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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令容是被沉淵截回來的,找到人的時候她已經(jīng)跑出珉城了。 她本該在裴家接受一周的保護性監(jiān)禁,既然現(xiàn)在時間到了,上面也沒有繼續(xù)要求限制她外出的自由,所以守衛(wèi)們并未阻止她走出大門。 他們不清楚她要出去做什么,一開始都不遠不近地跟著她。裴令容走得很慢,看起來只是想去市區(qū)逛兩圈,也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直到這位夫人突然失蹤的時候情況才急轉(zhuǎn)直下,而且不可思議的是所有人甚至不知道她是從哪里開始不見的。 盡管離職已久,裴令容似乎仍然有點東西。她畢竟是一個相當強大的向?qū)В心芰θト魏嗡肴サ牡胤?,想要找到她、再抓住她是一件困難的事,至少根據(jù)她之前服役時的記錄來看,很少有人能完成這項任務。 好在沉淵在這方面頗有建樹,關(guān)于掌握裴令容的行蹤他有奇異的敏銳直覺,那種執(zhí)著程度算得上是一種病。 得知裴令容去向不明的那個瞬間沉淵感到劇烈的頭痛和眩暈,大腦似乎自動將她失蹤的消息和他曾經(jīng)反復體會的、強烈的痛苦聯(lián)系在一起,這幾乎讓沉淵產(chǎn)生錯覺,以為他還停留在那三年里,他還沒有找到他的愛人。 這太令人絕望了。沉淵強迫自己保持冷靜——既然他能找到她一次,就能找到她第二次。沉淵幾乎進入了一種半瘋狂的狀態(tài),所幸他和裴令容之間的綁定聯(lián)系還在,讓他能在混沌中抓住一線清明,不至于瘋得太厲害。 沉淵帶著人攔住她的時候裴令容正在一個偏僻的私人港口準備登艦,她拎著少得可憐的行李,幾乎完美地融入了許多風塵仆仆的旅人之中。 守衛(wèi)終于找到了神出鬼沒的沉夫人,無不長出一口氣,立刻拽著人往飛行器上請。他們態(tài)度恭謹然而又不容拒絕,裴令容的出走行動最終持續(xù)了一天半,繼而在沉淵的鐵腕手段中宣告結(jié)束。 她被拽回珉城大約剛過了兩個月,但這樣的事情仿佛已經(jīng)發(fā)生了好幾次,裴令容撫今思昔,感到頗為恍惚——沉淵最近好像是拿她當風箏放著玩,她只要稍微飛遠一點就會被扽回來。 放風箏的人坐在她身邊,自兩人見面以來他還沒有開口說過話。裴令容轉(zhuǎn)頭去看他,艙內(nèi)光線黯淡,沉淵的半張臉都籠在陰影里。 “……我出來的路上有很多人跟著我,他們也是你安排的嗎?”她忍不住小聲問他,一雙圓眼睛睜得很大,“為什么?我不可以出去嗎?” “父親讓我在家里等一周,一周之后我就可以去做別的事情,我還可以繼續(xù)工作,不是嗎?” 裴令容沒有因為沉淵不講道理的圈禁而生氣,她是真誠地想求一個答案。如果現(xiàn)在隨便捏造一個理由,告訴她在這個時候離開自己身邊是不對的,沉淵不懷疑裴令容會立刻相信,并且還會為她的擅自行動感到歉疚。 沉淵費了很多心思才留住她。在找到她之前,想再看她一眼也是奢望,然而這個奢望既然實現(xiàn)了,他又想要每天都能看到她,想要和她一起生活,想要綁住她,讓她不能再隨便飛走。 她向來是很好說話的,他的無理要求全部得到了滿足,沉淵當然會因為她過分的順從變得貪婪起來,現(xiàn)在他不僅要綁住她,還要她了解他灼人的、陰沉的愛意,想要她看清了這一切仍然會心甘情愿地握住他的手。 “你可以出去,但要先告訴我你想去哪里,好不好?”沉淵低頭看著她,艙頂?shù)墓饩€照出了他眼底的血絲,“只要一分鐘找不到你我就要發(fā)瘋了,茵茵?!?/br> 裴令容還維持著那個專注又驚愕的神情,問他的眼睛是怎么了。 “我需要你留在我能看見的地方,”沉淵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徑自重復了一遍,“上一次找你已經(jīng)要了我半條命,再來一次我就要死了?!?/br> 他看起來很糟糕,說的話聽起來也很嚴重,裴令容原本以為這件事自己占著理,此時也被這三兩句話帶得稀里糊涂地心虛起來。沉淵始終看著她,裴令容只好轉(zhuǎn)頭去看窗外以躲避他的視線,不敢再提她的工作計劃。 她不肯出聲,沉淵仍然說了下去,他說她想去哪里都可以,只是不要丟下他。 “今天是不是嚇到你了?”他察覺到裴令容的沉默,也勉強扯出了一個笑容表示歉意,“我真的很怕找不到你?!?/br> 裴令容哦了一聲,又點點頭:“知道了……對不起。” “我沒有不管你……我也沒有亂跑,”她遲疑地解釋,“以前的學生想和我見一面,所以我才會出門。” “只去兩三天,很快就會回來的——我以為這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情,我不知道這件事也要告訴你。” 裴令容當然不理解沉淵的想法,她只能盡量讓自己聽起來不像是在抱怨。畢竟他們以前從來不過會問彼此的行程,那個時候不要說出去幾天,就算沉淵憑空消失了好幾個月,她也不會這么生氣。 她自己向來也是想去哪里去哪里,從不向父親和jiejie報備。 沉淵似乎聽懂了她的言外之意,立刻輕聲向她說了抱歉。他痛快地承認了錯誤,裴令容反而不知所措,也想不出還能再說什么。 沉淵也不再說話,轉(zhuǎn)而握住她的小腿檢視起來。裴令容無論如何也不習慣這樣的親密舉動,如坐針氈地等了半天,終于等到他放開自己的腳踝,下一秒沉淵把她整個人攬到了懷里坐著。在哨兵的絕對力量面前裴令容毫無勝算,對方擺弄她就像擺弄一個布娃娃。 她掙了一下,沉淵圈著人不放,只是問她:“是腿痛嗎?” 裴令容誠實地回答不痛,于是被圈得更緊了一點。 “周丞玉在推進改革,他要重新討論哨向群體的人權(quán),”沉淵低頭貼近她頸側(cè),裴令容感覺到他在克制地吸氣,“他走得太急了,最近這件事反對的聲音很大,我們家里暫時也不安全,所以才會讓你在裴家住一段時間?!?/br> “我應該提前告訴你的,是不是?——因為你一直很想回去,我也希望你高興一點,不要為這些事情擔心?!?/br> “之前是我錯了,以后什么都會和你說的,”沉淵停頓片刻,“你也要多和我說話,至少告訴我你要去哪里,好嗎?” 裴令容仍乖順地任他抱著,然而始終一言不發(fā),并不回應他的請求。 沉淵仿佛能猜到她正在想什么,帶著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口:“我沒有騙你,茵茵,你聽一聽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