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堂課的放學鈴聲可算是響了。

    學生們?nèi)齻z倆走出教室。陳塵看著還在埋頭解題的菇朵，并沒有打擾她。

    而是拿了補習卷子，開始攻克專項題目。

    過了許久，菇朵長呼口氣，才激動地放下筆，“我解開了！”

    “那真是恭喜?！?/br>
    菇朵一愣，糟了，光顧著解題忘了陳塵被自己堵在里面。

    她滿臉歉意看著趴在桌上的陳塵，笑盈盈地從包里掏了瓶香蕉牛奶遞過去。

    “怎么？補習費？”陳塵掃了眼黃綠色的包裝盒，沒有接。

    菇朵訕訕地舉在那，也不好意思收回，就穩(wěn)穩(wěn)放在他桌面上。看得出來，他應(yīng)該是小睡了會兒，臉上還有未褪去的紅印子，因為抵著胳膊，額前的碎發(fā)多少有些凌亂，但絲毫沒有拉低陳塵的顏值，反倒多了些慵懶的近人氣息。

    “走吧。”陳塵支起身子轉(zhuǎn)動了脖子，“再不回去宿舍就關(guān)門了。”

    “好！等等我?！惫蕉溥B忙收拾自己的課桌。

    陳塵這才發(fā)現(xiàn)，即使菇朵高度近視看不清東西，但她的課桌永遠是干凈整潔的，就連剛剛自己給她講題的時候也是，草稿上的字雖然算不上多好看，但排序整齊規(guī)整。

    尤其是菇朵的筆盒，紅的綠的黃的紫的，各種顏色。

    “差生文具多?！?/br>
    陳塵在心里默默給這個女孩打上標簽，意外自己竟然沒有多反感跟她進一步交流。

    沉沉的夜氣攏上來之前

    朦朧的灰白開始蛻化出來

    漫過屋頂、湖泊

    鋪過來的陰影

    漸漸地

    融入純凈的流水

    闃靜里透著最后一絲微明

    一切都在無聲中

    瞬息萬變

    利華中學的教學樓通往宿舍的石子路，會經(jīng)過一片紫藤花架，只不過現(xiàn)在是冬天，褐色的枝椏歪歪扭扭攀巖在石柱上。

    無月無星。

    菇朵攥緊胸前的背帶，包里有她珍貴的草稿，可千萬不能丟了，千萬不能摔，菇朵。

    心里念叨了一遍又一遍，不遠處的紫藤花架盡頭突然躥出來一個黑影，本就看不清路沒有安全感的菇朵被眼前不明所以的東西嚇一跳，尖叫之后一把抓著身邊人的胳膊。

    陳塵沒想到菇朵會被一只小野貓嚇得這么大反應(yīng)，想起以前自己在村落里，在漆黑的夜晚經(jīng)過后山成片的墳場時，都沒有心悸。

    果然還是小姑娘。

    待小野貓走遠，陳塵拽了拽自己的胳膊：“走了?！?/br>
    見菇朵沒有回應(yīng)他又重復了一遍：“再不走我自己走了?！?/br>
    “能不能……幫我找找眼鏡。”菇朵蹲在角落，仰著頭看不清他的模樣。

    自己剛動作太大，一不留神就蹭掉了眼鏡，之前菇朵就老覺得這眼鏡已經(jīng)看不清，而且鏡腿也有些不穩(wěn)，本來還打算這周末重新去配一副，這下眼前什么也看不清讓她的不安升華。

    “我其實沒想麻煩你，但我真的看不清?！惫蕉湟詾殛悏m沒有回應(yīng)是覺得自己要求無理，接著補充道，“我視力不太好，這時候看不見路，黑燈瞎火的，我也不敢走。要么，你能不能幫我找老師過來？”

    陳塵盯著眼前小個子的姑娘，周遭無人，除了遠處一盞小蘑菇燈散著光芒，再無其他光源，讓她自己找，找到明天都找不到。

    他抬手，隔著衣服來著她起來，領(lǐng)著到一旁有景觀燈照亮的石凳上“你坐著，我?guī)湍阏摇！?/br>
    手臂傳來他獨有的熱度，菇朵臉頰通紅，還好環(huán)境夠暗，沒人看得見。

    緩了緩呼吸，菇朵這才敢放心大膽地抬頭看他，“謝謝?！?/br>
    模糊的視線映襯著隱隱約約的光線，菇朵第一次這么認真想看清一個人的臉。眼前這個閃著光的身影就在自己不遠處俯身摸索著，瞇著眼睛想看得更清楚，突然一絲涼意架在自己兩耳上。

    是陳塵親手給菇朵戴好眼鏡。

    他指尖微涼，撤走的時候指腹擦蹭過她的額角，菇朵周身像是遭了電流一般泛了一層疙瘩。

    送她到宿舍樓下。

    “行了，你現(xiàn)在可以自己回去了?！闭f完，陳塵就轉(zhuǎn)身隱進黑暗里。

    菇朵站在門口，直到看不見他的身影才退了兩步走進宿舍。

    腳下步伐輕快，她哼著歌突然身后就被人來了一個back  hug。

    驚呼出聲，她扭頭一眼就看到站在身后竊喜的女人。

    “怎么樣，被我們的考神大人護送回來，是什么心情？”

    另一邊。

    陳塵剛一進男宿舍，就看到衛(wèi)冬靠在樓梯口，見到他的那一瞬間，似乎是從鼻子里嗤了一聲，然后慢悠悠走到陳塵面前：

    “喲，我們的陳大才子怎么這么晚才回來？怎么，美人在懷不舍得呢。”

    做題久了整個人會昏沉，墻上掛著的時鐘已經(jīng)快指向九點，陳塵已經(jīng)很累了，這會兒沒有什么心思去猜測他到底想干嘛。

    沒有搭理他，陳塵目不斜視徑直往樓上走。

    “過幾天我看你還怎么拽。”衛(wèi)冬朝著空氣揮了一拳頭，暗自咬著后槽牙，鼓著腮幫子發(fā)狠。

    周五放學的時候，利華中學門口全是來接孩子的家長。陳塵背著包走在一行人后面，在這里生活了這么些天，直到現(xiàn)在他都還是覺得虛無縹緲。不是因為別的，而是這么好的條件，他擔心以后自己還不清陳越彬。

    就在自己出了校門經(jīng)過巷口的時候，身旁忽然有人放肆一笑，嚷著，“喂，過來我們哥幾個聊聊。”

    陳塵側(cè)頭看著來人，入眼的是一身干凈利落的淺灰色運動衫，左耳的鉆石耳釘耀眼。那張邪氣帶笑的臉，和衛(wèi)冬有7分相像。

    看他一直盯著自己，衛(wèi)海在他眼前晃晃手臂：“小樣兒。怎么，嚇傻了？”

    陳塵看了眼周圍漸漸散開的學生，淡淡問道：“做什么?！?/br>
    衛(wèi)海看著面前這個學生，臉上連半分恐懼都沒有展露出來，更來了興趣：“沒什么，就看你挺不爽的，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你裝得累不累？”

    陳塵不想惹事生非，更不想當眾跟人起沖突，還沒等他說什么，衛(wèi)海一群人圍著他就往巷子里走。

    如一粒微塵

    懸浮在一束陽光之中

    菇朵正在路邊等著來接自己的爸爸，左顧右盼的時候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進了巷子，出于好奇，她慢慢走近。

    被堵在墻角的陳塵，絲毫沒有慌亂。他知道自己不能出手，現(xiàn)在的一切都來得不容易，他不想背負一個學生不應(yīng)該有的打架斗毆。

    衛(wèi)海站在一群人中間，手里把玩著做工精細的瑞士軍刀，一看刀鋒做工就知道，這玩意兒要不少錢。

    “我沒別的意思，不過就是得讓你知道，在學校就沒必要這么裝。你讀你的書，但別礙其他人的眼?！毙l(wèi)海咻咻兩下收好軍刀，一步步朝陳塵走過去。

    這還沒走出兩步，就聽到警鈴大作，一旁的小弟急忙上前讓衛(wèi)海跑，之前他們在外面惹事的時候正是沒留意被人將了一軍，現(xiàn)在還有檔案留在警局，關(guān)鍵時候可千萬不能掉鏈子。

    衛(wèi)海倒沒有很急迫，依舊是銜著笑意，幽幽地對陳塵說：“咱這事還沒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