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節(jié)走向不同的道路

    風雪的聲音一天比一天減緩，一陣比一陣短。

    覆蓋在棚帳上頭的積雪逐漸消融，新雪覆上的速度追不上消逝的速度，棚帳漸漸露出原來的面貌。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也不知道從誰開始，悶了半個冬天的凡克小隊隊員們不顧外面仍然很冷的情況，紛紛跑到棚帳外，簡單活動身體、聚在一起吃喝聊天，還有些隊員們彼此對練，消耗長時間憋著的煩躁。

    凡克小隊的隊員們，之前大都是傭兵、想突破的士兵，還有少數(shù)馬基恩閣下派來參加的商團護衛(wèi)，大家既有面對黑色魔物的勇氣，對自己的戰(zhàn)斗技巧也很有自信，戰(zhàn)勝黑色魔物之后，城民們感激與崇拜的目光，讓他們更加相信自己與團隊的能力。

    沒想到，斯凡被引誘陷害與蒂雅死亡，一連串的事情讓隊員們都無法接受，再加上暴風雪來襲只能窩在棚帳內(nèi)哪里都不能去，很多人的心情鬱悶，煩躁感找不到出口，所以有人開啟對練后，越來越多人參與。

    打斗的吆喝聲與身體碰撞的聲音從外面?zhèn)鱽?，引起斯凡的注意，他想起迎?zhàn)黑色魔物前大家一起訓練的日子，不自覺拉開棚帳走了出去。凡克小隊的隊員們看到斯凡，有些停下打斗行禮、有些朝他招手要他加入、有些打得激烈得對他吆喝一聲。

    大家的反應雖然不同，相同的是，斯凡都從他們目光里感受到歡迎與期盼。

    他看著他們每一個人，想起他們這些日子以來的相處與努力，忽然意識到未來他將繼續(xù)肩負起帶領他們的責任，他的人生已不再只有凱克與蒂雅，還有在這里相信他的每一個人，以及未來他將統(tǒng)治的人們。

    不知道為何他有種心情變得不同的感覺，也不是說他放下了為蒂雅復仇的想法，也依然能感受自己對黛娜的憤恨，但就是不一樣了。這種感覺模模糊糊，他沒辦法分辨得很清楚，只是覺得原本挫折、自責、麻痺的心情漸漸消失，重新找回支持內(nèi)心的力量。

    他吆喝一聲，加入一組邀請他對練的隊員。

    好久沒認真活動身體，應該好好鍛練一番了。

    風雪的聲音一天比一天減緩，一陣比一陣短。

    空氣無法保持同樣的嚴寒，雪一點點融化，地面變得濕滑不堪，行走的時候要十分小心，然而只要風雪完全停歇一兩天，融化的雪水似乎全被大地吸收，地面變得更加硬實，走路時只要避開仍然泥濘的地方，踩踏反而變得更加安心。

    外面人們走動的聲音、講話吵鬧的聲音，以及之后越來越多的打斗對練聲音，逐漸引起凱克的注意。外面發(fā)生什么事了？風雪完全停了嗎？可以出去了嗎？

    當他自己都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jīng)走到棚帳入口，掀起了棚帳。外面冰冷的空氣迎面撲來，他沒有低頭躲避反而深深吸了一口氣，長時間關在棚帳中，他發(fā)現(xiàn)自己遠比自己想像中還想念自由自在流動的風。

    藍色的六角形冰晶，似乎串在淡綠色細絲上面，搖搖晃晃擺動，有時淡綠色細絲突然涌現(xiàn)，形成一道輕薄的綠色布面，上面點綴好多好多的藍色冰晶，由上方從不同角度下滑。

    凱克不自覺伸手去摸。

    淡綠色細絲滑過指尖，藍色六角冰晶停在指頭上帶來冰涼感。

    不知道為什么，他自然而然露出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如同新芽掙扎著竄出地面，又像毛毛蟲破蛹變成蝴蝶，他感到自己重新和世界脈動相連，感受到元素流動的愉悅。

    或許因為仍然很冷的緣故，也或許因為長時間的受困使大家忘記守衛(wèi)凱克這件事。此時棚帳外并沒有任何凡克小隊隊員守著，凱克走出棚帳，盡情地伸展身體。這個世界跟風雪來襲之前并沒有不同，但他知道一切對他而言不同了。

    從他再次微笑開始，他發(fā)現(xiàn)自己仍然擁有微笑的能力、感受世界變化的能力、看到元素流動的能力，并非他忘記了蒂雅死去的難過，也不是他不再氣憤斯凡與黛娜，而是他知道他可以接納這些難受的情緒，重新再站起來了。

    蒂雅溫柔的聲音彷彿又再耳邊響起：「答應我，不要難過太久，好好活著。」這一刻，他終于可以打從心底點頭，覺得自己能夠完成蒂雅最后的心愿。

    他知道蒂雅的死對他來說，沒有這么容易接受與平復，或許之后還是會難過，感到后悔與自責，只是他也知道，他擁有可以克服這些負面感受的力量，可以跨越過去，未來好好活著。

    他慢慢地走出棚帳區(qū)，沿路上雖然有人注意到他，卻沒有人說些什么或想做些什么。也許是他的神情已經(jīng)跟之前截然不同，也許大家還沉浸在終于脫困的興奮之中，沒有人察覺凱克向外走了出去。

    迪比奇坐在自己的棚帳里，前方坐著巴博與維塔利耶。自從風雪漸歇可以外出行走，慢慢掌握住風雪之間的空檔有多久之后，迪比奇就分別去兩人的棚帳，請他們開始著手安排春天隊伍要前往統(tǒng)治地的事宜。

    他請巴博前往城中調(diào)查，桑尼國王與博德族長的動態(tài)，城衛(wèi)兵有沒有什么不尋常的調(diào)動，桑尼或博德有沒有什么新加入的人手等等，以及城民們過了一個冬天之后對于斯凡的看法有沒有變化。

    他請維塔利耶盤點過冬后剩馀的食物，國王發(fā)下的獎賞與商團的資助加總在一起的金錢，以及旅途過程中需要用到的物資等等。他另外委託傭兵老師，在可以啟程的時候回去找馬基恩閣下，帶著他這段時間匯整資訊的信函。

    如今巴博已去過城里兩次，維塔利耶也盤點完成棚帳里的物品。他聽著兩人的報告，腦海中不斷推演春天來臨的各種狀況。有利的是：至今沒有聽到桑尼國王或者黛娜公主有調(diào)派人員的行動，城民們經(jīng)過一個冬天，似乎也淡忘黛娜的事情，沒什么人討論。

    不利的是，雖然當時亨利城主送了很多物資來棚帳區(qū)，不過只夠他們度過冬天與春天十幾天吧。他們手上還有很多金幣，但是不清楚春天時物資的流動與採買金額。

    即使保守估算，這些錢要購買前往統(tǒng)治地旅程上的食物應該沒有任何問題，問題在于他們不清楚統(tǒng)治地的狀況，不知道還要投入多少資源建設，才能更快回復統(tǒng)治地的生產(chǎn)與經(jīng)濟。

    這讓長期擔任商團管事的迪比奇感到困擾。

    此外斯凡與凱克的情況也讓他擔憂，聽說他們兩人到今天連一步都沒有踏出棚帳，不知道兩位現(xiàn)在的狀況如何了。此時，迪比奇又聽到外面?zhèn)鱽泶蚨放c吆喝的聲音，這些聲音他之前就聽過了，當時只覺得幸好凡克小隊會自動自發(fā)展開訓練。

    不過現(xiàn)在似乎有個熟悉的聲音夾雜在其中。

    他站了起來，簡單跟巴博與維塔利耶說句今天會議到此結束，在兩人疑惑的目光中，掀開棚帳走了出去。

    6-37走向不同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