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咎 第5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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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信息傳輸并不方便,為了確定這些來自五湖四海的涉案人員的身份,警方只能通過登報的方式通告,等家屬寄信過來?!?/br> 許為溪頓了一下,將資料遞給梁亭松,后者接過來一看,那上面同樣有著任威的筆記。 “在長達五個月的等待中,出現(xiàn)了一封來自云明省的信,在這六十二人里面,有幾個是當時云明省失蹤的女學生。但是女孩們已經被確認‘死亡’了,為了避免爭紛,成海市警方迅速撤下了登報的信息,也沒有把女孩們送回云明省,而是將她們全部留在了成海?!?/br> 這卷資料中的一部分都是由人手工書寫的,反復修改了多次,應該是任威私自調查的。 “在云明省失蹤的女孩們,于兩年后在另外一個城市里出現(xiàn),所以任老認為,這不是失蹤案,而是一起惡性拐賣案件?!?/br> 梁亭松翻動著這卷資料,再往后面幾乎都是任威對于兩起案件之間關聯(lián)的猜測,和對后續(xù)調查方向的建議。 “沒錯?!痹S為溪點了點頭,“不僅如此,剩余的女子里面,還有幾個是五幾年到六二年之間別的地區(qū)上報失蹤或者疑似死亡的婦女?!?/br> “這樣有關聯(lián)的案件,兩地的警方應該有所警覺,并順藤摸瓜查下去。” “這就是我想說的另外一個問題……”許為溪垂下頭去,“成海市的警察們對收押的嫌疑犯和失足女子們進行審訊后,得到的回答都是,這些女子是無家可歸,主動找上他們的,且主動要求做這份工作的?!?/br> 梁亭松眉頭微皺,嫌疑犯們?yōu)榱颂幼镒鞒鲞@種狡辯是很正常的,可為什么失足女人們也會作出這種回答。 “洗腦?”這是梁亭松能想到的,能夠解釋失足女人們行為的理由了。 “也有一部分原因在里面,后來我爺爺去其中幾個女子住所處進行調查,發(fā)現(xiàn)在回歸正常社會之后,這些女子或多或少都表現(xiàn)出對被懲處的嫌疑犯的同情。” 許為溪這么一說,梁亭松就明白了,這樣的情形并不少見。過去在解救人質時,也遇到過人質主動維護嫌疑人的情況,人質對嫌疑人展現(xiàn)出了依賴和同情,甚至有的人質在警方救援時破口大罵。 醫(yī)學心理學上將這種現(xiàn)象稱之為斯德哥爾摩綜合癥。 在那個時代,在那長達兩年無人知曉的時間里,誰也不知道那些失足女子們經歷了什么。陷入牢籠又無人救助的絕境中,身體和精神的本能促使她們對于嫌疑犯們產生了依戀,只要聽話,只要肯干,就有一口飯吃,就能活著。 所以,哪怕警方的救援終于到來了,她們也不再信任這種正義的力量。 “警方顧忌這些女子會做出破壞社會秩序的事,所以對這些女子進行了長期的秘密監(jiān)視?!?/br> 許為溪嘆了口氣,手搭在箱子邊上,看著箱子里的資料,目光有些黯然,“明明通過心理疏導,這些女子可以恢復正常的,但是在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她們被當成瘋子一般受到監(jiān)視?!?/br> “梁亭松?!痹S為溪偏過頭來看向梁亭松,嘴角帶著苦笑,“我們未來要面對的,不只是窮兇極惡的嫌疑犯,可能還有那些本應被救助但卻站到了對立面的民眾?!?/br> 無辜的百姓會成為惡人的盾,罪惡藏在他們身后肆意橫生,往地下深處扎根,從他們身上汲取養(yǎng)分。 梁亭松伸手攬住許為溪的腰,探身在人的額上落下輕吻。 “相信你自己,相信我?!?/br> 第54章 考前動員會 梁亭松是一大早就帶著警員們一起去慶州一中,許為溪原本想起早給人一起,但是鬧鐘鬧了兩遍也起不來,索性就在家里磨蹭了一小會兒后,方才慢悠悠地趕到校區(qū),順手給梁亭松發(fā)了條信息。 慶州一中有著花園學校的美稱,得益于校園內占了三分之一面積的林木流水。教學樓前的公告牌上張貼著海報,考前動員會安排在cao場上。 許為溪看了眼時間,估摸著謝圖南應該要開始演講了,果不其然,沒一會兒校園內的揚聲喇叭里就傳出來了校領導的聲音。 許為溪沒有急著去cao場,翻找了下備忘錄,踱步繞進一棟教學樓里,一路上到三層走到最中間的位置,伸手敲了兩下門。 “進。”里面立刻傳來中年男人的聲音。 許為溪推開門進去,只見著最里頭的辦公桌上摞著老高幾層的資料和書,而這些遮擋的后面,一個男人靠在椅子上,臉上還罩著一本語文書。 “身為老師,上班時間居然開小差?!痹S為溪走到那方辦公桌旁邊,在人對面坐下。 中年男人伸手把臉上的書拿了下來,坐直了身體,“你不去cao場跑這干嘛?” “來物歸原主啊?!痹S為溪從口袋里摸出那個竊聽器,擺在資料書上往人面前推了推,“它已經光榮的完成了它的使命了?!?/br> “栽贓陷害來了是吧?!比尉S烈伸手揉了把臉,還是將那個竊聽器收了起來。 從任維烈的這間辦公室的窗戶往外看,剛好可以看到一半的cao場,許為溪的目光往cao場上探了探,而后收了回來,“身為前治安管理支隊副隊,校領導居然放任你在這里渾水摸魚?!?/br> “別,別給我?guī)弊?,我現(xiàn)在就是個普通高等中學語文老師,每天被學生的成績氣死,偶爾還要被沒有心的侄子坑?!?/br> 論懟人這方面,許為溪就沒贏過他二叔。 “行吧,那就不打擾你了?!痹S為溪聳了聳肩,站起身往外走。 任維烈看了他一眼,擱以往兩人還得繼續(xù)掰扯會兒, “不再坐會?” 許為溪手摁在門框邊,偏過頭伸出另一只手朝人揮了揮,“沒有心的侄子要去找對象了,不打擾二叔你休息了?!?/br> 說完就走,順便給貼心的給人把門帶上了。 許為溪自然不可能真的跑去找梁亭松,人這會兒還不知道在cao場的哪里站著呢。 學校的廣播里播放著謝圖南的聲音,雖然是演講,但是謝圖南把自己在教表演的那一股子勁兒也融進了話中,聽起來確實會讓人熱血沸騰。 沒有去處,許為溪就慢慢晃進了校區(qū)的樹林園里,高大的香樟樹如同屏障一般,遮去了大部分的陽光,只余下稀疏幾點從葉間逃出來,落在青石地上。 人工河塘的中心安置著幾座假山,較為平整的一面,用紅漆書寫了慶州一中的校訓。 [明辨慎思 求實守誠] 河塘邊上是一座涼亭,許為溪朝著那座小亭子走過去,坐在亭子里,剛好可以把整個河塘景色攬入眼中。 即便再浮躁的心,在踏進這座涼亭的時候,都能夠沉穩(wěn)下來。 愛屋及烏,許為溪對這所學校的印象很好,甚至有些遺憾,沒有能和梁亭松在這里一起長大,沒能見證梁亭松的少年時期。 他坐到亭子里的長椅上,背靠著紅木柱子,合上眼安靜去聽廣播里的演講。 梁亭松此時正站在cao場邊的欄桿處,從前的班主任從邊上踱著步子走過來,頭發(fā)已經半白了,面上看著倒是很精氣神十足。 “秦老師。”梁亭松側過身,朝人點頭致意。 “這一屆的孩子不知道能不能拿雙狀元咯?!鼻乩蠋煉吡搜踓ao場上坐著的那群學生,搖了搖頭,“帶了這么多屆,這屆的孩子總算有點你們那時候的樣子了?!?/br> “現(xiàn)在的孩子們面對的壓力大,我們那時候是沒法比的。” 維持入場秩序的時候,梁亭松還看到好幾個孩子口袋里揣著便攜的讀記本。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奮斗,這些孩子還有更高更遠的未來。 “也是?!鼻乩蠋燑c點頭,便手背在身后,繼續(xù)踱著步子繞cao場邊散步去了。 謝圖南的演講要比那些生澀僵硬的雞湯有趣些,cao場上的孩子們難得沒有吵鬧,大多數(shù)的目光都聚在主席臺上。 如果不是來這邊,梁亭松還不知道謝圖南居然是謝誠明的兒子,單看外貌和性格,確實無法把兩人聯(lián)系到一起。 他往四下看了看,雖然收到了許為溪發(fā)來的信息,但是到現(xiàn)在也沒有人的身影,總不能在學校里轉迷路了吧。 他看了眼時間,按照先前招呼過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這場動員會就結束了。 謝圖南演講完后,校長依照慣例進行了總結演講,給孩子們打了一波雞血,方才宣布動員會就此圓滿結束。 “小謝啊,得虧有你啊?!敝x圖南還在收拾桌上的演講稿紙,校長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肩膀。 副校長也笑瞇著眼,開口道:“校長平日里沒少跟學生介紹你,你可是我們這屆孩子中的小偶像呀!” “承蒙各位領導對我的關照,愧不敢當,愧不敢當?!敝x圖南忙放下手里的東西,朝幾位校領導鞠了一躬。等到幾位領導走下臺階后,他方才離開主席臺。 謝圖南本想點開手機看看有沒有沒處理的信息,就感受到一道灼熱的目光,一個穿著校服的男生朝他這邊張望著。 他思索了片刻,抬步朝那個男生走過去,“有什么想要問的嗎?” “謝師兄的演講非常好!”男生脫口而出,不知道這句話是憋了多久,“我也要成為和謝師兄一樣優(yōu)秀的人!” 謝圖南一愣,隨后笑著拍了拍人的肩膀,“加油!” 疏散完學生后,梁亭松讓警員們先回市局。 他估摸著如果許為溪要還在學校里,以人的性子應該是繞到園子里了。他打開手機翻到許為溪的聯(lián)系方式,撥了過去。 響了半天,電話那頭的人才接,聲音還帶著倦意。 “怎么了?” “你在哪,我過來找你?!?/br> 許為溪定了下神,才發(fā)覺自己竟不知道什么時候睡著了,“園子里,這兒有池塘亭子?!?/br> “好?!?/br> “嗯……誒,誒!”許為溪還想說點什么,結果睡的時間太久,半邊胳膊給壓麻了,剛準備起身,沒扶穩(wěn)差點從長椅上摔下去,但是手機遭了殃,直接掉地上了。 這驚呼和撞擊聲直接順著電話傳到了梁亭松耳朵里,聽的人心里一緊,“怎么了?我馬上就到!” 梁亭松幾乎是跑著過去的,就看著許為溪坐在長椅上正揉著胳膊,邊上放著裂成幾塊的手機膜。 見著人沒事,梁亭松才稍放下心來,走到人腳邊坐下,“怎么轉到這邊來了?!?/br> “這兒風景好,我就隨便走走逛逛,順便等你來找我?!?/br> 許為溪扭了扭肩膀,手臂的酥麻感已經下去了,只是對于剛剛的事還心有余悸。 他的目光移到邊上的河塘上,這個亭子一半都在水面上。不過學校這種地方的人工河塘應該不會太深。 “這個塘大概六七米深,據(jù)說是為了填補另一邊的河堤挖的,人不清楚,不過以前有出現(xiàn)過流浪貓狗淹死在里面的情況。” “……” 幸好摔得是手機,幸好亭子有護欄,許為溪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走吧,這邊的學生一會兒也要放學了?!绷和に烧酒鹕?,把廢了的手機膜塞進口袋里。 學校里這會兒學生正多,梁亭松和許為溪兩個人出現(xiàn)在教學樓邊的時候,引得不少學生的目光朝他們探去。 許為溪樣貌出挑,眼尾微彎自成笑意,陽光鉆進他的領口里,下顎線的陰影盡數(shù)落在脖頸處??粗@所學校里的學生們差不多,任旁邊人怎么好奇,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前邊的梁亭松身上。 而梁亭松一身藏藍色的制服,帽上的警徽隨著陽光的照耀泛出金屬的光澤。他個高是天生的衣架子,行走時目不斜視直盯前方,肩背筆挺,自帶著禁欲的氣質。 青春期的孩子總是毫不掩飾對這樣英姿颯爽的成年人的崇拜,梁亭松對于這些是淡然的,但是某個成年人心里就不那么自在了。 “梁警官蠻受學生喜歡的嘛……” 許為溪有意無意地往梁亭松身側靠去,話里話外就差直接點明“我不高興”了。 梁亭松是許久沒從人口中聽到這個稱呼了,聞言他的目光往兩邊掃了眼,最后落到了許為溪的眼底,“他們看的不是我,是我們?!?/br> 明明只是稱述事實的一句話,卻讓許為溪心里那點子占有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兩個人走到校門口,正碰上謝圖南叢另外一條道往這邊走來。 “還沒回去?”許為溪看了看謝圖南,又看了看人身后不遠處跟著的幾個迷弟迷妹,“來一趟學校,就收了一堆小尾巴,回去得給師哥你加工資啊,萬一被學校挖走了怎么辦?” “這是你第六次說要給我加工資了,什么時候可以兌現(xiàn)一下?”謝圖南朝著梁亭松伸出了手,“今天有勞梁警官了?!?/br> 梁亭松并沒有握上那雙手,只是點頭致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