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盼
推開木屋的小門,院外披上了一層以白雪為被的美景。 冷雪的降臨,一夜間讓柚子樹的滿枝上包裹了霧凇。 楚初在上學前,走到柚子樹下,摘扯下一支樹枝。 她撫摸了一下冰涼的霜,月牙彎彎的眼里溢著些許心滿意足。 她帶著這支樹枝,走過了廢墟、街道、小巷、洛京一高的校門、教學樓、走廊,停在高二理科一班,放在了鐘弋的書桌上。 承載著名為分享的霧凇在還沒迎來觀賞之人時,化為水,滴在了桌面上。 樹枝露出它原本的樣貌,平躺著。 * 大概在早自習快上課的20分鐘前,脖子上還掛著耳機的清冷少年單肩背著他的書包就踏入了教室。 白色的短款外套在他到達座位前就被他脫了下來,掛在了凳子上。 只剩印著藍色字母的白色衛(wèi)衣松松垮垮的穿在他的身上。 他像是剛進班就注意到她,見她無精打采的趴在桌子上,小聲的問:“哪里不舒服嗎?” 她沒有不舒服,只不過是心里悶悶的。 楚初咬著牙,將滿腔的委屈盡數(shù)吞咽,輕描淡寫道:“它化了。” 鐘弋順著她的手指望向桌面,樹枝的下面有一灘水,他不知道是什么化了,但看著她皺巴的眉頭,莫名的想哄她。 他從書包里拿出準備好的早餐,放在了她的面前。 “有你喜歡吃的三明治,先把早餐吃了?” 楚初委屈的眼睛有點澀,“謝謝你的早餐?!?/br> 她的情緒不穩(wěn)定,看著樹枝她莫名的想哭,所以她插上吸管,猛吸了兩口奶說:“你幫我把樹枝扔掉吧?!?/br> 鐘弋撿起樹枝,在手上搖晃了兩下,樹枝上還遺留著水漬經(jīng)他這么一晃,撒了他一臉水珠。 他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青草香。 鐘弋把樹枝扔在了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見她有些戀戀不舍的轉(zhuǎn)頭,他好奇的問:“楚初,你能告訴我是什么化了嗎?” 她心悸了一下望向了教室的窗外,指了指大樹如實相告:“霧凇化了?!?/br> 窗外是冬天最常見的雪色,是鐘弋從不會在意的風景。 可也正是有一場與雪有聯(lián)系的回憶,讓他此時看著窗外,難免開心:“一會下課我在摘一支樹枝送你。” 他拉拽了一下她手臂旁的衣袖,勸道:“開心點?!?/br> 開心點? 他是在哄她嗎? 楚初錯愕的與他目光交匯。 他沖著她笑,樣子溫溫柔柔的。 她在他的目光中,面頰慢慢變得緋紅,等意識到自己紅了臉,趕忙將頭埋在了手臂里,甕聲甕氣地“嗯”了一聲。 窗外的霧凇是她的玫瑰花,那里有她的愛。 現(xiàn)如今,他要親自摘下愛送給她。 * 楚初翹首以盼了兩節(jié)課,大課間自由活動的時候,她像個跟屁蟲,一步一腳印的跟在鐘弋身后。 他如約在教學樓旁的松柏樹上扯下一支樹掛。 放眼望去,整個校園依舊沉寂在一片銀白的世界中,像是被遺忘掉的仙境。 楚初愉悅的接住了樹枝。 她的喜歡好像吸引住鐘弋的視線,他問:“這么喜歡霧凇嗎?” 她眼尾的弧度里藏著明媚:“嗯呢?!?/br> 鐘弋勾著笑不大理解的沒說話。 在他看來,楚初因為一支樹枝重新開心了起來,這比所有的一切都特別有意義。 他提醒:“到了教室它還是會化的?!?/br> 在熱氣下,凝結(jié)的霜是沒辦法存活的。 楚初知道的點了點頭,“存在腦海里的記憶它不會化。” 鐘弋手插兜,離近了一步。 她黑色的頭發(fā)在冷空氣下翹起了一簇毛,像一只可愛的小狗興奮的搖著尾巴。 他不著痕跡的與她的眼神糾纏:“你說的這么美好,我會想東想西的?!?/br> 楚初被他眼中醞釀的情緒燙了一下,呆呆地沒反應過來,“想什么?” 鐘弋:“想,你說的話,是跟我待在一起,深刻到被你記在了心上?” 鐘弋:“想,你跟我在一起的每一分鐘是不是都是開心的?” 鐘弋:“想,第二個朋友有沒有比第一個朋友要好上很多?” 楚初暗自觀察著鐘弋的神情,發(fā)現(xiàn)他的眼里帶著幾分認真與探究。 她被他的話說的心底直打鼓。 她不知道他說這話到底什么意思,磕絆道:“干嘛要想這些……你和商越對我都很重要?!?/br> 鐘弋不滿意這樣的答案,他晦暗不明的壓低了聲音:“所以,你跟我說沒有我也會有別人,這里的別人指的是商越?” 怎么會! 他怎么會如此想? 楚初想解釋,沒有別人也不會有商越,可她又怕如此說會被他一眼看穿心底的秘密。 她眉凝糾結(jié):“不管是不是商越,早晚都會有別人?!?/br> 她話剛出口,就后悔的想扇自己一巴掌! 怎么會有別人呢?…… 鐘弋桃花眼瞬間冷了下去,胸腔的無名火直接燒出了怒言:“你真是,不自愛?!?/br> 不自愛。 這三個字就像張怡樂每次罵她時,說的最多的婊/子,破鞋和sao/貨。 不自愛…… 楚初失神的緊抓著手里的樹枝不放,伶牙俐齒的她好似啞巴了一樣說不出一句反駁的話。 楚初狠咬著下嘴唇的rou,越咬越狠,直到有鐵銹味的血流在舌頭上,她才壓住心痛,找回聲音。 她想趕緊結(jié)束這個話題,“隨你怎么說好了。” 鐘弋被氣的語氣里透著一絲煩躁:“還記得那天晚上我跟你說過的話嗎?我不喜歡不干凈的人,所以跟我好得時候別出去亂吃?!?/br> 楚初面有慍色,似乎也正在強制壓著心中的氣:“你見我哪里偷吃了?” 鐘弋咬緊著牙齒,陰鷙道:“你和商越,做了嗎?” 他只要想到,在從前或者她們……他就煩躁到極點。 被誤解,她從來就懶得解釋。 可對于鐘弋,她不想讓他誤會。 楚初拉不下臉,冷冷道:“沒有?!?/br> 她瞪他:“你從哪得出的這個結(jié)論?從昨天到今天,你的嘴里動不動就提到商越,你是見過他了嗎?他跟你說什么了?讓你如此誤會我跟他的關(guān)系?” 她的眼里好似有星火在燎原。 結(jié)論?提到?見過?誤會? 鐘弋強壓住郁結(jié)之氣,迎著她的目光讓自己冷靜。 大課間來來往往的同學有很多,但在隱蔽的松柏樹旁,卻安靜的猶如世界只有她們兩個人。 他回想這兩天他的心路歷程,不可避免的把自己給蠢笑。 前天晚上在爺爺家,聽爺爺介紹著他戰(zhàn)友的女兒,他腦子里想的一直不過是楚初。 他問她在做什么,她說起了商越。 這個陌生的男生,他隱約有些印象。 那天在巷子口,楚初與男生并肩站在一處,那不設(shè)防的笑與同抽煙的畫面歷歷在目。 想到此,他突然升起了危機感。因為她說的不是你也會有別人的言論讓他甚至一度懷疑會不會是商越。 他開始胡思亂想,如果她們的關(guān)系真的發(fā)展到最近的一步,那么是不是就是炮友的關(guān)系。 他不想她們的關(guān)系如此的復雜。 他想確認的是戀愛關(guān)系。 可是楚初呢? 好似只想跟他做。 鐘弋避免著兩人吵起架,提前一步偃旗息鼓,“我沒有見過他,他也沒有跟我說什么。不過是……算了,是我不該提起他,我跟你道歉?!?/br> 他突然的道歉,讓楚初愣在原位。 還想叭叭釋放火氣的她,直接被堵住了嘴巴。 楚初別扭的眼神不知道落在何處,她有些氣鼓鼓:“竟然……道歉了,這事就翻篇。” 鐘弋聞言,眼神一刻不放的盯著她看。 她好似因為剛剛的爭吵沒有從壓抑中回過神,神色很慌張。 她的手指被冷風吹的發(fā)著抖,卻始終緊握著樹枝。 她不過是站在這里,他就濃烈的感受到她在這冰天雪地下難掩的脆弱。 鐘弋心疼了一下:“你是不是在不安……因為我們差點吵架?” 楚初不自在的向后退了一步。 她從來沒與人交流的如此深入,頓然不知如何應付。 鐘弋忽然厭棄的卒了自己一口。 他本身是想要她高興的……可如今,他們的關(guān)系差點掉入冰窟。 他剛剛都說了什么? 【你真是,不自愛?!?/br> 【你和商越,做了嗎?】 他怎么能說出如此不堪的話來! 鐘弋后悔的往前壓進了腳步,心里難抑的將楚初抱進懷里。 他彎下腰,心如刀絞般垂下頭埋在了她的肩窩處。 “對不起,其實不安的是我?!?/br> 被擁抱著,楚初想環(huán)上他的腰,但最終還是站著沒動。 她承受著他的重量,情感從來都是內(nèi)斂的她,沉默不語。 “楚初,其實我吃醋了。” * 鐘弋好像說完這句話后,耳朵變得紅紅的。 楚初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牽著手回了教室。 她一路上,有點懵。 吃醋? 是她所理解的那種吃醋嗎? * 楚初在第三節(jié)課課間的時候,透過窗戶又看到了那只總是在校園里溜達的野貓。 那貓好似不怕冷一樣窩在雪地里打滾,有陽光照過來的時候它會懶懶的伸個腰。 她看了一會兒,被溫馨的畫面治愈的心里暖暖的。 緩了很久的她,戳了戳身旁人的腰。 鐘弋在看手機,另一只空閑的手直接抓住了她戳人的手指。 他的手掌暖暖的,楚初手指摩挲著他的皮膚,直言直語:“在男女關(guān)系方面產(chǎn)生嫉妒情緒是這個意思嗎?” 鐘弋聽完劃屏的手頓了一下,他從鼻腔里嗡動著道:“可以這么理解?!?/br> * 楚初莫名地有點興奮。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興奮什么。 她維持著這樣的好心情,放學后直接拿著化掉的樹枝回了木屋。 她還找了一個花瓶,將樹枝插入了瓶口里。甚至低頭親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