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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金陵市井人家 第18節(jié)

    程通昂首,從王宅的側(cè)門走了進去。

    穿過雕花門,從游廊走到正廳,只見一面白短須的中年人端坐太師椅上,正輕捻胡須。

    “學生程通,拜見王通判。”王恒守孝前已經(jīng)是一府通判了,也算是有為了。

    王恒笑著受了禮,待程通落座,仆人送上茶后,才緩緩問道:“你今日里過來,是有何進展?”

    程通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條縫,對王恒說道:“通判大人容稟,這周舉人,真真是好笑,他提出讓我們找欲參加縣試的讀書人和他學生比試,若他學生落敗,他立時關(guān)閉私塾,永不收徒?!?/br>
    王恒和周舉人認識日久,對他的性格也算熟悉,見他如此信誓旦旦,不由確認:“他的什么學生?”

    程通更是笑得見牙不見眼:“一個十歲的稚童,我找人打聽了,那學生和寡母相依為命,家里父親倒是個才,但在他還不會說話時就去了,開始進學才將將三年?!?/br>
    王恒咬牙笑道:“還是一貫的狂妄自大,你跟他說,我們應了。”

    程通連連應是,但還不見離開。

    王恒輕抬眼皮,瞅了一眼。

    程通走進幾步,低聲說道:“那個周舉人,要是他輸了不認如何哩?!?/br>
    王恒皺眉,正準備說周舉人的人品不至如此,但見程通滿臉的有話要說,示意他說完。

    “我是想著,咱們想個法子,逼得周舉人萬不能反悔?!?/br>
    王恒沉默著摸著手上的玉制手把件,這個把件是王恒的愛物,水色十足的翠玉被工匠精雕細琢,幾可亂真,每當他有不決之事時,就愛摩挲這擺件,玉石被盤得瑩潤十足。

    擺弄良久,王恒終于下定了決心:“你去把金陵城里要下場的讀書人了解一下,也不拘年紀,挑幾個學問頂好的來我這里,我給他們講講?!?/br>
    “至于動靜,鬧得越大越大?!?/br>
    說完,王恒的嘴角露出了神秘的笑意。

    讀書不僅看天分,更看功夫,一個將將讀書的稚童,除非天縱奇才,不然在年齡上吃的虧,不是輕易能補回來的,自己滿城的搜羅讀書人,耐心□□,就不信找不到一個能勝過的了。

    王恒就是要把這賭鬧大,最好金陵城里人盡皆知,看以后他還能不能那么傲氣的看人,好似旁人皆庸俗,唯他獨清高。

    得了王恒的指示,程通心領(lǐng)神會,安排了起來。

    不得不說,比試雙方在鬧大這件事上,有了共同的默契。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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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章

    “你聽說了么?”

    “什么?”

    “東門書院和周家私塾要比試哩?!?/br>
    “哪個周家私塾?”

    “就是周舉人開的那個私塾呀?!?/br>
    “比試什么哩?”

    “說是和沒下場的學生比縣試的內(nèi)容哩, 周舉人找了個十歲的學生去比試,放話說倘若他輸了,就將私塾關(guān)了, 永不教書。但如果他學生贏了, 其他人就再也不能對他的教學方式指手畫腳。”

    “永不教書,這賭得夠大哩?!甭牭竭@話的人不由咋舌。

    “不愧是周舉人?!币赃@意味不明的話結(jié)尾, 聽到這事的人, 紛紛和認識的親朋好友轉(zhuǎn)述,

    一時間金陵城里的大街小巷,無論是讀書人還是販夫走卒,都對這場比試議論紛紛,堪稱金陵的一大熱鬧。

    有人認為周舉人過于傲氣了, 縱使少年舉人,一時風頭無兩, 但畢竟蹉跎了那么些年也沒能考上進士, 而東門書院已經(jīng)請到了進士坐鎮(zhèn),兩方比試無異于雞蛋碰石頭。

    而另外的人則認為, 周舉人驚才絕艷, 是真的有才華,沒考上進士只是命途多舛罷了, 這些年從他私塾里出來的學生, 科舉結(jié)果都不錯, 既然他敢說出這種大話,必然心中有數(shù)了。

    持兩種觀點的人議論紛紛,爭得眼紅脖子粗, 再加上有心人的煽風點火, 讓越來越多的人關(guān)注起了這場比試, 甚至私下里還有人開了賭盤,賭誰最后會贏。

    任外界議論紛紛,謝愈自巋然不動。

    每日里還是和沈意同進同出,去著私塾里上課下課,路上也依然饒有興致地和沈意討論著遇見的各種事情。

    唯一的特殊之處,大概是每日里看書時間更長了些,并且不再限于四書五經(jīng)幾本書,周舉人還將家里的藏書閣打開,允許了謝愈進去讀著名家注釋。

    從日升到月落,謝愈就這么埋頭學著,寵辱不驚。

    又是一天散學時,謝愈請教功課離開得稍稍有些晚了,沈意已經(jīng)在前廳里等著了。

    天陰得厲害,烏黑的云朵在空中層層堆積,黑沉沉的好似要壓到地面。

    蜻蜓低空飛舞,青蛙跳出池塘,蟬鳴更加凄厲,種種征兆都預示里大雨即將來臨。

    謝愈和沈意對視一眼,默契地跑了出去,試圖在下雨前回到家中。一路狂奔,路上也都是行色匆匆的人,兩人顧不上說話,氣喘吁吁地跑著,害怕被大雨攔住回家的路。

    奈何天不遂人愿,路途尚未過半,雨水便從天下掉了下來,兩人的衣服變得潮濕。

    夏天的雨又大又急,豆大的雨點打在人臉上,連眼睛都難以睜開。沈意吐出口中的雨水,沖著謝愈大聲說道:“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br>
    謝愈了然點頭,一轉(zhuǎn)身,將沈意拉進了路邊的茶樓。

    這個茶樓名叫得意樓,也是金陵城里有名的清雅之處,不似其他花紅酒綠的銷金窟,這個樓里有著各大名家的真跡,吸引到了很多讀書人在此聚會,酒酣耳熱之際,興致勃發(fā),就著店家送來的紙筆即興揮毫,而這些讀書人里,不少人中了進士,雖然沒有入閣拜相,但也值得稱道了,因此這個茶樓成了無數(shù)讀書人的品茶首選。

    茶樓里十分亮堂,大堂中央擺著些四四方方的桌子,窗戶沿河而開,從雕花窗里望過去,能看到秦淮河上的萬種風情,挨著窗擺著幾張桌子,用屏風彼此隔開,圍出一個個雅座,其他幾面的墻壁上,懸掛著各種宣紙,仔細一看,卻是各個名家的真跡。

    沈意和謝愈走進茶樓,也沒心思打量里面的陳設(shè),機靈的店小二趕緊迎了上來,也不因兩個年紀小而輕視,見沈意身上衣服全被雨水打濕,雖然布料厚重也看不出身形,但也是狼狽非常,忙將兩人引入屏風后的雅座,又用托盤奉上干毛巾,估摸著沈意和謝愈打理好自身后,才又轉(zhuǎn)了進來。

    “給我上一盤干果,再上一壺熱熱的茶水。”謝愈看著店小二,溫潤地說道。

    “好嘞,我們家有著各種樣的茶水,請問客人想要哪種?”

    “普洱就行。”謝愈挑了個能驅(qū)寒的茶點了。

    “好嘞?!?/br>
    沒多會兒,店小二便將一個放著瓜子、花生、核桃、松子的攢盒擺在了雅間的桌上,又在桌上放上一套紫砂茶具,壺里就是泡好的普洱茶了。

    謝愈忙將茶倒入杯中,先推到沈意面前:“意姐兒,快喝點茶暖暖身子?!?/br>
    沈意端起杯子,正待喝茶,卻見小二并未離去。

    疑惑地看過去,小二摸憨憨笑著:“你們身上都淋濕了,我看你們年歲還小,要是得了風寒可了不得,我就自作主張,讓廚下煮了碗姜湯,不嫌棄的話就喝了驅(qū)寒?!?/br>
    說完,將托盤上兩個青花瓷碗遞了上來。

    “真是太感謝小哥你了?!敝x愈肅容道謝,又掏出了幾個銅板,給小二感謝。

    “可當不得哩,你們兩個娃兒還這么小,這碗姜湯當不得賞?!毙《呛堑木芙^,又退出去忙著了。

    謝愈將姜湯遞到沈意手上,只見碗中的糖水呈暗紅色,摸著碗側(cè)溫溫熱熱,正是可以入口的時候,沈意苦著臉一口悶了下去。

    味道居然比想象中好,甜甜的紅糖正好中和了生姜的辛辣,熱熱的姜湯灌入肚腹,一股熱流從肚子傳入四肢百骸,溫暖了冰冷的身軀,連背上都開始發(fā)汗。

    沈意的臉紅撲撲的,手從冰冷重回溫熱,謝愈才放心的將自己的這份姜湯喝完,見雨還是很大,一時半會沒有停的趨勢,又取了個干凈的小碟子,剝著干果,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使力,果殼應聲而碎,只留下各式果仁。

    沈意毫不客氣的將碟中的干果放入口中,謝愈溫柔地看著,手上動作越發(fā)迅速,兩人間有著特殊的默契,溫情脈脈。

    “那個周舉人,就是個大傻子。”

    突然一聲大喊打破了這份靜謐。

    從屏風的間隙里望去,只見大堂正中的桌子多了好幾桌人,被大雨影響,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狼狽。

    而正在高談論闊的,卻是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穿著一身金絲暗繡錦蜀長袍,頭上的方巾證明了讀書人的身份,長得很是端正,但是得意洋洋的神情將原有的長相打了對折。

    此時他正一手端著酒壺,一手揮斥方遒,口中還出著狂言。

    “東門書院都請到王進士來授課了,金陵得意人才,盡去了東門書院,周舉人還想著他那學生能贏過東門書院,哼,真是癡心妄想,等以后他們私塾關(guān)門了,看他們這些學生還能去哪里?”

    謝愈手上青筋驟起,眼中溫情不再,射出冷冰冰的光,正欲起身,和外面那兒理論一二。

    “且慢?!?/br>
    沈意按住了謝愈的手,示意稍安勿躁。

    又揮手將剛才的小二叫了過來,指著那人笑著問道:“這個是什么人哩?”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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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章

    店小二微躬著身子, 取下肩頭的毛巾擦了擦頭上的汗,這才恭敬地答道:“那位客人,是我們茶樓的常客了, 是東門書院的趙澈趙公子哩。來年二月里的縣試, 趙公子就要下場了,小時候素有才名, 都說他是文曲星下凡, 取中案首易如反掌哩?!?/br>
    “我聽他們說, 王進士在金陵城里找了好幾個天資聰穎的學生,悉心傳授學問,誓要勝過周家私塾,這趙公子就是其中一員, 據(jù)說頗得王進士歡心哩?!?/br>
    此時趙澈趙大老爺仍舊在高談論闊,和他一桌的友人紛紛奉承道:“周家私塾那些人本就無法和趙兄相比, 更比說趙兄被王進士收為徒弟后, 贏得這場比試更是板上釘釘了,聽人說周家派出的人尚是稚童, 到時候趙兄可得手下留情, 別把孩子打擊的太狠哩?!?/br>
    聽了這話,趙澈高聲笑了出來, “這是自然, 他們周家私塾不自量力, 但我等讀書人,自是得愛護小輩,真遇見了一定會手下留情?!?/br>
    “來, 喝酒喝酒?!闭f完舉起酒杯, 將杯中的狀元紅一飲而盡。

    是了, 別看得意樓是茶樓,但也提供上好的酒哩,招牌酒水就是狀元紅,就算為了討個口彩,讀書人來了這兒,也多少會點上這么一碗。

    “趙兄痛快,多喝點。”諸人哄然叫好,一時酒酣耳熱,好不快活。

    一時間喝到興頭,趙澈擼起袖子說道:“筆呢,拿筆來。”

    都說李白斗酒詩百篇,這些文人們喝上頭了也愛揮墨潑毫,得意樓老板命人在店里隨時準備著上好紙筆,供給每個需要的人,這也是為何得意樓名人墨寶特別多的原因。

    “來了來了”。店小二將毛巾將肩上一搭,小跑了出去。

    沈意和謝愈對視一眼也站起身跟了上來,一品趙公子的文采。

    店小二呈上一個黑檀木雕花托盤,托盤里平鋪著灑金紙、狼毫筆、洮河硯、松煙墨。

    擼起袖子,將墨細細研墨,再取狼毫筆蘸滿濃墨,恭敬遞至趙澈手上。

    趙澈就著托盤,大筆一揮,酣暢淋漓地寫下一行詩句。

    最后一筆落下,趙澈將筆往地上一擲,拿起桌上的白瓷酒壺,對著細長的瓶口狂飲,酒水從嘴中流了下來,沾濕了白色衣襟。

    待趙澈將最后一口酒喝完,才從托盤前讓開,其他人一擁而上,大聲念到:“桐花萬里丹山路,雛鳳清于老鳳聲?!?/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