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美人 第9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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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淡淡瞥了一眼綠宛,綠宛當即便會意,甩帕說著:“還不快走,叫娘娘先過去。” 同是貴嬪,怎么毓貴嬪就要先走? 魚靄是個急性子,當下便皺眉說道:“我家娘娘分明是先一步到的,怎么毓貴嬪就要越過珍貴嬪娘娘先走?這算是什么道理!” 綠宛記得很清楚,當初就是珍貴嬪才害得綠夭被拔了舌頭去做苦役,如今碰上,她怎么會有好臉色。 她當即便冷笑著揚了聲兒,說著:“珍貴嬪和毓貴嬪是位份相當不假,可就算是后宮,也需知前來后到的道理。奴婢記得,毓貴嬪娘娘封貴嬪的時候,珍貴嬪娘娘可還是嬪位,是在毓貴嬪娘娘之后封的貴嬪位。” “何況,毓貴嬪娘娘是陛下的表妹,于情于理,也是該我家娘娘先過。珍貴嬪娘娘身邊的奴婢不懂事,可別珍貴嬪娘娘自己也不懂事才好?!?/br> 蘇皎皎收了散漫的坐姿,長睫微啟,看向了面前的毓貴嬪。 她神色淡淡,瞧不出喜怒,只垂睫將目光落在了綠宛的身上,這才開了口:“小松子,掌嘴?!?/br> 小松子是蘇皎皎的掌事太監(jiān),年輕力壯,又一向有眼力見和分寸。 但最重要的是,小松子是個太監(jiān),讓太監(jiān)掌摑一個宮女,是比宮女掌摑更大的羞辱。 何況綠宛畢竟是毓貴嬪的掌事宮女,若是被普通宮女掌摑,容易落下口舌,但如果是被珍貴嬪的掌事太監(jiān)掌摑,并不算失了規(guī)矩。 蘇皎皎看著毓貴嬪,云淡風(fēng)輕地抬手扶了把步搖。 底下的綠宛不曾想到珍貴嬪表面瞧著如此柔弱,如今竟然說打就打,下意識便白了臉,求助似的看向毓貴嬪。 掌摑雖不算重刑,卻是極大的羞辱,打的是奴婢,更是毓貴嬪的臉。 毓貴嬪本就厭惡蘇皎皎,今日見她竟敢口出狂言,要掌摑綠宛,便重重拍向手下的扶手,冷笑道:“綠宛乃是本宮的掌事宮女,本宮自己的人,輪不到旁人來□□!” 蘇皎皎淡聲說著:“綠宛言行無狀,沖撞本宮。毓貴嬪疼愛自己的宮女,也許不忍心,可本宮身為一宮主位,懲治宮女卻也是分內(nèi)的事?!?/br> 見她理直氣壯,毓貴嬪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怒道:“若是本宮執(zhí)意不許,你又能如何?” 魚瀅看著毓貴嬪惱羞成怒的模樣,福身笑了笑:“娘娘說笑了,后宮有后宮的規(guī)矩,從來不由一人說了算。綠宛言辭中沖撞了我家娘娘,若是不施以懲戒,豈非闔宮都要知道,珍貴嬪娘娘連個奴婢都能隨意欺負到頭上。娘娘是陛下的妃嬪,娘娘失了臉面就是陛下失了臉面,若是今日之事傳出去,毓貴嬪娘娘說,陛下是會覺得我家娘娘不饒人,還是會覺得毓貴嬪娘又一次,管教不好下人呢?” 說話的時候,魚瀅特意加重了又一次的字眼,為的就是提醒毓貴嬪,不要忘了當初毓貴嬪身邊的綠夭當初要掌摑魚瀅,被宓賢妃下令拔了舌頭發(fā)配去做苦役一事。 毓貴嬪進宮只帶了綠夭和綠宛兩個陪嫁丫頭,而陪嫁丫頭,都是同主子感情最好,也最得力的奴婢。 她已經(jīng)損失了綠夭,若是今日她執(zhí)意要護著綠宛,恐怕也會落得一個下場。 聞言,毓貴嬪便知道魚瀅這話里的意思,指著她的鼻子,怒道:“你是在威脅本宮?!” “奴婢不敢?!濒~瀅直起腰板,看向毓貴嬪的時候臉上帶著笑,話卻是對小松子和他身后的奴才說的:“娘娘方才的命令沒聽到嗎?還不快去,若是耽誤了百日禮,你們可擔(dān)待的起。” 小松子立刻招呼著人上前將綠宛從人群中拉了出來。 綠宛喊著:“娘娘!娘娘——!” 毓貴嬪手下的扶手抓得愈發(fā)緊,她身子起身往前挪了挪,卻始終咬著牙不曾開口。 魚瀅說的話雖然難聽,她卻不得不考慮陛下對她的看法。 眼下陛下跟她好不容易才像正常的帝妃關(guān)系,若是再因為她看管不好婢女而對她生了不滿,豈不是白白便宜了別的女人! 綠宛被拉到兩人的儀仗中間,小松子便掄圓了胳膊左右開弓,打得她臉頰“啪啪”作響,不出幾下,綠宛的臉便腫起來,通紅通紅的。 蘇皎皎和毓貴嬪的儀仗加在一起也有二十人左右,加之這條宮道上,來往經(jīng)過的人本就很多,綠宛被打的陣仗頗大,不少人悄悄往這邊看。 約莫二十下后,蘇皎皎才不冷不熱地說了聲:“停?!?/br> “綠宛進宮不久,想來也不是故意沖撞本宮,略施小懲便罷了。以后還望你記住自己的身份,謹言慎行,不要再給毓貴嬪丟臉。只是綠宛如今的模樣頗為難看,百日禮上,陛下和二皇子都會去,若是見著綠宛面目駭人,驚了二皇子,可就是另一層罪過了。” 說罷,她看著毓貴嬪,柔柔笑著說:“毓貴嬪的確是在本宮之前先封的貴嬪位,后退,讓毓貴嬪先走?!?/br> 第94章 起爭執(zhí) 【加更】 蘇皎皎靜靜地看著毓貴嬪, 面上帶著淡然自如的笑意。 只見毓貴嬪低頭看著綠宛,頗為咬牙切齒地讓一個宮女陪著綠宛先行回宮敷臉,這才冷哼一聲起了駕。 原本誰先走誰后走都是無所謂的事, 蘇皎皎也從來不在意這些虛名,可毓貴嬪若是當成是理所應(yīng)當, 綠宛又氣焰如此囂張,那她也容不得被人騎在臉上打。 從前她柔弱謙卑是因為深宮無情, 她為求自保,不愿意被人太過忌憚。 如今陛下寵愛, 她又位至主位,蘇敞也算是個聰明人, 就不必再讓自己處處受制, 處處容忍了。 毓貴嬪自從入宮后,陛下一直對她不錯,但只有最近幾個月才去同心殿的次數(shù)稍多了些。是陛下的表妹又如何,她只要能把陛下的心一直攏在自己這里, 也就不怕陛下喜歡誰, 寵愛誰。 陛下畢竟是陛下,指望他能對誰從一至終, 那才是天下最滑稽的事情, 從前宓賢妃就是個傻傻的癡心人,如今毓貴嬪也是。 愛只會讓自己失去理智, 被情緒左右, 更何況是帝王之愛, 那更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蘇皎皎從一開始就不信, 以后也不會信。 毓貴嬪也遲早為她的可笑和天真付出代價。 她們的儀仗一前一后進了御花園, 墻外停著一溜煙兒的步輦。魚瀅扶著蘇皎皎下來, 魚靄忙上前給她撐傘,這才挪步走進了春日宴內(nèi)。 繞過一堵花墻,就聽到里頭傳來似有所無的談笑和說話聲,琳瑯滿目的美人們,個個生得千嬌百媚。 蘇皎皎恍然想起自己去年參加春日宴的時候,還只是區(qū)區(qū)一個選侍,在梨林靠宓妃的消息“偶遇”陛下后,才破例被陛下帶去了春日宴。 那時候的自己人微言輕,為了打斷春日宴,故意慫恿了當初的姬良使去向陛下告知自己中毒一事,又御前失儀,失了帝寵,這才有了她后面的青云之路。 如今不過一年,她已經(jīng)位至貴嬪,再不是當初那個任人欺凌的蘇選侍了。 “走吧。” 皇后稱病不出,王淑妃還在照顧大皇子,一直不怎么出門,如今陛下左右坐得最近的,就是宓賢妃和蘇皎皎。 只是皇后雖稱病,她的位置也需要留住,亦示皇后尊榮。 宓賢妃在下首第一次座,剩余的就是珍貴嬪和毓貴嬪。蘇皎皎蓮步輕移,挪到了位置上,先給宓賢妃行禮后,才施然落座。 她掀眸往下看了一眼,大部分妃嬪都已經(jīng)坐下了,瞧著倒熱鬧。 御花園門口,祥貴人親自抱著二皇子沈南熹從陛下特賞的步輦上走下來,身邊還跟著愉才人。 魚靄為蘇皎皎斟茶,自然也看到了這一幕,有些不滿地小聲說著:“奴婢瞧著愉才人和祥貴人感情當真是好,昨日才在一處,今日又是一起來的?!?/br> 蘇皎皎淡淡收回了目光,說著:“陛下心疼二皇子,特賜了祥貴人步輦出行,四人抬的步輦速度可不慢,愉才人又怎么攆得上。怕是愉才人算好了時間在門口等候,特意和祥貴人成雙入對,是做給宮里其他妃嬪看。” 魚靄癟嘴道:“從前從未聽說過祥貴人和愉才人交往過密,如今愉才人這么巴巴地粘著祥貴人,也不知祥貴人愿不愿意。娘娘,您幫了祥貴人這么大一個忙,祥貴人還瞞著您愉才人的事,可見忠心還有待考較?!?/br> “不著急,祥貴人心思深,又聰慧,從一開始我就知道她未必肯死心塌地跟著我。忠不忠心是其次,用不用得上才最要緊。眼下不必對她約束太多,日后有得她要做選擇的時候?!?/br> 蘇皎皎吹了吹杯中香茗,看著愉才人日益嬌艷的容貌,心中升起不禁兩分疑惑。 自年宴那次相見,她就發(fā)覺愉才人不見絲毫落魄,反而越發(fā)美貌了。 昨日在南薰殿她也有這樣的感覺,如今愉才人為了春日宴再精心打扮,那種感覺便愈發(fā)強烈。 倒是奇了怪了,如她和宓賢妃一般,日日用著最好的胭脂水粉,也不見這樣明顯的增色,怎么區(qū)區(qū)愉才人,就宛若脫胎換骨了一般? 蘇皎皎將思緒暫且壓下,看著祥貴人抱著二皇子上前向宓賢妃和她行禮后,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先到的妃嬪陸陸續(xù)續(xù)向祥貴人賀喜問安,將賀禮送上,一派祥和安寧的模樣。 這時候,拱門處傳來高聲唱禮的聲音,說是陛下駕到,蘇皎皎等人才一同起身向陛下請禮。 她掀眸看過去,卻見陛下身邊還跟著一人,模樣嬌羞,竟是許久不見的蕭美人。 蘇皎皎秀眉微挑,頗有些驚訝。 蕭美人自從上次被宓賢妃杖責(zé)以后便一直不怎么出門,并且再也沒有登過絳云殿的門,她這么安生的時候不多見,差點就讓蘇皎皎忘了后宮里還有這么一號人。 蕭氏一族多出將臣,聽聞近來在朝中屢建軍功,蕭美人有心爭寵,陛下自然不會不賞這個這個臉面。 諸位嬪妃起身后,陛下才淡聲說著:“韶儀正巧在路上偶遇了朕,朕便帶她一起來了。蘭心,扶著你家小主入座吧?!?/br> 蕭美人聽到陛下喚她的名字,面上的笑意更深,屈膝柔聲說道:“妾多謝陛下?!?/br> 她今日穿得美艷,胭脂色的宮裙在她身上更襯出幾分英氣,祥貴人恰好在她右手邊坐著,兩人一對比,顯得祥貴人容貌格外普通,衣著也素凈。 愉才人在蕭美人對面,笑著說:“蕭jiejie今日穿的胭脂色真好看,襯得jiejie愈發(fā)貌美了,難怪陛下親自帶著jiejie來?!?/br> 今日蕭美人在陛下面前得臉,自然得意,她雖看不上愉才人進來得寵,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還是覺得受用。 斜斜睨了眼身側(cè)的祥貴人,抬手將鬢旁碎發(fā)捋去,話里的深意不言而喻:“什么人穿什么衣裳,我倒要多謝愉才人夸贊了?!?/br> 果不其然,抱著二皇子的祥貴人笑意頓時僵在了臉上,眼中隱隱有些冰冷的寒意。 蕭美人從前就看不上祥貴人,如今就算祥貴人生下皇子,位份比她高,蕭美人依舊看不上她。 可祥貴人是極要臉面的人,她母家官職低,自己又是庶女,自小便敏感多疑,最厭惡被人看不起,渴望出人頭地。 蕭美人以前就仗著自己的身份當眾罰跪過祥貴人,如今又在二皇子的百日禮上暗中譏諷,這叫祥貴人如何咽的下這口氣。 她淡淡抬眸看了眼愉才人,未曾吱聲。 春日宴在陛下和宓賢妃的主持下開始,歌舞熱鬧喜慶,闔宮歡笑,倒也算美滿。 宴席途中,蕭美人多喝了兩杯酒,起身要離席去方便,愉才人恰好也要去,便二人一同作伴。 蘇皎皎看著二人的身影遠去,又看向位置上的祥貴人,若有所思。 “魚瀅,悄悄跟上去瞧瞧?!?/br> 不出多久,愉才人身邊的宮女白著臉急匆匆地來報,噗通一聲跪在了陛下跟前,哭得梨花帶雨,好不可憐:“陛下!小主和蕭美人出去的時候起了爭執(zhí),蕭美人抬手便扇了我家小主一耳光,又將她推在地上,如今小主腹痛不止,還請陛下給我家小主做主??!” 作者有話說: 愉才人其實挺慘的,是這一批良家子中走得最高的了,但是命運也很波折,在后宮里,沒有身份地位很難晉封,愉才人也是對自己狠,豁得出去才好不容易混上了才人的位份和封號。 第95章 懷身孕 都是賤人! 歌舞聲驟停, 宓賢妃眉頭一皺,看了眼陛下的臉色,沉聲說著:“好端端的你哭什么!你方才說蕭美人推了愉才人, 可是當真?究竟是發(fā)生了什么事,陛下和本宮自會為愉才人做主?!?/br> 來報信的小宮女立刻抹了把淚, 伏在地上哭訴道:“我家小主和蕭美人本是一起出去的,在路上的時候, 我家小主不過是不小心踩了一下蕭美人的裙擺,蕭美人便大發(fā)雷霆, 說……說小主是不入流的賤胚子,也配跟她走得這么近, 小主不過是辯駁了兩句, 她便說小主不分尊卑,上來就刪了一耳光,又將小主推到旁邊的薔薇花壇里,小主衣衫被劃破, 身上被薔薇花的刺劃傷了好幾道傷口, 還腹痛不止,請陛下和娘娘為小主做主!” 此時在場的所有人注意力都在這報信的小宮女身上, 無人注意到魚瀅何時回到了蘇皎皎身邊。 蘇皎皎看了眼魚瀅, 斂眸低聲:“可瞧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