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目標(biāo)達(dá)到，又何必在乎過程，對吧？蔣子晴。」

    「蔣子晴，你這次段考成績怎樣？」許紫華莞爾一笑的勾住她的脖子，手上還拿著她這次的成績單。

    高三的段考范圍通常都是指考范圍，所以很少高三生會認(rèn)真準(zhǔn)備，蔣子晴看著她笑的滿面春風(fēng)，猜測她應(yīng)該是考的不錯。

    看了看自己的成績，蔣子晴勾起微笑的說：「還能怎樣，就爛到爆囉?？茨阈Φ哪敲撮_心，這次考得很好？」

    此話一出，她瞬間笑得更加燦爛，她揮了揮自己的成績單，「第一名，也沒想到這次會考得這么好，如果學(xué)測也能考得這么好就好了?！购箢^雖是在自嘲，但語調(diào)里實實在在的驕傲和雀躍是掩蓋不住的。

    「恭喜你了紫華?！购鋈簧砗髠鱽硪坏罍睾偷穆曇?，陳溫在她們身后笑容可掬的站著。

    「陳溫，好久不見?！故Y子晴先是打了招呼，但是陳溫的眼神似乎有些憤恨，但蔣子晴還來不及細(xì)看就感受到脖子上的手臂一緊，許紫華慵懶且語氣有點挑釁的說著：「呦，這不是咱們陳大黑馬嗎？怎么有間情逸致來到我們班？」

    「紫華，你這樣會勒痛子晴的?！顾郎販睾秃偷膶⑺氖掷_，許紫華一臉不屑的抽回手。

    蔣子晴眼看這兩人下一秒就要掐起來，正要出來打圓場，不料陳溫倒是先開口了，「子晴，我和紫華討論一下事情?！龟悳匾琅f客客氣氣的，她將許紫華拉了出去，完全不顧許紫華的反對。

    「這兩人到底是怎樣？」蔣子晴想不通的坐回位置。

    她們?nèi)齻€從高一的時候就是好朋友了，無奈因為重新分班的關(guān)係，陳溫和她們變得不太常聯(lián)系，至于陳溫和許紫華的關(guān)係，不知道從何時開始她們之間關(guān)係變得這么僵硬。

    蔣子晴搖搖頭不要繼續(xù)想了，現(xiàn)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調(diào)查好曾子晴的死法。

    到底誰會殺死一個學(xué)生？

    蔣子晴想了一整天還是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一直到補習(xí)班下課，才在對面的街道看到神色匆匆的陳溫，手上還拿著一個貓籠。

    「我記得那個方向是學(xué)校？這么晚了去學(xué)校干嘛？」蔣子晴想也沒想的就跟了過去。

    學(xué)校黑漆漆一片，只有微弱的幾座路燈顫顫巍巍的閃爍黃褐色的光，蔣子晴看著陳溫連手電筒都沒有開就熟練地往體育樓去。

    一到頂樓因為有月光的照耀下，整個頂樓的模樣變得非常清楚，等蔣子晴看仔細(xì)后嚇得大喊：「陳溫！你在干嘛？」

    陳溫沒有被嚇到，反而坦然自若地轉(zhuǎn)身，手上的小貓還對她喵了一聲，她嫣然一笑，「蔣子晴，你怎么在這里？」她還摸了摸小貓的頭，小貓眷戀的蹭了蹭她的手指。

    一副愛護(hù)動物的樣子。

    就像她在社群團(tuán)體的貼文一樣，但蔣子晴明明看到她舉起貓到墻外，作勢要將牠往下一丟。

    「這才是我要問你的吧？你在干嘛？你該不會也相信那個傳言吧？」蔣子晴心跳飛快，那瘋狂的想法飛速的在腦袋中一閃而過，她看了陳溫手上那隻小貓，是陳溫之前走失的貓咪的小孩。

    走失的貓咪，恍然之間，腦袋中那瘋癲的想法逐漸形成，蔣子晴向前了幾步，聲色顫抖著，「陳溫，藍(lán)莓呢？有找到嗎？」藍(lán)莓就是那隻之前貼文走失的貓。

    忽然陳溫嘆了一口氣，轉(zhuǎn)身背對她，輕輕的一拋，小貓瞬間脫離了她的手。

    「陳溫！你瘋了！」蔣子晴驚恐地伸出手向前跑，下面回應(yīng)她的只有呼嘯而過的風(fēng)聲。

    一旁的陳溫卻雙手合十喃喃自語，「拜託請讓我這次模擬考超常發(fā)揮、拜託請讓我這次模擬考超常發(fā)揮、超常發(fā)揮……」就像是瘋魔般，她不斷的重復(fù)同樣的話語，毫不在乎她究竟做出什么事情。

    聽到這里，蔣子晴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朋友，「陳溫，你瘋啦！那是貓咪，是條生命啊！你怎么可以這樣！」

    陳溫聽完后笑了，笑的輕松、笑的歡快，「我知道啊，吶，蔣子晴，你知道上次模擬考我為什么會進(jìn)步這么多嗎？」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她，悠然一笑，「我就是在這里，這個位置，將藍(lán)莓親手丟下的?！?/br>
    「陳溫，你瘋了。」蔣子晴被眼前的好友的舉動嚇得不輕，反覆說著。

    「這個交易已經(jīng)很劃算了！我要進(jìn)臺大，不管用任何方式，我都要進(jìn)！吶，蔣子晴，是我的未來重要還是貓的未來重要？」陳溫開始大笑，完全不似平日里溫和，「只要結(jié)果是好的，過程就不重要了不是嗎？」

    「蔣子晴，你要不要也試試看？將自己越珍貴的東西丟下去，效力就越好喔！試試看吧！」她越笑越開心，那雙眼睛里的偏執(zhí)在月光的照映下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蔣子晴不曉得是怎么回到家的，只知道陳溫瘋了。

    「蔣子晴！你又跑去哪里鬼混了！」一開門就見到暴跳如雷的mama，面對她的怒吼，蔣子晴完全不吭聲。

    直到罵完，她才抬起頭問了一個她藏在心里很久的問題，「媽，曾子晴……」

    「蔣子晴！」mama氣急敗壞，「你是不是又去見你爸了！」她怒不可遏的搧了蔣子晴一個巴掌，「我辛辛苦苦的一個人把你養(yǎng)到這么大！你就這么想和你爸住一塊是不是？」

    蔣子晴腦袋一片空白、那一下巴掌十分用力，臉上火辣辣的疼，右耳還耳鳴，就連雙腳也顫抖個不停。

    mama說她還想著爸爸、想著之前的名字。

    可是……自己的名字不是蔣子晴嗎？曾子晴是隔壁鄰居的小孩??！還有爸爸……奇怪，爸爸？為什么她想不起來？

    為甚么她也想不起來和她一起去看海、和她說鯨落故事的人是誰？

    為甚么想不起來？

    她到底是誰？

    究竟，是誰？

    她失魂落魄的回到了房間，腦袋就像是打結(jié)一樣，完全想不出來，那個記憶里對她笑的溫和的人是誰。

    「我就是你啊，蔣子晴?！购鋈唬浑p手牽住了蔣子晴的手，赫然就是曾子晴。

    現(xiàn)在仔細(xì)一看，原來曾子晴的臉就跟她一模一樣，這個世界上找不到和她如此相像的人了！

    「我就是你？不可能啊，你明明就是鄰居家的女兒，那個陪我去看……」忽然蔣子晴停頓了下來，她想起來了，那次去看海的是她們?nèi)遥瓦B小時候的鯨落故事也都是mama講的。

    黑暗的墻壁一片片剝落，海浪的聲音由遠(yuǎn)而近的傳來，一個眨眼，她赫然已來到了海邊。

    曾子晴在前頭開心的踢著水，蔣子晴則是不敢置信的摸了摸手上的沙子，真實到不可思議。

    忽然她看見了一對年輕夫妻和小女孩偕行而過。

    「子晴啊，你喜歡海嗎？」他們一家就像是沒看見她們一樣，徑直掠過。

    「喜歡！」女孩的眼神閃閃發(fā)亮，又大聲喊了一句：「超級喜歡?！?/br>
    女人聽見后溫柔的笑了笑，男人也忍俊不禁的蹲下將女孩抱起，親暱的親了親女孩稚嫩的臉蛋，「這么喜歡呀！那么子晴知道鯨落嗎？」

    女孩歪頭認(rèn)真想了一下，搖了搖頭，「不知道?！?/br>
    男人一邊抱一邊走向大海，女人則是指著大海說道，「子晴知道吧，海底最大的生物是什么？」

    「是鯨魚！」

    「答對了，真棒！我的寶貝?！古霜剟畹脑谒亲由嫌H了親，逗得女孩咯咯笑得不停，之后女人又溫柔的說著，「鯨魚死了呀，就會漸漸的沉落到大海中，而牠的身軀又會回饋給海底的動物們，這就是鯨魚最后的溫柔?！?/br>
    「蛤？我不要鯨魚死掉啦！爸爸mama，我不要鯨魚死掉啦?！古裸露芈犕觊_始無賴撒嬌起來。

    「mama、爸爸?！故Y子晴看著眼前令人溫馨的畫面，濕了眼眶，不知道何時她們?nèi)乙呀?jīng)多久沒看過海了、也不知道多久沒有正常的說話了。

    自從mama和爸爸離婚之后，mama還幫她改了姓，且對她越發(fā)嚴(yán)厲。

    「你國中的成績不是這樣的欸！蔣子晴！」

    她和mama已經(jīng)多久沒有出去玩了？

    「玩玩玩，整天只知道玩！要是你把心思放在課業(yè)上，會考倒數(shù)的嗎？」

    她和mama已經(jīng)多久沒有好好的聊除了課業(yè)之外的話題了？

    「你和許紫華同班，她不就是校排一嗎？那太好啦，你可以去和她討教一下怎么念書?！?/br>
    她已經(jīng)生病多久了？

    「我要是沒有生下你該有多好！」

    在這窒息的母愛中，她無法抽身。

    蔣子晴看著自己的短褲向上一掀，一道道疤痕怵目驚心，新舊傷交錯且遍布在她的皮膚上，只要她一焦慮，就會不自覺的開始抓著自己的大腿，那個痛感，讓她清楚的知道自己還活在這個煉獄。

    「蔣子晴，你生病了?！鼓莻€時候曾子晴出現(xiàn)了，在她不曉得第幾次拿起美工刀的時候，出現(xiàn)了。

    「曾子晴？你怎么來啦？」她勾起一個微笑，臉色蒼白，黑眼圈也異常的重，所有身體的警訊都在告訴她，她生病了。

    她每一次呼吸都是沉重的負(fù)擔(dān)，每次早上醒來都是夢魘的開始，騎車經(jīng)過街口時都會希望有車能撞死她、在四樓上課時也會想自己跳下去該有多好、在洗澡時，似乎都會浮現(xiàn)出她浸在滿是鮮血的浴缸中。

    見到她的出現(xiàn)，蔣子晴露出驚喜的表情，這讓曾子晴十分的詫異，直到她眼神充滿關(guān)切的說了一句：「你還好嗎？你爸媽真的打算離婚？」但蔣子晴卻將曾子晴認(rèn)成鄰居家的玩伴。

    曾子晴也沒有辦法，畢竟是主人格是蔣子晴，她沒有辦法反抗，只能靜靜的看著她一片一片破碎，一點一點的沉溺在深淵之中。

    曾子晴在她不知道第幾次劃破那傷痕累累的大腿時終于看不下去，「那怕這個世界再殘酷，只有奮斗下去，才能找到未來?！顾瓪鉀_沖的抽走了蔣子晴手上的美工刀，卻看見她毫無生氣，有如頹敗的花朵。

    她笑了，笑的十分用力，就像是要將自己的靈魂、全部都震出來，斗大眼淚滑落在她的臉頰上，她肆意的笑：「奮斗？哈哈哈哈哈，我有甚么資格去奮斗？哈哈哈！」笑得猖狂，笑的……悲哀。

    蔣子晴最后將她給抹殺了，蔣子晴將她鎖在了深海里，并且告訴自己沒病，就這樣忘記自己的傷疤、痛，生活了一陣子。

    但曾子晴知道，她只是假裝忘記自己的痛苦，她自殘完后，都沒有記憶，這是保護(hù)自己的防護(hù)裝置，因為她太痛了，為了勉強自己活下去，逼不得已得先將自己一部份抹殺掉，才好行尸走rou的活著。

    「對不起，曾子晴，對不起，另一個我?！故Y子晴的記憶瞬間涌回，她的痛苦、她的淚水、她的傷疤都記得清清楚楚。

    蔣子晴緊緊的抱住了她，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生活早就將她支離破碎，她早就沒有活下去的勇氣。

    「我明白了?！顾龁枰恼f著，「我最重要的是我啊?！?/br>
    「子晴，你做的任何決定我都支持你?！鼓┝怂恼f著，「因為最重要的是你啊。」她勾起一個燦爛無比的笑容。

    她一點一滴的虛化，最后飄散在空中。

    學(xué)測倒數(shù)30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