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風不偷月 第6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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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行?!贬t(yī)生問,“白天怎么樣,什么時候感覺難受的?” 周恪森說:“早晨那會兒,他——” “森叔?!背R琛連忙阻止,否則一會兒還要去骨科看肩膀。 項明章冷冷道:“早晨還干什么了?” 周恪森把話說完,一半氣楚識琛,一半氣自個,合起來中氣十足:“……他跳河里了!” 醫(yī)生把圓珠筆拍在了桌上,“啪”的一聲:“不想活啦?跑我們黑龍江尋死來啦?!年紀輕輕的,珍愛生命懂不懂!” 楚識琛嚇了一跳:“懂……” 項明章的臉色冷過河面的浮冰,開口低了八度:“醫(yī)生,先幫他退燒吧,明天安排他做詳細的全身檢查?!?/br> 楚識琛說:“我——” 項明章直接打斷:“你暫時沒有話語權(quán)了,聽話就行?!?/br> 晚上要留院觀察,開了一間單人病房,很整潔,楚識琛去衛(wèi)生間換了病號服,淺色布料一襯,他的皮膚透著灼熱的高溫。 等輸上液,楚識琛平躺在病床上,一點精神都沒有了。 周恪森道:“坐飛機挺累人的,項先生,你去酒店休息吧,我陪著他?!?/br> 項明章完全不是商量的語氣,說:“不用,我留在這兒看著他,周先生請自便?!?/br> 周恪森本來覺得,他看著楚識琛長大,總比老板和下屬的關(guān)系親近,但項明章專程飛來,并且rou眼可見地上心,恐怕和楚識琛之間還有更深的交情。 重點是,項明章一看就做慣了主,哪怕在陌生的地界,也不會跟誰講究“客隨主便”那一套。 大晚上的,拉扯浪費時間,周恪森答應(yīng)了項明章的安排。 病房里只剩滴答的輸液聲,項明章脫掉西裝,抽了領(lǐng)帶,把襯衫袖口挽起兩折,去衛(wèi)生間擰濕了一條毛巾。 他坐在床邊給楚識琛擦臉,兩頰,雙腮,本就是骨相立體的薄臉皮,三天不到又瘦了一圈。 深夜氣溫降至零度以下,項明章無法想象在外面站一宿會是什么滋味。 盛夏時節(jié),楚識琛依舊一身正裝,連胳膊都沒露過,永遠要喝熱咖啡,可是為了達到目的,居然敢在哈爾濱跳河。 真是勇敢,真是精彩,真是一條好漢。 項明章在內(nèi)心嚴厲批駁,擦拭的動作卻很輕,擦完臉,他捉起楚識琛的一只手,路上沒注意,這才發(fā)現(xiàn)細長的手指又紅又腫,手背連血管都看不見了。 剛一碰,楚識琛疼得睫毛輕顫,醒了。 項明章俯身問:“要什么?” 楚識琛燒得嗓子疼,緩慢道:“我聽見你罵我了?!?/br> 項明章挑眉:“我又沒出聲,你會讀心術(shù)???” 楚識琛說:“我詐你一下,你真的罵我了?” “你不該罵?”項明章道,“讓你找周恪森,負荊請罪也只是抽幾下,你怎么干的?” 楚識琛說:“我不敢自比廉頗。” 項明章道:“廉頗老矣,尚能一頓三碗飯,等你老了,得風濕病關(guān)節(jié)炎。” 楚識?。骸啊?/br> “我沒跟你開玩笑?!表椕髡抡f,“萬一周恪森的心腸夠硬,扔下你不管,你可能就凍死在河里了,會出人命的你懂不懂?” 楚識琛還沒退燒,迷糊中透著一絲高深:“我沒那么容易死。” 項明章莫名聽出一股優(yōu)越感,好像會什么絕世武功似的。 過了會兒,楚識琛又睡著了,這次一覺睡到了天亮。 他退了燒,立刻安排做了全身檢查,至少需要一天出結(jié)果,下午又輸了兩瓶液,整個人被折騰得異常憔悴。 周恪森從家里帶了清粥小菜,楚識琛兩天沒吃東西,勉強喝了小半碗粥,嘴里發(fā)苦實在難以下咽。 他想吃口甜的。 病床太硬,他想睡厚床墊,醫(yī)院飄浮著藥味,他想要迦南香助眠。 人果然貪心,獨自昏厥在酒店也爬起來了,有人照顧就犯了少爺病。 項明章一直陪著,忙前忙后,楚識琛心里的銀行跟著盤賬,花銷算得清,可情誼太多,像個無底洞。 在病房度過了兩個晚上,檢查結(jié)果顯示沒有大礙,楚識琛第三天輸完液回了酒店,他的房間被項明章退掉了,重新訂了一間高級套房。 楚識琛確認:“我們住一間房?” 項明章說:“滑雪季,沒什么空房了?!?/br> 楚識琛道:“還沒下雪呢?!?/br> “等下雪就只訂得到西北風了?!表椕髡履笾靠?,占據(jù)了道德制高點,“而且這樣方便我照顧你,我還沒嫌累,你有意見么?” 楚識琛哪還敢有。 高級套房多了客廳和餐廳,浴室很大,但床只有一張。 楚識琛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濕著頭發(fā)出來,項明章正在沙發(fā)上和部門總監(jiān)打電話,瞥了一眼,起身把楚識琛押回了浴室。 通話結(jié)束,項明章命令:“把頭發(fā)吹干。” 楚識琛道:“我從來不吹?!?/br> 項明章說:“那就從今天開始改正,濕著頭發(fā)容易感冒。” 楚識琛有板有眼地說:“沒發(fā)明吹風機的時候,大家都像我這樣,不也過來了?” 項明章噎了一下,感覺哪里怪怪的,他懶得廢話,直接打開了吹風機,聲音一響,楚識琛仰著身子向后躲。 項明章沒了耐性,單手勒住楚識琛的腰,輕輕一抱把人放上了洗手臺,和抱上辦公桌的招式如出一轍。 楚識琛沒有防備,碰翻了香氛瓶子才反應(yīng)過來,他個子高,雙腿一踩就要落地,可項明章快了半步,分開他的膝蓋死死擋在面前。 烘熱的風,潮濕的水汽,香氛傾灑彌漫的薰衣草味……混亂的物質(zhì)撲面而來,楚識琛依稀分辨出哪一道是項明章的氣息。 他不動了,手掌扣著大理石臺,滿頭烏黑發(fā)絲被項明章撩撥著。 頭發(fā)吹干了,吹風機一關(guān),啪嗒,楚識琛的拖鞋滑落在地上。 項明章低頭看楚識琛的腳背,瘦瘦窄窄的,很白凈,說:“手腳的紅腫已經(jīng)好了?!?/br> 楚識琛:“嗯。” 項明章說:“身上凍傷沒有?” 楚識琛回答:“沒有?!?/br> 項明章又說:“頭還暈不暈?” 楚識琛道:“不暈了?!?/br> 逐一確認后,項明章忽然問:“只有一張床,晚上怎么睡?” 楚識琛微側(cè)著臉,斟酌出模棱兩可的答案:“都行。” “什么都行?”項明章似笑非笑,“我說夢話也行?磨牙也行?占得地方太多也行?” 楚識琛遷就道:“沒關(guān)系?!?/br> 項明章沉聲問:“忍不住碰你也行?乘人之危也行?” 楚識琛倏地抬眸,兩個成年人,曾經(jīng)親熱過,粉飾的矜持被露骨地挑破,他沒辦法裝作聽不懂。 他也沒辦法不慌張:“我不是那種意思?!?/br> “我知道?!表椕髡驴粗澳俏业男乃歼@么明顯,你知道了嗎?” 楚識琛心如鼓擂,又仿佛心跳停了一拍。 項明章堵著他,擠著他,強勢包裹在溫柔里,一句句步步為營。 他沒有上當,但抵擋不住入了套:“……我知道。” 項明章笑了,似是不經(jīng)意,其實克制了不知道多久:“楚識琛,那你喜歡我嗎?” 第55章 楚識琛的手心出了一層細汗,滑得扣不住大理石臺沿,陡地一松,他胡亂地在周圍摸索,碰到了項明章拆下來的寶石袖扣。 菱形的,楚識琛一把抓在手里,袖扣的尖角扎著掌心,疼,他借著這點疼保持理智,說:“我沒有準備好。” 項明章笑容漸收:“哪方面沒有準備好?” 楚識琛說:“我沒有想那么多,我想先完成該做的事情……” 項明章看穿他:“你在顧慮什么?” 楚識琛否認:“沒有?!?/br> 這兩個字太單薄,安慰不了他的心虛,撐不起項明章的審視,他冒著說多錯多的風險,解釋道:“我的生活變化太大了,我仍然在適應(yīng),其他很多事還沒有考慮過?!?/br> 項明章道:“是么。” 楚識琛不必再回答了,項明章從他的雙膝之間退開,微躬的脊背挺直,僅此一步,他們的距離仿佛一下子拉開了。 楚識琛松開手,踩住地面,狼狽地趿拉上拖鞋。 他從浴室離開,厚重的門在身后關(guān)閉,砰的一聲,余下的“怦怦”是他的胸腔在作祟。 沒多久,浴室里響起水聲,項明章脫掉衣服進了淋浴間,花灑開到最大,水溫微涼,他揚著頭被強力沖刷至心緒冷靜。 在醫(yī)院磋磨了兩天,項明章的下巴冒出一層胡茬,洗完澡,他打上剃須泡沫,用酒店的一次性刮胡刀刮干凈。 來的時候只揣了一小瓶須后水,新買的沒用過,項明章擰開拍了一點,沉香木加薄荷的味道。 洗手臺上一片凌亂,香氛瓶子倒著,插在里面的藤條滾出來兩根,袖扣只剩一顆,另一顆別是掉進了下水道里。 項明章低笑,怎么緊張成這個樣子,野外不知深淺的河都敢跳下去,卻不敢面對他? 還是楚識琛在害怕什么? 其實項明章留了一線余地,剛才的對話,比起陳述更多的是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