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昭給周文良侄子讓煙：“我要下趟樓，大概十分鐘回來，你讓虞笙就待在病房里等我，別出來，別亂跑。”

    “行，”男人借著他火點上：“你這煙不錯?！?/br>
    段昭把整盒煙給他，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到停車場時，天色逐漸變暗，距離老遠(yuǎn)，他看見有個黑衣黑帽的人，彎著腰，在他車的后輪胎旁邊鬼鬼祟祟。

    第106章 偏偏招惹

    路燈昏黃, 黑衣人的背影瘦小單薄，躡手躡腳，正在他的車旁搞小動作。

    段昭腦子里迅速閃過兩個字。

    ——楊苒。

    他心里的火躥上來, 幾步過去, 猛的按住黑衣人肩膀, 一把抓起來。

    一張陌生的, 黝黑的男人面孔，錯愕驚慌的看著他。

    不是她，

    不是楊苒。

    “你是誰, ”段昭怔愣, 抓住他的手下意識松力，又忙攥緊：“你在我車旁邊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這是你的車？”小個子男人面色窘迫, 手里拿著十塊錢：“但這錢我不能給你, 我先撿起來的，就是我的。”

    撿錢？段昭疑惑，上下打量他：“你的衣服？”

    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你說這個呀, 人扔在這不要的, 還挺合適，你說是吧，”小個子男人咧嘴樂：“我這兩天運氣太好了?！?/br>
    段昭追問：“扔衣服的人長什么樣？”

    小個子男人搖頭，喃喃：“沒看見, 沒看見?！?/br>
    看停車場的老頭聽到動靜, 氣哼哼過來：“你小子, 別在這搗亂, 要撿破爛那邊撿去！”他沖段昭解釋：“附近一個流浪漢, 你用不著搭理他?！?/br>
    段昭別過臉，他平時出門會戴一副細(xì)邊框的眼鏡, 不太容易被人認(rèn)出來，大爺跟他說了兩句，就罵罵咧咧的轟趕小個子男人。

    他粗略檢查，車沒問題，并沒有他所想的被動了什么手腳。

    但同樣的衣服，掉錢的位置，這樣的巧合，讓他沒法掉以輕心。

    突然，一個念頭閃過。

    調(diào)虎離山？

    段昭心里一咯噔，忙朝住院樓跑。

    進(jìn)樓時，大廳內(nèi)電梯門將將合上，他快跑，按住按鈕，半合的門打開，里面推車上躺著個剛做完手術(shù)的病人，一名醫(yī)生，兩名護(hù)士，都戴著帽子口罩，站在左右陪伴。

    段昭上去時，空間稍微有點擠，他身旁的醫(yī)生往里面挪，他下意識對人點點頭，按下樓層按鈕時，他余光不經(jīng)意一瞥，撞上醫(yī)生一雙陰鷙的目光，后者倉促埋頭，將口罩拉過鼻梁。

    那雙熟悉眼眸？

    段昭呼吸一窒，登時認(rèn)出，怒目微睜，長久以來壓抑的怒火，在終于見到本人的這一刻燒起來。

    電梯停靠七樓，門打開，醫(yī)生緊隨手術(shù)車快步要逃，經(jīng)過身前時，段昭一把抓住她胳膊，壓低聲喊出名字：“楊苒。”

    像拉火引爆。

    楊苒眼里刻意收起的陰鷙被頃刻點燃，抬手推搡著想要掙脫。

    段昭只覺得胸腹被什么東西狠狠刮蹭了一下，還未感到異常，便聽到兩個護(hù)士瞠目尖叫——

    “殺人啦！”

    “快跑??！”

    護(hù)士嚇得推著病人跑。

    七樓的住院大廳頓時亂做一團(tuán)。

    段昭在喊聲中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白色t恤被割破，緩緩的有血滲出。他沒松開她胳膊，同時看見楊苒另一只手的指縫中，夾著一片明晃晃的東西。

    是手術(shù)刀。

    怪不得，她剛才推他，是手里藏東西了。

    楊苒眼神詭異，拿刀的手，在他眼前毫無章法的揮舞。

    段昭抿住唇，迎上去擰住她手腕，反手一扳，刀片落地，他趁勢將她胳膊反扣在背后，猛得摁在地上，戴的帽子同時被扯掉。

    長發(fā)散落滿臉。

    楊苒到底是個女人，力量懸殊之大讓她毫無還手之力，被段昭按在地上，發(fā)出猖狂的笑聲。

    在空曠的住院部，像一道道滾雷。

    笑得無人敢靠近。

    鮮紅的，粘稠的血液一滴滴的掉在地上。

    那些紅色，在他眼前逐漸放大，直到視線所及之處，都被紅色填滿。

    他能感覺自己呼吸越來越重，大腦在恍惚中，一點點感覺到疼，他咬緊下頜，牢牢摁住楊苒，直到保安和兩個患者家屬沖過來。

    他終于感到，如釋重負(fù)。

    然后是，很輕松，

    很困。

    *

    虞笙到底沒有從周文良口中聽到任何有用的信息，為了不刺激他的情緒，她只能一遍遍重復(fù)，“好的”，“我知道了”，“你放心”。

    一直到周文良累極，合上眼。

    她從病房出來，只看見周文良的侄子：“段昭呢?！?/br>
    “他說下趟樓，十分鐘回來，讓你在病房里等，”男人熄了煙，看表：“不過這有二十多分鐘了，你要急就給他打電話?！?/br>
    虞笙惴惴不安，拿手機(jī)撥過去，段昭遲遲未接。

    兩個小護(hù)士經(jīng)過，神色凝重的議論。

    “七樓有個醫(yī)生把人捅傷了?！?/br>
    “別侮辱醫(yī)生了，我聽主任說她是冒充的，把人嚇?biāo)懒耍ニ龝r她還笑，簡直就是瘋子?！?/br>
    “主任還說什么了？”

    “被捅傷的好像是個運動員。”

    虞笙腦袋轟的一聲，一時間竟茫然得不知道該往哪邊走。

    手機(jī)有電話打進(jìn)來。

    屏幕上是他的名字，她拇指懸著，不敢接。

    怕聽見不好的消息。

    怕打電話的不是他。

    但又迫不及待按下。

    “喂，”熟悉的聲音傳來：“是我?！?/br>
    虞笙的心抽緊，眼淚在聽見他低啞的聲音時，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你在哪兒。”她拿著電話，快步在走廊穿梭，到電梯時，走變成跑。

    “急診，”他淡聲道：“我沒事，你先別過來，去醫(yī)院門口的服裝店，給我買件衣服?！?/br>
    虞笙：“……”

    段昭：“要襯衫，樣子好看點的。”

    虞笙：“……”

    都什么時候了，還管樣子好看不好看。

    虞笙抽著鼻子，飛快的跑到醫(yī)院外。

    路邊有好幾家個體小服裝店，但男裝就一家，她直接買的模特同款襯衫，又去旁邊的便利店買了瓶水，買完，片刻不停地向急診大廳跑。

    這一段路，居然像一條漫長的隧道。

    慘白的燈光照著冰冷的大理石地面，到處充斥消毒水味兒，耳邊時不時有手術(shù)車輪劃過的聲音，她穿梭在來往的白大褂和各種病人之中，被冷不丁響起的一句哀嚎嚇得神情一慌，然后繼續(xù)跑。

    想見到他。

    一刻未停的跑到急診室門口。

    虞笙猛的推開病房門，看他的那一刻，氣喘吁吁的呼吸，才逐漸平復(fù)。

    段昭坐在病床上，光著上身，手臂抬著，醫(yī)生正在他下肋處一圈圈的纏紗布，見到她，他眉眼微揚，散漫的彎唇：“來了。”

    好像習(xí)以為常的見面。

    虞笙向醫(yī)生點頭示意，輕關(guān)上門，走進(jìn)去：“你傷哪了，嚴(yán)不嚴(yán)重?！?/br>
    “小傷，”段昭壓著氣息：“就肚子上蹭了個小口子，包扎完就能回家?！?/br>
    醫(yī)生是個五十多的女人，偏在這時打岔：“縫20多針還叫小口子，非要開膛破腹才叫大？”

    段昭“嘖”了聲，氣笑：“醫(yī)生你非要這時候拆我臺嗎，我這都傷了，你還得讓我挨說。”

    “你不打麻藥都不怕，”醫(yī)生開玩笑：“還怕讓女朋友說幾句？”

    虞笙聽得心情沉重，又盯著他那張臉看，眼里帶著懶倦，干裂的嘴唇被咬出血痕，由于臉色過于蒼白，趁得嘴唇格外紅艷，額角疼出的汗也還沒干。

    整個人看起來，疲憊且虛弱。

    醫(yī)生包扎完，固定好紗布。

    虞笙不敢大意，注意事項仔細(xì)詢問多遍，問完，到醫(yī)生離開，她思緒都是亂的。

    剛聽醫(yī)生說的那些，他下肋到腹部有一道十多厘米的大口子，手術(shù)刀刃鋒利，這一下劃得很深，流了很多血，里外一共縫24針，她一想就覺得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