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抒十九歲那年，母親生病了。

    父親開了一個化工原料廠，家里條件還很不錯。

    于是請了護工在病床前照料。

    孟抒大二的暑假回家，幾乎每天都會去醫(yī)院陪母親。

    連著四五天陪床照顧，她的疲累顯而易見。

    母親便讓她回家休息：“左右我這個病要慢慢養(yǎng)，你還年輕，熬壞了身子誰照顧你。”

    清晨回到家，洗完澡孟抒就倒在床上睡了。

    這一覺睡得極漫長。

    夢境邊緣，外面有些嘈雜的人來人往。

    她迷迷糊糊轉(zhuǎn)著眼珠，又睡了一會兒。

    空調(diào)忘記打開，睡了一身汗。

    口渴得厲害。

    門外安安靜靜，好像那些喧嘩只是她做的夢。

    揉著眼睛打開臥室門，走了幾步。

    有香煙的味道在空氣里灼燒。

    孟抒愣在原地。

    家里有客人。

    父親不知道哪里去了。

    只有一個年輕的男人坐在客廳沙發(fā)上。

    兩條長腿交迭，姿態(tài)放松。

    指尖夾著一根香煙，白霧徐徐上升，以至于他的臉有些模糊。

    男人神色自若，在孟抒出現(xiàn)的那刻撩起眼皮，朝她看了過來。

    沉黑的眼瞳，帶著銳利的洞察。

    孟抒呆怔。

    直直看著他。

    男人抬手，香煙遞到嘴邊，喉結(jié)滾動一下，呼出的白氣散開。

    一張輪廓分明的英俊面孔，眉宇間有種沉郁的狠戾。

    吞咽了下干澀的喉嚨，孟抒幾乎匆忙地轉(zhuǎn)身，砰的一下關(guān)上了臥室門。

    心臟跳動不安，說不出的感覺。

    剛才被他盯著的那一刻，孟抒感覺有種危險的壓迫迎面而來。

    過了一會兒，她聽到了父親的聲音，交談片刻，那個男人便告辭了。

    他聲音有些低沉，隔著門板，孟抒沒能聽清他說了什么。

    再次打開門，孟抒走到客廳，父親正面露疲色閉眼仰靠在椅背上。

    仿佛有什么難事令他郁結(jié)。

    “爸爸，你怎么了？”

    聽到女兒的聲音，孟平忙睜開眼，臉上的神態(tài)收起，換上笑容：“你什么時候回來了，爸爸都不知道，你mama怎么樣?。俊?/br>
    孟抒走過去幫他倒水：“mama情緒還不錯，這幾天吃飯順利多了?！?/br>
    父女聊了一會兒。

    孟抒不經(jīng)意般提起：“剛才……我看到家里有客人……”

    孟平手一頓，“哦，你說他啊。咱們廠的大客戶?！?/br>
    垂眼喝茶，孟平沉默下來。

    孟抒也捧著杯子出神。

    “小抒，”孟平再看她時，臉上多了點鄭重，“家里的事情還有你mama的病，你都不用cao心，只要好好讀書照顧好自己，缺什么記得跟爸爸說?！?/br>
    這樣的話，每次聯(lián)系時，父親都會跟她講。

    只是這一次，孟抒隱約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這樣的疑惑被她壓到了心里。

    她只是直覺父親很累。

    不忍深問。

    回校后，依舊是隔天與父母聯(lián)系一次。

    一個周末，孟抒起晚了。

    陷在夢里以至于錯過了好幾通電話。

    還是吃飯回來的舍友推醒她，她接起電話，那邊傳來父親悲痛的聲音。

    “小抒，你mama走了……”

    孟抒的大學(xué)距離家有七八個小時的車程，她在夜幕降臨時刻趕到了醫(yī)院。

    太平間冰冷刺骨。

    昔日溫柔的母親已經(jīng)閉眼長眠。

    酸楚的眼眶滾出大顆淚珠。

    孟抒失聲痛哭，第無數(shù)次在心里后悔，如果自己沒有睡懶覺，是不是還能聽聽母親最后的聲音。

    她會對自己說什么呢。

    孟抒再也無法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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