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承輝活生生被氣出內傷，臉色青紅藍紫變幻了半晌，冷笑一聲。

    “好，好……”他從牙縫里擠出聲音，“一個敢說，一個敢應，我看你們最后能不能驚艷世界?！?/br>
    ***

    和產品經理的第三次例會，又又又以luke率先發(fā)難、luke率先被氣走而走完流程?；厝サ穆飞?，俞誠一邊覺得狠狠出了一口氣一邊也忍不住有點擔心，猶豫半晌，斟酌著問杜詩怡：

    “……小詩，新方案……”

    ……是真有吧？……老實說方才的好多理論他也沒聽懂，甚至居然不知為何有一種冥冥中的感覺——她所講的，超出時代……

    杜詩怡按下36層的電梯，抬眸一笑：

    “我?guī)盤了，等我去把方案打出來給你看?！?/br>
    俞誠：？

    方案直接做好了？！這是早有應對？！

    他終于想起昨晚她彎著眉眼說的“提前打算，有備無患”，倒吸一口氣，難掩震驚。

    ——這已經不僅僅是單純的代碼實力強勁了，遠見也是常人無法企及的程度。在那樣一片大好的形勢下冷靜的未雨綢繆備下后手，就算是世家繼承人，有這樣的頭腦和處事也足夠了。

    就算他向來知道她的卓越是大神圈內也難得一見的不同凡響，但再次直面，也依然深深折服。

    這個女孩，是世間最美的詩意與最好的風華，是他整整四年藏于內心最深處的向往與思慕，他只愿，這樣并肩相伴的日子長些，再長些。

    很快到了原本的錄制場地辦公區(qū)，杜詩怡推門進去打印，俞誠本來要陪她一起，余光無意間瞟到外側，頓時周身一緊，面色倒仍如常，笑著說在門外等她。

    杜詩怡點點頭消失在門后，而俞誠冷眼迎上了沉默站在不遠處的沈硯。

    “專門等在這兒的？就為了看她一眼？怎么，料定了她會來用打印機？”

    這是自從在節(jié)目上重逢以來，俞誠第一次當面與沈硯把話捅開。

    或許是那些總讓他不安心的精致錦盒，或許是她分到沈硯名下而他被調開原本與她相鄰的工位，或許是徐宇身為眾所周知的沈硯心腹，一直以來對她表現出的格外熱情……

    或許是上周磕瘋眾多cp粉的頒獎禮世紀同框，或許是這周晚間匯報永遠在空氣中流淌的獨一份默契，又或許，是今天沈硯比他快一步的架住那只手……

    總之，他忽然不想再與對方止于目光交鋒之間的心知肚明。

    但這句話出口，他又感到一絲難以言喻的妒意——這是對她有著怎樣的熟悉與了解！當年，當年如果是他快了那一步……

    他目光一冷，寒聲道：

    “沈總，她就不勞你關心了，時過境遷，該翻篇了。有這份閑空不如管管自家招聘，好歹也是大公司，別什么烏合之眾都往里面放。就那個什么luke，在永程過不了試用期就會被掃地出門，在華元居然還做到了產品經理，我都替你們臉紅?！?/br>
    沈硯的目光終于從遙遠的虛空收回來。

    俞誠盯著他。對方那雙漆黑沉湛的眼里看不出情緒，但絕對有什么與第一周時不同，就好像一些封存數年的心緒終于解凍，匯成冰面之下涌動的暗河。

    他聽到沈硯輕聲說：

    “誰告訴你，那是華元的人？”

    第62章 封神62%

    俞誠：“什么？”

    他只是因為驚愕, 下意識問了這么一句，但畢竟也是出身大公司，不需要說得太明白就能聽懂, 當即回頭看了一眼來時的方位, 緊緊皺起眉。

    但反應過來之后, 憤怒又開始冒頭, 他簡直是難以置信的看向眼前這個人：

    “你早就知道？！那你居然就眼睜睜看著？！”

    不是華元的人，那還有什么好顧忌！

    如果是他，一定會在第一次例會看清這“產品經理”是個怎樣專門找茬的混蛋之后就出手, 不讓這種人給她造成任何的困擾和負擔，而沈硯居然任由對方跳了三天！任由本來可以平平順順過考核的她火線換了兩次方案！

    而這位理應能夠輕易處理這種小蝦米的華元副總居然沒有任何動作，只是站在這里，望著窗外雨后的日光, 靜靜道：

    “這種程度，對她構不成阻礙?！?/br>
    俞誠：？

    他直接給氣笑了，點著頭：

    “好, 很好。不愧是當初能走到分手的地步，果然是一點也不知道心疼人?！?/br>
    大片大片的落地窗前, 那個人影似乎終于是僵了一下。

    漫長而壓抑的沉默后，俞誠聽到沈硯輕聲說：

    “還不到時機。我是為她……”

    “為她好這種瞎話就留著騙自己吧?！庇嵴\面無表情，冷冷拍了兩下手, 零落的掌聲回蕩在緊繃的空氣里，帶著十足的諷刺意味。

    “沈總, 像你這種根本不懂關懷和寵愛的人, 憑什么站在她身邊。命里無時莫強求, 你, 別強求了。”

    ***

    十五分鐘后, 半個屋子又炸開了鄭飛揚的尖叫。

    “什么？？？你們產品經理又要你們全部推翻？？？他是個智……”

    ——障嗎？！腦殘嗎？！專門盯著人搞的紅眼病吧？！

    杜詩怡翻著一大堆高級微型電路板，抬頭笑道：

    “行了，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br>
    鄭飛揚：……你還挺輕松？！

    一般人在第一次就已經完蛋了好嗎？！

    這個叫什么luke的，根本就是在惡意打壓吧！世上能一天出一套頂級方案的有幾個？！如果站在這里的不是怡寶，這輪課題肯定就被他毀掉了啊！

    杜詩怡把第三份厚厚的方案搬到桌上，轉臉見鄭飛揚還是一臉憤憤不平，笑著給他扔過去一盒零食順毛，又補了一句：

    “好啦，放心，我有數的。真的不是壞事?！?/br>
    她迄今為止一直不動聲色，放任對方在項目明明一切順利的情況下肆意提出更改要求，就是在等最后匯報考核那一刻。

    白承輝越沉不住氣，越在鏡頭前表現得無理攪三分，在身份暴露之后受到的反噬就越強。倘若他只是陰陽怪氣的使點暗地里的小絆子，真面目揭開后的影響反而不會特別大。

    既然現下的場面完全在她能應付的范圍，那換方案也無所謂，反正她又沒有任何的負擔。

    何況，最后的這個方案……

    最后的這個方案，其實算是在異世時與師父的約定。

    它的實際應用是由師父首先落地實現，但二十年的教導中，師父給了她無數份成品代碼用于觀摩學習，卻唯獨沒有這一份。

    師父笑說，科研院有個傳統(tǒng)，在收徒當日給嫡傳弟子立一個終極課題，從頭至尾不給任何指引和提示。而等你能夠獨立做出它，就算出師啦，從此就是真正意義上的獨當一面，可以自立門戶去收自己的徒弟了。

    在穿回來之前，她其實就已經在動手寫框架設計，那份還差一點就要做完的方案還留在辦公室的電腦上，也不知道是否已經隨著她一起消失。

    而她站在這里，隔著不知道多少光年的距離，去獨自完成那個跨越時空的約定。

    剛進科研院時還沒有桌子高的小女孩，如今已經長成了大人的模樣，我一定，能夠自己做出來。

    杜詩怡深吸一口氣，抬眼望向工作電腦，手隨心動，快速敲下了第一行代碼。

    ***

    整整一天，直播間看著少女在工作臺前站了整整一天。

    連午飯都沒去吃，據說是因為當時代碼正好進行到一個極重要的模塊，不想讓思路中斷。最后是俞誠給她打包帶回來，她才因為覺得不能浪費糧食，快速吃了個戰(zhàn)斗飯。

    那是她唯一離開的一段時間。

    因為不想把食物帶進實驗室，所以避去外面解決，走廊上也沒有桌椅，就站著吃。

    俞誠帶回來的那個餐盒，是里三層外三層的豪華裝，并且遞過去的時候已經紳士的幫杜詩怡打開，鏡頭曾快速掃過一兩秒，經由神通廣大的網友拉幀鑒定，里面的菜色堪稱米其林水準，雖然華元食堂被譽為業(yè)內絕品，但反正也肯定不是它那兒能出產的就對了。

    原本，這個不同尋常的現象應該引發(fā)彈幕的一波炸裂討論和暴起磕cp。

    但今天，所有人都沉默的看著鏡頭角落隱隱照到的門邊，那個纖細的身影全程站著迅速吃完了飯，就又回到工作臺邊緊鑼密鼓的忙。

    一忙一個下午，一忙一個白天。

    她忙到幾乎不說話，就算偶爾與同伴交流也很簡短，輕聲跟俞誠講哪里需要更改，等對方點頭表示明白，轉臉就又迅速接上手頭之前的活，似乎時間極緊，任務極重。

    常規(guī)沖刺階段也差不多到了開啟時間，其他人今天也格外安靜，除了白薇一邊擺弄開發(fā)板一邊時不時揚起一點得意而詭異的笑，另外幾人臉上都是十二萬分的專注凝神，似乎眼中只剩下了代碼和電路。

    氛圍不再嘻嘻哈哈，甚至緊繃到有點肅穆，一群人影抱著器材在實驗室里沉默的穿梭來去，宛如已經完全忘記了在拍綜藝。但彈幕默默看著，都沒有開口說無聊。

    【看感動了，這一室沉默居然讓我看感動了，其實這才是廣大科研工作者的常態(tài)，哪有那么多輕松有趣，不過是進了實驗室，就化身鋼鐵戰(zhàn)神】

    【是的，博二在讀，真實的科研生活遠沒有鏡頭下表現的那樣歡樂有梗，就是一群人為了一個滿意的數據而磨到禿頭。無比枯燥，無比熬人，但永遠有年輕面孔愿意加入到這支很苦很累的隊伍中去，接過前人傳下來的火種，讓大國科技的旗幟繼續(xù)高高飄揚】

    【研一即將入學，正是因為無數前人的辛勤耕耘才激勵我走上這條路。上周國家青年科技獎授予儀式，一位老前輩的寄語動人心弦，他說希望青年堪當大任、勇攀高峰，早日成為國家的建設者、時代的領軍人。大家可以去搜索一下他的事跡，八十高齡還依然站在實驗臺前，希望為國家多做一點貢獻。想對所有奮戰(zhàn)在一線的科研前輩們說：您們辛苦了！請您們放心，我們會努力成為祖國的驕傲！】

    【淚目了，每次看到國家又有了什么技術突破都特別驕傲，沒有細想過那是凝結著多少心血與汗水，果然每個看似輕松的偉大背后都是歲歲年年的“平凡”……致敬，科研人員都是最可愛的人！?。　?/br>
    【辛苦了！大家都是好樣的！??！】

    杜詩怡全然不知道網上滿屏的感動，軟件硬件一肩挑的她，早已經全身心沉浸到工作世界里去，根本意識不到過了多久。

    反正這個忙碌程度她早已習慣，甚至還不到身體給她發(fā)警鐘的階段，沒有必要在意外物。

    她只想快一點……再快一點……

    說實話這是個太大的工程，比之前兩周的“附加題”都困難無數倍，其實按照正常的速度來說，是不可能在周五做完的。即使是方案早已熟透在心中的她，也只能拼一把盡力。

    但是錯過這周，不知道以后的課題里還有沒有進實驗室的機會，綜藝結束之后又要去國航局的項目組，這款產品做出來的時間等于被無限期推遲。原本她并不急，但現在……

    大概是受內心最深處一種恍惚而復雜的情緒所驅使，想要早點做出來，早點能投入使用。

    她只能說，在不出重大意外的情況下，有80%的概率，可以按時。

    但是從前在科研院，所有s級重大項目都是上面特需，開項動員會上每一個人都要簽軍令狀，定期就是定期，任務就是任務，耽擱了延誤了，不管什么理由，就是領頭人和整個團隊的失職。所以她從很早，就在徹夜的燈火通明中，學會了前輩們那無聲的奮斗和堅守，關鍵時刻，咬著牙也要上。

    她要把上天給的80%，變成人力下的100%。

    鏡頭下，所有人注視著少女沉默而迅速的忙碌，時間在她那里宛如停滯，因為時針轉了一圈又一圈，她始終扎根在工作臺前；但時間在她那里又宛如瞬移，因為秒針每走一個輪回，她手下的電路板就rou眼可見的更復雜一些，像地球一瞬間走過了四季。

    所有人都以為，這幅安靜而鄭重的畫面會一直持續(xù)下去，成為今日直播鏡頭的收官。

    誰都沒有想到，意外比明天先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