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盡
在那一次見面之后,他們分別了一段時間,偶爾才能找機會見上一面。 她總是喜歡拉著他胡來放縱,有了第一次之后,再上手就是輕車熟路。就算平時再正經(jīng)的人也會被她這癡纏的情意鬧得頭腦昏昏,任由她為所欲為。只是隨著時間過去,二人在床上越是不克制,煉獄杏壽郎越是會飽受煎熬,仿佛她所說的時間真的已經(jīng)所剩無幾,他們之間真的見一次會少一次。 于是他時不時會失控,借著情欲掩飾自己的焦慮。 螢一早發(fā)覺了他的不對勁,只是這是他們之間注定解不開的死結(jié),她能做的,只有盡力撫平表面的裂痕,裝飾成相安無事的樣子。 【 家鄉(xiāng)的風景已經(jīng)很久未見過,這地方已經(jīng)換了好幾戶人家,找不到過去的半分痕跡,于是我半點也沒能想起來以前的樣子。屋子后山翻過去不遠處,那原本能見到大片的螢火蟲,只是季節(jié)不對,只有光禿禿的山林,極為無趣。我已經(jīng)許久未見你,你還好嗎?請一定保重自己,煉獄先生?!?/br> 煉獄杏壽郎很清楚她的想法,只是事實隨著他們越是靠近,殘酷得越明顯,想象也開始變得殘忍。 【 故地重游應(yīng)當是件愉快的事情,請千萬不要抱以太重的得失心,請好好享受這樣的時光吧。我只記得見你時與你形影相隨的螢火,不知道那座山林里的一景是否能夠與你相比,在我看來應(yīng)該是不能的。如果可以,將來希望能夠與你一同在對的時間去那看看。 另,產(chǎn)屋敷大人命我轉(zhuǎn)達他的問候,他想要你一面。 而我迫切地希望能夠早日再見你,鬼小姐。】 她最后還是沒有去見產(chǎn)屋敷,因為沒有必要。 【下雪了,不知道你是否和我一樣在欣賞這場初雪。你我雖不相見,可我們共在這同一片天空之下,我在見到雪花落下時正在想起你,我想你也應(yīng)該是一樣的,那么我們便是再親近不過了。即便相距甚遠,看到這樣好的景色,煉獄先生應(yīng)當想起我,和我們在一塊時一樣。感謝產(chǎn)屋敷先生的好意,見面到也不必,他能夠默許你與我交往實在是非常寬容,請?zhí)嫖肄D(zhuǎn)達問候。也請保重身體,煉獄先生?!?/br> 他的回信跟著變得簡短且直白。 【 原本想囑咐鬼小姐在這樣的季節(jié)里不要跑動以免著涼,不過轉(zhuǎn)而想起鬼小姐應(yīng)該是不怕冷的,每次接觸鬼小姐都會覺得你的身體和堅冰一樣寒冷,無論我如何努力,也無法讓你變得溫暖。最近任務(wù)繁忙,看見這樣好的景色的時候,我還是想到了鬼小姐,想見你?!?/br> 此時她身上的螢火已經(jīng)rou眼可見的減少,歸期近在眼前。 【 煉獄先生很少這樣直白的表達情感,不過不管是直白的煉獄先生還是委婉的煉獄先生,我都十分的喜歡,待初春的時候有機會就見面吧。】 數(shù)月后雪停,煉獄杏壽郎的信才到她面前,他們錯過了春初。 【很抱歉拖了這么久,最近隊里發(fā)生了一件大事,有一個新隊員帶著一只鬼活動,說那只鬼是他的meimei,而他正在想方設(shè)法將meimei轉(zhuǎn)變?yōu)槿祟?。最近他已?jīng)爭取到了大人的同意,他的meimei現(xiàn)在也在鬼殺隊之中效力。在看到少年為已經(jīng)是鬼的meimei據(jù)理力爭時,我竟然想起了你,只是我卻連替你掙上一掙的機會也沒有,實在是非常羨慕他。我想知道,如果真的能夠?qū)⒐碜兓厝祟?,那么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了。從這個念頭開始出現(xiàn),我就瘋狂地在想,等你成為了人類,我們是否能夠行走于陽光之下。我已經(jīng)不滿足于眼下的分分秒秒,我想要更多?!?/br> 螢散去最后的螢火,看著這封信,覺得頗為諷刺。 【 成為人類的機會很是渺茫,煉獄先生如果過于執(zhí)著于這種問題,會徒添沒有必要的煩惱。那位少年的meimei大約從未吃過人,否則不會那么容易就被你的隊友們接納。煉獄先生不要想著欺騙我哦,我現(xiàn)在可是非常的了解煉獄先生。我不愿意你為我困擾,即便我們無法光明正大地并肩而行,我依舊會陪伴在你的左右,這是不會改變的。】 煉獄杏壽郎這一次的回信來得很快,卻只有一句話。 【我即將登上無限列車,一切等任務(wù)回來再詳談。】 她捏著紙,正要寫些什么,忽然嗅到了空氣里刺骨的寒意。 茶茶丸在她的眼神示意下立刻消失。 而她則是坐在桌前,身前的大門被強風打開。 皓月當空,半空中有一人攜風踏雪而來。 · “無限列車,”童磨一字一頓地念,手上的紙沾了點血跡,倒也不妨礙他分辨清楚字跡。話說完他便抬頭去看對面沉默不語的人,聲音惋惜,“很可惜,他無法見到你了。” 說完,他走近那個一直沒有吭聲的人,“不要以沉默代替你的難過,螢,我想聽到你的哭泣,見到你的淚水?!彼氖峙跗鹆宋灥痛怪念^顱,她渾身是血的被釘在了墻上,雙目緊閉,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膛在證明她還活著。 “我并不難過?!彼吐曊f。 “你這么在意他,卻不會為了他難過?”童磨困惑地看著她。 “你不會明白的,童磨,永遠不會?!蔽炋鸪林氐难燮?,眼眶里流出的不知道是淚水還是血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這是你這一生都得不到的東西,哪怕你永生不滅?!?/br> “我很好奇,他身上有什么東西能讓你如此著迷。”童磨替她拭去面上的濕意,目光癡迷地看著她面無表情的臉,“為什么他能夠做到能夠得到,而我卻不行。” “對你來說,我是什么?”她聲音虛浮。 “是我無法分離的一部分,”童磨站在她面前,捏著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頭,“我曾經(jīng)擁有過你,沒有人會比我更了解你,你的心情,你的想法,你的一切?!?/br> 她疼得有些麻木,目光直直落入他璀璨繽紛的瞳孔之中,顏色如此豐富,卻空空如也,諷刺道,“你擁有的不過是你不在乎的軀殼,你根本不了解所謂的愛。所以不會有愛欲的獨占,所以不理解我的背叛,所以不知道為什么我會把靈魂給予旁人,不再眷顧于你?!?/br> “可我很在意你。” “你在意的只有你自己而已?!?/br> “這理解起來其實很困難,”童磨聽著她這番話,若有所思,“我想等你和我融為一體,也許我就會明白了。當時,你的心臟留在我的體內(nèi),你的思考就是我的思考,你的情緒就是我的情緒,我一直覺得不夠滿足,估計就是你離我不夠近的原因?!?/br> “不夠滿足?你記得,你滿足時,是什么時候嗎?” “當然,”他睜大了眼睛,神情頗為高興,“我永遠會記得,是你答應(yīng)我的求婚那日。” 螢聽到這話,拉開嘴角勉強地笑了笑,看著他這張?zhí)搨蔚哪?,“大人啊,我想你這一生都不會滿足了?!?/br> “為什么?”他的手撫摸著她血跡斑斑的身體,神色悵然若失,因為他竟然意外地嘗到了此刻她的憤怒和厭惡,“為什么會這么恨我呢。我依舊記得原來的時候,螢會用閃閃發(fā)光的眼睛看著我,叫我教主大人,當我看著你的時候,舌尖也會嘗到你心頭的甜意?!?/br> 她硬生生把嘴里那股血腥味咽了下去,緩了口氣,“該怎么說才好呢,我其實并不恨你?!?/br> “那我想知道你到底對我,到底是怎樣的感情?!彼踔哪槪f分小心地去靠近。 她硬生生側(cè)開臉,讓他的嘴唇落在了臉側(cè),“恨你的前提是……愛你,懂么?” “愛我?” “我再也不會愛你了,童磨?!彼敝钡乜聪蛩斑@是個無解的問題,我愛過你,可你根本不在乎。” “我在乎的?!彼牧夂艽?,毫不費力的就可以控制住她,他低下頭吻了吻她冰冷的嘴唇,“我還記得第一次見你時的樣子,你那個貪婪的丈夫找了一個心懷鬼胎的外室,意圖謀害你以霸占你父親積累的家業(yè),你一發(fā)狠便把兩人扼殺在房中。后來事情敗露,村中長老要將你格殺,走投無路的你不愿意把父親留給你的東西拱手讓給那些貪婪無度的家伙,于是向我求助,愿意以此交換庇護?!?/br> “那時候的你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你反抗的模樣我一直記著。從那時候起,我看待你就是不同的,你應(yīng)該相信我?!?/br> 她閉上眼睛不看他,“是么,我不記得了。” “如果一切重來,我們一定會不一樣。把心臟交給我吧,螢。”他親昵地蹭著她的臉頰,落下一個纏綿悱惻的吻,“這次我會留下你的心臟放在原來的地方,你的軀干,你的眼睛,你的一切我都會好好享用。你會屬于我,只屬于我,你的愛也是。” “我身為人類時,都敢反抗那該死的現(xiàn)實,”她的額頭輕輕地抵在他的臉側(cè),在他耳邊留下一個輕笑,“這時候你憑什么覺得,我會認命?” 隨后童磨眼睜睜地看著螢的皮膚燃起一陣猛烈的火,火苗是綠色的,瘋狂蔓延至她全身。她那虛弱的身體突然迸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槍打力量,讓全身上下每一塊肌rou都緊繃著,她咬牙發(fā)狠,將手臂硬生生從牢牢釘住冰錐上扯了下來,頓時鮮血淋漓一片。 就在童磨愣怔的瞬間,她的身體已經(jīng)自由,整個人開始往下倒。 他下意識伸手去接,她的身體卻一塊接著一塊地裂開,一張完好的面目在他眼下破碎得不成樣子。 螢火一擁而上,將七零八落的身體吞噬,將她燒得一點不剩。 他接了個空,只剩下了淅淅瀝瀝的血液落在他的懷中。他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用力的睜大眼睛,良久,眼眶里才倒出一顆淚,順著臉側(cè)往嘴角淌過去。 · 螢火帶著螢虛弱的聲音飛去,意識瀕臨潰散之際,她催促著螢火奔向遠方。大概是知道自己氣數(shù)將盡,她此刻正迫切地想要去見一個人。 夜空之中螢火卷動著如同一道綠色的流風,用著令人詫異的速度,沖向深夜。 無限列車近在眼前,列車翻出軌道,車旁兩個身影正酣戰(zhàn)不休。 煉獄杏壽郎和十二鬼月之一的漪窩座。 戰(zhàn)局走向尾聲,煉獄杏壽郎已露敗勢,他傷得很重,瞎了一只眼睛,胸口一個黑黢黢的深洞。 漪窩座對煉獄杏壽郎很是欣賞,見他重傷,目露不舍,“杏壽郎,變成鬼吧,你的傷立刻就能夠恢復(fù)。不管如何掙扎,人類都贏不了鬼的?!?/br> “我不會變成鬼的?!?/br> “他不會變成鬼的。” 幾乎是在同一個時候,一道響亮的聲音從天而降。螢火覆蓋在了煉獄的身體之上形同盔甲,螢飄忽不定的身影從煉獄身后緩緩升起,雙目平靜地看著眼前的漪窩座。 她的身體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強光,浮在煉獄杏壽郎身后如同神明降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