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堆積成災(zāi)，天地間除了山脈朦朧可見的灰黑輪廓外，就只剩下一片銀白。

    幾乎無人的雪地上，姜里雁帶著五個徒弟慢悠悠走著。

    “盡管這一次你們在弟子大比上揚名，也切記一點，修為與你們相當(dāng)?shù)男奘亢芏?，資質(zhì)卓越的更是不少，并非只是在大比上遇到的這些?！?/br>
    風(fēng)雪離他們?nèi)组_外肆虐，無法靠近姜里雁一行人分毫。

    霍靜然仰頭看著她，不解問道：“兔叔不是說，所有勢力最厲害的弟子都會來參加弟子大比嗎？”

    “你們的兔叔聰明歸聰明，比起師父呢，還是要差這么一點點?！?/br>
    姜里雁的大拇指與食指比劃離得極遠(yuǎn)，換來兩個少女的捧場點頭，姜烏和楚玉面露微笑卻不語，至于紀(jì)亓，一路上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明顯得只有瞎子才看不出來。

    小鳥鬧了他一路，也沒得到往日桀驁如今耷拉著神情的少年一絲回應(yīng)。

    “弟子大比上的修士確實不差，但這些勢力真正稱之為驕子的弟子，自然是要藏著掖著，等真的養(yǎng)好了才舍得放出來，大比的獎勵固然吸引人，卻不及那些被謹(jǐn)慎養(yǎng)著的弟子重要。”

    霍靜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這便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么？”

    “難怪連我也能拿到第七的名次。”傅青芽癟了癟嘴。

    “師父放心，徒兒定不會因為名次而自傲?！背裾J(rèn)真道。

    “嗯嗯，師父放心，徒兒也是！”霍靜然與傅青芽也跟著點頭。

    姜里雁卻睨了他們一眼，說道：“該驕傲還是得驕傲，親手打出來的戰(zhàn)績，是屬于你們的榮耀?！?/br>
    “啊這……”

    姜烏嘴角噙著淡淡笑意，替她解釋道：“師父的意思是，告訴我們這些，只是讓我們心里做好準(zhǔn)備，免得日后遇到那些人會被他們陰了而已?！?/br>
    “是這么個道理，下月中旬的秘境，與你們一起進(jìn)入里面的其他修士，未必是今日與你們比試的那些人，他們的名額，想必都要讓位給我所說的這些天之驕子?！?/br>
    這還是在離開登仙城之前，莫問丹特地私下告知她的一些信息，此類cao作在十六州向來有之，臟活累活他人做，真正到了揚名和博取利益時，又換了一批人。

    傅青芽不解道：“這……對他們來說，實在不公平了些?！?/br>
    “這世間，哪來那么多的公平?！苯獮醯吐暤?。

    若不是被姜里雁收為徒，他們恐怕還在令人窒息的種種里掙扎，天元此界，歸根結(jié)底仍舊是弱rou強食，只不過是仙盟的存在，為其披上一層好看的皮囊罷了。

    那些弟子在參加大比前也早知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卻依然努力向上攀爬，力求拿到名次，為的是能入宗門師長的眼，得到師長們的垂青。

    莫問丹所說的情況雖然不多，卻也不少。

    畢竟能讓宗門如此看重，費心培養(yǎng)的弟子也實屬珍稀。

    姜里雁告訴徒弟們，也只是讓他們不要有輕視之心。

    盡管在進(jìn)入秘境前各勢力會約束弟子，言明不可自相殘殺，但要是手腳做得干凈一些，縱然懷疑也抓不到證據(jù)的情況下，誰又說得清楚是非。

    姜里雁不在意有沒有證據(jù)，她只是不想讓徒弟們吃虧罷了。

    一直護在羽翼下的孩子，總會有獨立飛行的時刻，始終要認(rèn)清這些殘酷。

    姜里雁瞥了眼沉默低落的紀(jì)亓，傳音問道：“想好怎么和我說了嗎？”

    “師父！”

    紀(jì)亓被嚇了一跳，引來其他幾人的注意，在姜里雁示意下，他們才神色如常地繼續(xù)說著話往前走。

    “我……徒兒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奔o(jì)亓巴巴地說道。

    姜里雁淡聲道：“就從擾亂中斷了弟子大比的那個人開始說吧。”

    少年一開始進(jìn)入玄山的想法就不單純，盡管沒有真正干過什么壞事，可也總覺得心虛，紀(jì)亓抿了抿唇，說道：“他是我大哥，是星月教現(xiàn)任教主，修為已至大乘下三階，修煉的是教內(nèi)秘藏功法點星化……”

    “等等，不用說得這么仔細(xì)?！苯镅阌行o奈，再讓紀(jì)亓說下去，恐怕連他大哥的生辰八字也都說出來。

    紀(jì)亓茫然地抬眼望她：“師父，那徒兒該說什么？”

    姜里雁沉吟道：“你應(yīng)該能猜得到，他為何要綁了白玉京和天墟的修士吧？”

    “這徒兒的確不知，大哥他行事最似魔教中人，喜怒無常，不過會綁這兩個門派的修士，多半是為了要得到什么，以他們的性命做要挾吧?！?/br>
    “那就沒事了?！睂@兩個宗門遭殃的事情，姜里雁除了笑著看，就沒別的想法了。

    “沒了？”紀(jì)亓卻有些呆愣。

    “嗯，你還想說什么？”

    “可徒兒……”

    姜里雁打斷了他沒說完的話，難得這么認(rèn)真的看著他：“紀(jì)亓，師父教你一個道理?！?/br>
    紀(jì)亓神情立即嚴(yán)肅：“請師父賜教?！?/br>
    “每個人都會有自己不愿意被他人得知的秘密，師父不會追問你們藏在心底的秘密，但你也不要讓這個秘密傷害到自己，傷害到山里每一個人，明白嗎？”

    紀(jì)亓聞言，張了張嘴想說些什么，又覺得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哽住了說不出來。

    平日行事霸道的師父，對他們這些徒弟，總是會有這樣細(xì)膩的一面。

    “一體雙魂這種事情，師父見得多了，算不得什么大秘密，只要你壓制得住就行，不用再這么垂頭喪氣?！苯镅銖澊叫Φ?。

    少年耷拉著的桀驁眉眼霎時活泛。

    “師父，您不是說好了，不會……我的秘密！”

    姜里雁笑容更甚，瞇著眼說道：“對啊，師父說了不會追問，可要是我自己發(fā)現(xiàn)了，可不算在內(nèi)?！?/br>
    “師父您早就發(fā)現(xiàn)了！？”紀(jì)亓突然意識到這個問題。

    “你進(jìn)山門前就發(fā)現(xiàn)了，藏得也不嚴(yán)實，善惡雙魂，那性本惡的神魂倒是聰明，還知道學(xué)著你的神態(tài)說話，想要蒙騙我們?！苯镅闾袅颂裘?。

    “您為何知道了，還要收我為徒。”紀(jì)亓漲紅了臉，反倒對于秘密被知道這件事不那么在意了，而是有種演了多日的戲，其實對方什么都知道的尷尬。

    “乖，你不會想知道的?！?/br>
    姜里雁拍了拍少年的腦袋，笑意溫和。

    紀(jì)亓莫名打了個寒顫。

    他隱約明白了一點，若是體內(nèi)惡魂掌握了身體主權(quán)作祟，師父想必也會如此拍拍他的腦袋吧。

    只是那力度……未必會如此溫和。

    姜里雁并不想與他解釋太多，實際上，紀(jì)亓一體雙魂固然特殊，但其他幾人的經(jīng)歷和他比起來，又有誰會平常呢。

    哪個不是在本來命運里奔赴毀滅。

    作者有話說：

    明天一定，真的真的真的

    今天睡遼一天，好久沒這么舒服了，明天早上起來我就敲鍵盤，啪啪啪啪啪啪

    你們會看到船新的小兇許

    保證嚇你們一大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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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十八章 真相

    姜里雁不打算直接帶著五個徒弟回玄山, 一路不靠靈力加持，僅以雙腳丈量這么走，到秘境開啟之前走到哪兒便算哪兒。

    她一向來做事少有特別目的, 更多都是隨心所欲后的結(jié)果。

    五個徒弟近來遇到不少的事情，正適合借此機會沉淀一下這些時候的收獲。

    往前走了約莫四五十里地, 在灰蒙的天氣里, 隱約可以看見前方有座不大的村落, 在呼嘯的寒風(fēng)飄雪里映出朦朧燭火光亮, 讓人覺著溫馨, 步伐都不由得被吸引了過去。

    “師父，那里有個村子, 我們要過去嗎？”姜烏雙眸不受風(fēng)雪遮蔽, 將村子里的情形看得清楚。

    這一路走得倒是讓他們幾人心境沉靜許多, 天地間除了喧囂風(fēng)雪, 便只剩下師門在側(cè)，以及一份沒有孤寂的安靜。

    自入修行一途, 他們無一例外皆是實力進(jìn)階飛快，卻有些忽略了心境。

    幾個徒弟無論什么性格，都不失聰慧，頓覺這又是師父的一番良苦用心。

    “去, 當(dāng)然要去！”

    姜里雁刻意要靠雙腿走, 為的不就是碰運氣找美食么, 她與其他修士對美食的判斷標(biāo)準(zhǔn)多有不同。

    其他修士眼里的美食是沒有雜質(zhì), 各種天材地寶烹飪而成, 姜里雁只要好吃特別就行, 若是要挑剔, 也只有吃自己才行。

    村子不大, 滿打滿算也只有三十六戶人家，并無所謂村長之流，遇事皆由村里幾位年老長者定奪。

    在姜里雁領(lǐng)著徒弟們進(jìn)村以后，安靜的村落頓時熱鬧起來，四個老人顫顫巍巍走在最前頭，迎到他們面前便要當(dāng)頭跪下。

    能在這大雪紛飛時節(jié)行走，且不沾半點雪水之人，又個個氣度不凡，其修士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還請仙長……救救我們吧！”

    三十六戶人家，一百七十二人，上至年邁老者，下至吸著鼻涕一臉懵懂的孩童，都跪在他們面前，聲音戚戚地悲喊。

    姜里雁看了眼這座被無形屏障保護的村落，眼神饒有趣味地打量著村民，并未開口。

    至于其他幾個徒弟，姜烏對除了師門以外的任何人都漠不關(guān)心，霍靜然和傅青芽年歲不大，遇到事情自然要交由師父和師兄去做，只眨著眼看他們，也不說話，紀(jì)亓出身魔教，別說同情心了，沒在這作惡還得仰仗他此刻神魂偏善。

    唯有楚玉修煉的是成神道，需要收集信仰不說，自身也是溫和的性子，在得到姜里雁微微頷首的肯定示意下，這才啟唇問道：“為何呼救？”

    此處位于昌都與極西之地接壤邊際，雖有登仙城隔絕了極西妖族的窺探，但少有凡人會在此地聚集生活，但凡倒霉一些碰到個游蕩闖入的妖族或是妖獸，往往便是成了其腹中口糧的下場。

    “諸位仙長冒著大雪行走，不知可否讓小老兒先備些酒菜，再為仙長緩緩道來?！?/br>
    老者見他態(tài)度平易近人，也是松了口氣，反倒不急著這一時，畢恭畢敬地低下頭詢問。

    “好，有勞了?！背顸c頭道。

    村民分作兩撥散開，剩余的老人們恭敬地迎著姜里雁一行人，往村子里唯一一座白墻烏瓦的建筑走去。

    “師父，您的意思是這村子有古怪？”

    走在路上，楚玉傳音詢問姜里雁，方才得她傳音說之后任何事情皆由他們幾人定奪，楚玉便覺有些奇怪，就像是師父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這就要靠你們自己去發(fā)現(xiàn)了?！苯镅阄⑽⑿Φ馈?/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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