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 第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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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贏了。 此處又恢復安靜。 容妄沒什么高興的表情,自始至終都是冷淡隨意的,看向我時,卻添了鄭重,在袖里掏東西,溫聲,「淮月……」 「皇后來了,小姐?!箤氈樘嵝选?/br> 我正想上前和皇后請安,容妄卻一把將我塞進旁邊一叢茂盛的梅花間,擋住了我的身形,寶珠見狀也跟著躲起來。 皇后是一個人來的。 上來就是劈頭蓋臉地質(zhì)問:「容妄,你在這磨蹭什么?不幫本宮接待大臣,跑到這賞花,你倒是有閑情逸致?!?/br> 難怪她一個人來的,不能被旁人聽到她對容妄的質(zhì)問。 容妄沒什么表情,「兒臣馬上過去?!?/br> 皇后仍是不滿意,「本宮的貓兒病了,你也沒個表示。若是阿鈺在,他肯定會找人來醫(yī)治它,安慰本宮?!?/br> 沒等容妄回答,她又自顧自道:「也是。畢竟你這樣殘忍狠辣的人,幾歲時就能去摳豹子的眼珠子,帶人將它分尸。本就是沒有喜愛生靈的善心的。」 那一瞬間。 風過梅稍,雪落枝頭,冰面凝結,萬物寂寂之下暗流洶涌。 容妄桃花眼里沒有一點兒光,復雜的眸色,似有委屈、有怨憤、有嘲諷……各種不為人知的黯淡心思涌動。 最終,他只是斂了眉目,依舊沒什么表情地,輕輕拭去嘴角不知什么時候又咳出的血跡,漠然答了一句: 「好,兒臣去為它尋獸醫(yī)來?!?/br> 第59章 皇后皺眉,「你真是一點也不像他。 「你這樣,遲早要被你父皇發(fā)現(xiàn)。你父皇最是疼愛阿鈺,他要是知道你是假的,本宮也要被你牽連?!?/br> 「他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容妄淡聲。 「什么?什么時候?」皇后立馬慌張起來。 「剛剛。你來之前?!?/br> 皇后眼睛瞪大了,「皇上什么反應?」 容妄淡淡道,「沒什么反應。我斷了晟王一只手,還閹了他。父皇沒什么反應?!?/br> 他抬眸,眼里盡是諷刺。 皇后這才注意到四周滿地都是血,難以置信,「就算你父皇沒什么反應,你傷了晟王,貴妃也會來找本宮麻煩的?!?/br> 越想越生氣,皇后忽然哭了起來,揚手給了面前的小兒子一巴掌,哭喊:「當初死的為什么不是你?」 容妄本就蒼白的臉,挨了狠狠的一巴掌,泛了幾分薄紅,加上又溢出嘴角的血跡,看著既狼狽,又哀艷。 他滿眼復雜地看著皇后離去。 雪落無聲,梅枝暗放。 我躑躅在原地,不知道要不要出去,容妄看起來,好像需要一個人安靜地待一會兒。 沒等我糾結完,他自己斂盡了所有情緒,繞過繁花似錦的寒梅,來到我身邊,終于沒有人打斷他。 他從袖間,摸出來一塊玉佩。 白色的玉,內(nèi)里透著幾分紫,精細的刀功,正是那一塊鳳佩。 我這才注意到,他華貴的狐裘里面,衣袍是濕的,被體溫捂著,不至于凍住,袖間還偶爾滴著水。 墨發(fā)眉眼間,滿是霜雪。 原來他終于找到了鳳佩,衣服都還不及換,匆匆趕來,想把玉佩給我。 容妄,「淮月,我找到它了。」 他想把鳳佩放到我手中,不知不小心觸到了哪里,一塊完整的玉,忽然碎開。 他僵住。 瘦削修長的指尖,碎玉顆顆墜落。 第60章 他無措地抓起凌亂雪地里的碎玉,無意識間,妄圖將它們拼起來,拼了半天,一動,又碎開落了滿地。 他忽然頓住了。 過了好久,他拽住我一角裙擺,似是在崩潰邊緣的那種壓抑聲音,「淮月,對不起?!?/br> 我扯開他手中的裙角,試圖將他往上拉,「起來?!?/br> 沒拉動,他太沉了,而且他忽然痛苦地弓身咳了起來,吐出一口又一口血,過了好久,才緩過來,坐在雪地里,僵硬地擦去嘴角的血跡。 白衣染了血,墨發(fā)鋪散開來。 他凝望我,「淮月,你等我?guī)滋欤覟槟阒匦碌褚粔K。我可以學的。我學什么都很快……」 想起什么 忽然垂了眸,平靜地自語: 「是了,我學什么都很快,唯獨在學會愛與承認愛這件事上,愚鈍了些,晚了一步,便萬劫不復。」 平靜的模樣,不曾像往常那樣露出格外可憐脆弱的神色。 可卻難得地,讓我感到一陣揪心。 我忽然想起那天相府的門被人敲開,他站在門外,月白衣袂,長身玉立。 他站在那,他就站在陽光里,可陽光灑在他身周,暖不透一身的清寒孤凄。 想起他在東宮,也是這般的平靜,滿地的白紙寫著一個「鈺」字,只有那一張用他自己的血染成的「妄」字,在離他不遠處,像與他一同被拋棄,像隔出了一方空間。 與世隔絕,風雨凄凄。 第61章 晟王反了。 狗急跳墻,聯(lián)合安王一起逼宮。 看來安王就是那個一直暗中密謀造反的人,派人刺殺容鈺和太醫(yī),不過他看起來不太想?yún)⑴c的樣子,可能是因為時機還沒成熟,就被晟王逼著一起出場了吧。 安王是異姓王,當過將軍,手底下還有兵權,帶人圍了皇宮,幾個重要的大臣家也被圍了起來,姜府也在內(nèi)。 我爹正心焦著,晟王妃來了姜府。 她說,她在京城外買了個莊子,請我過去和她一起去游玩幾個月。 我疑惑地看她。 晟王妃把我拉到無人的角落里,「我欠太子一個人情,答應他要護好你。京城快亂了,我?guī)愠鋈ケ芤槐??!?/br> 我仍是疑惑。 晟王妃大大咧咧,「我不耐煩被家里催婚,太子說有個人可以介紹給我,有錢、有權、沒兒子,死得早。于是我就欠下了他一個人情。」 「……」 「你叫什么名字?」我問她。 「我叫張嬌嬌?!顾?。 「姜淮月?!刮艺f。 張嬌嬌不僅帶上了我,還帶上了我爹,我娘,我祖父,我七大姑八大姨,門口的士兵想攔她,她拍西瓜一樣拍拍自己有點顯懷的肚皮,把肚子往前拱: 「晟王唯一的兒子,張大將軍唯一的外孫,你攔一下試試?你再攔我撲你刀尖上去?!?/br> 這下沒人敢攔著了,只得一路跟著,不讓我們離開視線。 門口備了好幾輛馬車,上了車,我看到,里面靜靜躺著一塊小小的平安符。 是幾千階石梯之上那個寺廟里求來的。 寫著我的字——從曦。 曦,意為太陽。 日月星辰,輝光耀我。世間陰霾,皆不可近。 第62章 晟王正在努力逼宮造反的時候,他的王妃為了還對頭的人情,接走了姜府的重要人物,一起去了城外一個莊子避禍。 我不知道晟王心里怎么想,但安王明顯不放心,派人在莊子外面徘徊值守。 這些都影響不到她,張嬌嬌一頓能吃三碗飯,這還不夠,天天帶著我烤rou吃魚,挖紅薯挖冬筍。 莊子雪景極其漂亮,紛紛揚揚的大雪,掩蓋了不少權力傾軋帶來的焦慮,頗有一種超脫世外的閑情。 我望著雪景發(fā)呆。 張嬌嬌拍著我的肩膀,「要是晟王走了狗屎運沒死成,真成事了,那我就是皇后,我會保護你一輩子的。你不用擔心。 「不過他那種蠢貨,估計成事比較困難?!?/br> 我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若是晟王落敗,你身懷他的遺腹子,你不擔心嗎?」 張嬌嬌咬一口烤山雞,「太子答應了我,就算他老子死了,我肚子里這個也不會被牽連。作為我保護你的條件之一?!?/br>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