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因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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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作了一個夢。 周遭景物都呈現(xiàn)一種昏黃的古老色調,空氣中瀰漫著雜訊般的黑點,畫面還斷斷續(xù)續(xù)的。我似乎飛在高空之上,俯瞰著這個世界,底下可能是某種大型建筑物的規(guī)劃建地,堆放著各種建材,不過看樣子正處于停工狀態(tài)。 ……好像蓋得不是很順利?我腦海中莫名冒出這個念頭,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說時遲、那時快,整個地面突然開始震動,漫出黃土色的煙塵。是地震嗎?我愣了愣,想再拉近視角,無奈夢境真的不是我能控制的。 更讓我驚訝的還在后頭──地底下忽然鑽出了隻體型龐大的四腳爬蟲類,像是蜥蜴,但更像我常會在路邊看到的那種,見人就跑俗名為「四腳蛇」的生物。牠覆滿鱗片的頭顱在沙塵中若隱若現(xiàn),不停轉動的眼珠里是對詭譎的豎瞳,遠遠地,我見牠咧開了嘴,模樣像是在獰笑,然后,一旁才蓋不到一半的水泥建物應聲而倒。 那大蜥蜴……已經修練成妖了吧?而且是隻地域性很強的妖物!我皺起眉。其實,人與妖魔鬼怪爭地是很常發(fā)生的事情,只是看后者想不想計較、有沒有能力計較罷了,大多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受不了就搬家,他們吃的虧要比人多得多了。 可是,這種懶得介懷的「讓與」原本就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因此,若遇到不肯讓的妖魔鬼怪,便會釀出我夢境里的這種災害,蓋房子的話怎么蓋怎么倒,開店的話怎么開怎么賠,完全就是「沒溝通好」所造成的。 一再出事后,比較常見的處理方式都是做法事給甜頭或暴力鎮(zhèn)壓,哪個較理想很難說,視個案而定,如大蜥蜴這類採取瘋狂行動的妖物,幾乎都得以第二種方式才能解決。 我很專注在記憶這個夢境,因為我明白,擁有特殊體質的人所作的夢,通常都具有一定意義,有時是預知,有時是告誡,我就曾照著夢境中的指示避過一場近水的災禍。 緊接著,我看到兩個小小的身影出現(xiàn)在妖物的頭頂上空──其一是名女性老者,花白的發(fā)梳成了圓髻,盤在頭頂,身形淺淡呈半透明,約莫是人魂;其二是個小女孩,長長的頭發(fā)和衣袂在風中飛舞,那身影,我極其熟悉。 胸口一緊,有種陌生的情緒浮升,我竟無法辨析。 「如果我守住這里的話,你還會回來嗎?」我聽見小女孩軟糯的嗓音,淡淡的,有種刻意壓抑的哀傷。 聞言,老者輕笑了笑,蒼老的面容上,一雙眼泛著溫柔的光芒。 「會的。」老者點點頭,目光轉向底下被妖物所破壞的建地,「這是……我的夢想,希望將來,這里能成為化育諸多英才的地方?!?/br> 小女孩默默聽著,而后伸出了手。 「那好……我來,由我來守護這里?!怪讣庖惶?,粗大的樹根自地底下竄出,飛快纏繞住大蜥蜴龐然的身軀,將之拖入地底?!傅阋欢ㄒ貋碚椅遥灰?,一定要回來找我?!?/br> 聞言,我忽覺胸口刺痛,就像被人拿著槌子用力敲了一記,然后,不知怎么地,我認為我似乎能猜到老者接下來的回應。 ──她絕對不會忘記的。 「不會忘的?!构嫦乱幻?,就見老者緩緩搖了搖頭,許下誓約般慎重地說道:「梧桐,我絕對不會忘的?!?/br> 醒來的時候,已經下午兩點多了,梧桐也不在,手機鬧鈴居然被我迷迷糊糊中按掉了,好在我只是睡晚了半個小時,快速整理一下衝去上課還來得及。 從三點多上到五點,下午兩堂課結束,走出系館的同時,我接到書懷學長的電話,找我一起吃飯。這次,我沒怎么考慮就應了好,畢竟學長都肯陪我千里迢迢搭車去找那間咖啡廳,之后還跟著在醫(yī)院耗了一整晚,我再讓他吃閉門羹,豈不是太過分嗎? 而且……而且…… 算了,第二個原因容我消音,不然又要折磨臉皮了。 我們約在圖書館門口,學長約莫睡得還不比我多,卻依舊精神奕奕,而且感覺心情不錯。見他站在圖書館前的階梯旁,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跟我稍早作的那場夢有點關聯(lián)。 「學長,你知道我們學校的創(chuàng)校校長是誰嗎?」走近站定,沒等學長開口,我就搶先一步問。 學長偏了偏頭,目光往右偏,露出正在思索的表情,沉默一會兒后才答:「名字我聽教授提過一次,好像姓季,是個女校長,全名記不清楚了……校網(wǎng)說不定查得到。」 我頷首,轉了個方向邁出步伐,一面走一面說:「好,那我回宿舍后再查查?!?/br> 「怎么忽然對創(chuàng)校校長有興趣?」學長納悶地道,腦筋也動得快,又隨即追問:「是梧桐跟你說了什么嗎?」 「不是她跟我說了什么……是我好像夢到她的過去了?!刮业恼Z氣雖透著遲疑,內心直覺卻十分篤定。 如果沒想錯,那個夢境的場景應該是學校剛動工的時候。我以為梧桐是后來才進駐圖書館的,但夢里,她卻一開始就在了,還跟那個老者約定要守住學校,而老者口中所說的話,讓我將她跟創(chuàng)校校長聯(lián)想到了一處。 這個夢若是真的,梧桐離不開學校的原因就不是被本體綁住,而是她不愿離開,或者說……不能離開!她得鎮(zhèn)著學校底下那隻巨型蜥蜴般的妖物,并等老者回來,否則學校早就被弄垮了。 難怪,我以前就曾感到疑惑,為何一名修行千年以上的精靈,還不能離開本體?當時我以為是她的根基不夠扎實,并沒有多想。 和書懷學長簡略說了大概,他聽完后卻輕蹙眉,不解地說:「既然你想知道,問梧桐本人不是最直接嗎?」 我的腳步略一停頓,而后對他搖搖頭。 「她不是對我撒謊了嗎?」我扯了扯嘴角反問,心里其實有絲不舒服,但很快又壓下情緒道:「至于把梧桐交代給我的直屬學長,從他的態(tài)度來推,他可能多少知道一些,卻不肯明講──我覺得有股陰謀的味道!」 就算學校底下壓了隻大蜥蜴的事被我知曉了,又有什么關係?思來想去,我認真懷疑,是身為使者的學長擔心梧桐會出什么意外,需要個人時時關注她,又怕等他畢業(yè),我得知大蜥蜴的真相后落跑,才不告訴我!也叮嚀梧桐不能說。 好吧,事到如今,我總算明白當初那句「梧桐很重要」的深意了。 書懷學長對我說的話似懂非懂,倒是后面那段話,被他選擇性解讀成了「直屬學長故意捉弄我」,讓我啼笑皆非??磥?,他果然對慎行學長很感冒!實際上,真要我形容的話,慎行學長對我而言比較像是「哥哥」,一個會以身作則、偶爾作賊地教我道理,發(fā)神經時幼齡化撒撒嬌,平常卻很照顧我的哥哥。 所以即使會握手、摟抱什么的,我也并沒有對慎行學長產生什么男女之情。 總歸一句,某人大可安心。 「有了!創(chuàng)校校長,季時雨,這里有她的照片。她好像是在校舍建筑初期,四處奔波積勞成疾過世的,其他沒有寫得很清楚……水天湖上面的時雨亭就是以她來命名?!棺诤啿偷昀铮瑫鴳褜W長用手機查了校網(wǎng)的資料推給我看。 水天湖是我們學校的中心湖泊,還養(yǎng)了天鵝,名稱取自「水天一色」,上頭的時雨亭是著名情侶幽會地點,我這是第一次聽說命名由來。 不出所料,照片中的季校長的確就是我夢境中的老者。這么說來,我夢到的時間點在她過世之后?既然如此,她最后又去了哪里?進入地府投身輪回了嗎? 「不過照你說的,假如梧桐一直在等季校長……這么長時間,很寂寞吧?!箷鴳褜W長忽然正經感性了一下,害我有點不習慣,但我認同他所言。 世界上最難熬的,莫過于等待,等待的時光能抹去很多珍貴的情感,讓一個人從滿懷希望變得意興闌珊??墒恰?/br> 「她會回來?!共粫缘脼楹?,我竟無法自控地脫口而出,「季校長給了梧桐承諾,她就一定會回來,無論多久,無論以什么方式?!?/br> 問我根據(jù)?我只能說是直覺,我認為季校長不會放著梧桐不管,讓她孤孤單單。更何況,梧桐還得花費心神制住妖物,每天簡直勞心又勞力,怪不得她老是想睡。 書懷學長盯住我半晌,我亦困惑回望,接著他轉開目光,面上若有所思;見狀,我沒打擾他,而服務生也正巧過來送餐,我便暫時將注意力放到了晚餐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