦淼??”孫施惠徑直問她。 “瑯華給的?!?/br> 孫施惠皺眉,“這個(gè)該死的老姑奶奶?!?/br> 汪鹽青澀得很,濾嘴擱到唇邊上,吸氣的架勢,把火柴上的火引渡到煙上。 才吸了口,有什么香氣爆出來。她沒想到,仰頭問孫施惠,“什么味道?” “你再抽一口試試看!” 汪鹽都沒聽明白他是反話,當(dāng)真再銜到唇上,還沒吸,就被孫施惠走過來摘掉了。 他光火地把煙扔在地毯上,才要拿腳去滅煙的,一看,自己沒穿鞋。 又氣得沒招的把煙給撿起來了,拿手滅了。扔到垃圾桶里。 汪鹽見狀,忍不住笑出聲。 他繼續(xù)罵她,“笑屁?!?/br> “我知道是什么了,爆珠,對不對?”她指的是剛才煙里的香氣。 她也有。只是不在煙蒂里,她有同款的口腔清洗劑,就是爆珠款的,玫瑰和薄荷兩種。說著,汪鹽就拖她的包來,翻那個(gè)銀盒子。 汪鹽當(dāng)著孫施惠的面,極為童心地唇邊抿開了一粒玫瑰爆珠,給他看,也讓他聞,“是不是很香?” 有人用一種很警惕的目光逡巡著她。良久,“你坐小孩那桌喝酒了?” “沒有。他們喝得芬達(dá),我不喜歡。我一向喝北冰洋的?!?/br> 孫施惠被她氣得破功了,笑出聲,再一秒收斂。緊緊目光,提醒眼前人,“沒喝酒犯什么傻!” 汪鹽瞥一眼他,心想,到底誰是榆木做的。你才是!豬! 她往他嘴里塞一顆薄荷味的爆珠,給他清醒清醒。 豈料,孫施惠這個(gè)反骨頭,他拿舌尖頂出來了。就跟小時(shí)候汪鹽不肯吃藥一樣,多少水喝下去,那退燒藥總還在舌尖上,急得汪敏行朝妻子攤手:這什么小孩!??! 眼下,爆珠在他舌尖上。汪鹽看著他,孫施惠不動聲色地抿開了,明明薄荷的清涼直沖顱頂,他面上也顯得淡淡的。 “是不是和煙蒂里的爆珠一個(gè)意思?”她仰首問他。 孫施惠不接招,“不懂,我不喜歡這些花里胡哨的東西?!?/br> 汪鹽被他噎好幾次了,她再不高興了。才要抬腳往房里去的,孫施惠伸手?jǐn)r住她,嘴里薄荷的香氣還沒散,冷冷問她,“煙還抽嗎?” “你可以我為什么不可以?!?/br> “我可以,你就是不可以?!?/br> 汪鹽聞著他混著酒氣的薄荷味,腦袋也跟著暈暈的,情緒支配理智,她本能地朝他,“孫施惠,你會吐煙圈嗎?” 他朝她皺眉。 “瑯華會,你會嗎?” “汪鹽,你今天是去了趟醫(yī)院,被傳染上什么毛病了?”傻兮兮的,全是些他聽不懂的話。 被點(diǎn)名的人一時(shí)失語,確實(shí)幾分失神地看著他。然后,執(zhí)意得很,“我想看你吐煙圈?!?/br> 喝酒的人堅(jiān)毅的清醒; 清醒的人薄薄的沉醉。 汪鹽煙盒里的煙是女士的,細(xì)支的身?xiàng)l。 孫施惠摸一根出來,卻看不上她拙劣的火柴盒,要看煙圈,就聽他的。要她去書房拿他的火機(jī)。 汪鹽當(dāng)真去了,結(jié)果找不到。他書桌上沒有,連抽屜也翻過了。 她再回頭的時(shí)候,孫施惠已經(jīng)在書房門口,不知什么時(shí)候點(diǎn)燃了。 遙遙的,他成全她。蔚藍(lán)色的煙霧后頭,那人試著吐出一個(gè)煙圈。 不大成型,汪鹽客觀批評,“沒有瑯華吐得漂亮。” 有人勝負(fù)欲上來,嫌她的煙太細(xì)了,他要換自己的煙。汪鹽笑話他,“你就是到七十歲都改不了爭強(qiáng)好勝的性子?!?/br> “我要改了干嘛。我進(jìn)一步都這么難,我他媽為什么要退?!?/br> 他說著,咬著的煙上,簌簌落一截?zé)熁蚁聛?。因?yàn)槭桥勘榈?,吞吐的氣息里,全是玫瑰和他先前吃的薄荷香氣?/br> 他人朝她走過來,說找他的煙。 汪鹽說沒有,“煙和火機(jī)都沒……” 話沒說完,一支煙就喂到她唇上。因?yàn)閷O施惠嘗過了,實(shí)在太淡。 有人被迫啞巴。 孫施惠朝她,“抽呀,不是要的嗎?”他慫恿她,吐口煙給他看看。 汪鹽當(dāng)真吸了口,可是不能像他們那樣熟練地舒展地從鼻息及唇邊吐露出來。 有一口還很拙劣得咽了下去,味道不沖,也嗆得她直咳嗽。 孫施惠沒好氣地從她手里接回頭,一支煙才吸了一半。他懶洋洋叼在唇邊,再次問她,“發(fā)生什么事了,汪鹽?” 他看得出她心情不好,起碼心思幢幢的。 她堅(jiān)定地否認(rèn),“沒有?!?/br> “沒有在這顛三倒四的,嗯?” 他說著欺身來,汪鹽沒動,身后就是他的書桌,她退無可退。 身影壓過來,她拿手推在他心口,看著自己指尖,急智里,也只能隨便揀點(diǎn)來說了,“早上的香水味太濃了,熏得我有點(diǎn)頭疼?!?/br> 孫施惠輕出聲,嘴上的煙沒移開,再撈她手來聞。 …… 她是半推半就被他抱到書案上的,她不肯躺下去的話,孫施惠怎么欺身來,她也不會理他的。 汪鹽很清楚這一點(diǎn)。 看著新裙子里的人躺在他辦公的桌上,孫施惠嘴邊叼著的煙燃得猩紅,他俯身的緣故,不能朝她說話,不然煙灰會灼到她臉上。 偏就他舍不得移開。 因?yàn)橥酐}難得這么順從。 她拿手捂著臉,才要他把煙拿開。 孫施惠快一秒,掌心來截一斷落灰。 汪鹽在他撐手的距離里左右避讓地扭了一下,孫施惠這才把煙滅在他夠得著的煙灰盤上。再兩只手揪著白t的領(lǐng)口,三兩下脫了短恤。 汪鹽提醒他什么,他不嫌她說教,只咬著她那只染香的手,為難她,“那你幫我去拿?!?/br> 暈飄飄也誠然的人,拿腳蹬在他肩上。 孫施惠清算她,“你不和我說實(shí)話,害我被老汪數(shù)落了。”其實(shí),汪敏行只是在桌上提了句,她們母女今天去醫(yī)院看老五家了,汪敏行只是感謝施惠幫著打點(diǎn)而已。 汪鹽情急之下,揀好聽的說,“爸爸有什么資格說你呀,他自己都沒去。他自己也煩五姨父愛吹?!?/br> 欺身在上的人輕飄飄的笑意落到她眉眼上,“可是你不知道泰山大人大過天嗎?汪鹽,我又沒父親,攏共就你爸這么個(gè)岳父,他說我什么,我從來不敢反駁的。” 她明顯不信,朝他咬著牙的呸一口。 “汪鹽,下次還瞞著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