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他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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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再婚的那一天,父親喝得酩酊大醉,他臉色赤紅,眼中淚光閃閃,像一灘爛泥似的倒在沙發(fā)上。 池霜降并不同情他,父親曾經(jīng)的自暴自棄讓母親傷透了心,導(dǎo)致原本完整的一個家四分五裂,池霜降后悔當初選擇和父親一道生活。 池家祿看到兒子,便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他雙手按住池霜降的肩膀,打了個響亮的酒嗝:“臭小子,你要記住以后有喜歡的姑娘了,就一定要好好守護住她,別像你老子這么混球。” 濃重的酒氣熏得池霜降頭暈?zāi)垦?,但父親說的這句話他真的記了很久。 不久之后,池霜降跟著父親搬到了K市生活。 池霜降對學(xué)習不感興趣,因為腿長手長的優(yōu)勢被老師推薦學(xué)習游泳,于是他順理成章成為了一個體育生。 他是個格格不入的異鄉(xiāng)人。不喜歡這里甜膩的飲食,干燥的氣候,灰暗的霧霾,池霜降唯一喜歡的是游泳。 清涼的池水包裹著他,剎那間他好像變成了一條回到大海里的魚,雙手用力向外劃,兩腿使勁朝后蹬,他敏捷地穿梭在水里乘風破浪,腦袋被放空了,世界只剩下嘩啦啦的水花聲和他每一次的呼吸換氣聲。 在周圍人看來池霜降性格孤僻、脾氣暴躁,是個一點就爆的炸藥桶。他不會主動惹事,但是碰到找茬的人他也絕不手軟。自從擁有魁梧的體格,池霜降就用揮出去的拳頭發(fā)泄憤怒,用武力終止爭吵。 因為池霜降經(jīng)常打架斗毆,所以轉(zhuǎn)學(xué)也成了家常便飯。這讓作為父親的池家祿苦惱不已。 池家祿把大部分的精力都放在工作上,用工作麻痹自己,平時很少和兒子溝通。當不多的耐心耗盡了,池家祿只好通過“以暴制暴”的手段想把兒子引入正途。 不過這一教育方針對當年的他不管用,現(xiàn)在對池霜降也沒用,反倒是池霜降在十四歲時確診了躁郁癥。之后,池家祿調(diào)整心態(tài),把池霜降當小祖宗般供了起來,只要他不抑郁自殺,一切都好商量。 十五歲生日當天,meimei打來的電話把他從睡夢中吵醒。 “干嘛?”池霜降哈欠連天。 他瞟了一眼手表正好是午夜十二點,窗外的夜色漆黑如墨。 “今天是我生日,你是不是忘了?”電話里尹白露的語氣委屈巴巴的。 池霜降倏地坐起來,頓時困意全無。 教練他報名了市運動會,這段時間他在進行封閉式訓(xùn)練,訓(xùn)練結(jié)束回到宿舍倒床便睡,忙到忘記了她的生日。 他手撫了撫額頭,低聲說道:“對不起,我最近訓(xùn)練太累了……” 尹白露爽朗的笑聲打斷了他的話,她興高采烈地說:“笨蛋!今天也是你生日??!哥,祝你生日快樂!” 腦子突然懵了一下,兩個人是同一天出生,池霜降把這事也忘了,他心中不由得覺得好笑。 他順手打開了床頭臺燈,暖黃的光線鋪灑下來,他微垂視線,深黑的眼底倒映著一點光芒,心底同樣暖而柔軟。 她打電話過來只是為了和他說一聲“生日快樂”,在漫長的夜晚有一個人遙遠地記掛他。 “行了,不和你說了,我要睡了,再不睡就要長痘了。比賽要加油哦,我和mama都會在電視上看直播。” 池霜降忍不住唇角噙著笑意,“晚安。” 抑郁發(fā)作的時候,池霜降的身體就像被打開了一個開關(guān),從一個極端跳躍到另一個極端。 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個電量耗盡的機器,他不想說話也不想動,對任何事都提不起興趣。池霜降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微弱地呼吸著,雖然十分疲憊但是難以入眠。 壓抑、厭惡、悲傷的情緒,就像一群蚊蟲嗡嗡的圍繞在池霜降耳邊,伺機而動叮咬他。 他感覺生活糟糕透了,整個世界都黯淡無光,更糟糕的是,除了他以外別人都可以大聲地歡笑,朋友勸他想開一點就不會這樣。 這個時候尹白露會給他打電話。尹白露放歌,兩人都躺在床上一起聽流行樂,從王菲到陳奕迅再到周杰倫…… 或者,她會給他讀書,他喜歡日本文學(xué),她就給他讀三島由紀夫、谷崎潤一郎、川端康成…… “他們鉆進河邊的草叢里看時,正是四周殘留的最后一點光輝逐漸溶入墨一般濃的暗夜的微妙的時刻,只見從小河兩岸的草叢中,三三兩兩的螢火蟲描著和狗尾巴草一樣的低低光弧,向中間的小河輕輕飛去……” 她的聲音像雨后屋檐下的雨滴,低柔清脆,能撫平他煩躁的心緒,池霜降眉頭舒展開來,枕著她的聲音緩緩入眠。 情竇初開的年齡,男生體內(nèi)的荷爾蒙旺盛,他們熱火朝天地談?wù)搶W(xué)校的女生,池霜降覺得無聊從不加入。 有一次放假,宿舍里只剩池霜降和室友宋飛。 三更半夜,宋飛從上鋪發(fā)出粗重的喘息聲,把池霜降吵醒了,他叫了宋飛一聲,看他沒聽見就咣當一腳踢在床板上。 宋飛一激動錯把耳機拔了,“嗯嗯……啊……好大……要死了……” 頓時宿舍里充斥著女人黏膩的呻吟聲,池霜降黑著臉不說話,宋飛臉紅得像豬肝,手忙腳亂地關(guān)掉A片。 “那啥……要不上來一起看吧?”宋飛不好意思吃獨食。 “不感興趣,別吵我睡覺?!?/br> 宋飛沖他嘿嘿一笑:“裝什么呀?大家都是男人,我就不信你不想?!?/br> 池霜降涼涼地瞥了他一眼,令宋飛下意識地瑟縮肩膀,打了個寒噤。 “你該不會喜歡男人吧?”突然一個猜想從他腦袋里冒出來,宋飛脫口而出,“我警告你呀,我可是直男,鋼鐵直男?!?/br> 池霜降愣了一下,驟然爆發(fā)出大笑。 當晚,池霜降夢到了小時候去過的沙灘,尹白露也在那里,不過他們倆都是現(xiàn)在的模樣。 遠處的大海與藍天白云連成一片,炙熱的陽光刺眼地照著大地,他和尹白露手牽手,光著腳丫走在細軟的沙灘上,迎面撲來的是咸濕的海風。 突然尹白露奔向海中,她伸手揚起一片銀白的水花潑向池霜降,海水濺在皮膚上冰冰涼涼的,他不甘示弱立刻還擊,海水被他們攪得碧波蕩漾,一顆顆透亮的水珠升騰、墜落。 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人都累了,他們像一對交頸的鳥兒,躺在沙灘上相依相偎,細小的沙粒粘著潮濕的皮膚,池霜降感到異樣的瘙癢。 池霜降側(cè)著頭望向她,可以看見她薄如蟬翼的泳衣下優(yōu)美的身體曲線,他的身體被太陽曬得漸漸guntang起來,呼吸有些沉,胸膛起伏得厲害。 忽然,尹白露的身體開始緩慢下沉,身下的那一片流沙開始吞沒她,她的雙腿被砂漿粘住動彈不得。 “哥!哥!救我!”她死死握住他的手。 池霜降想把她從沙子中拉出來,但他的身體同樣陷在流沙中,兩人掙扎得越用力下沉得越快,在窒息中他們緊緊相擁著,直至被沙子完全吞噬。 第二天早晨醒來,他發(fā)現(xiàn)床單被弄臟了,池霜降胸口里有股無法形容的感情,像蒸汽一般不斷地往上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