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觸到那個戒指盒的瞬間，裴楠心跳到了嗓子眼，正欲張開五指去保護(hù)盒子，卻被另外五根手指趁機(jī)而入，插進(jìn)了他的指縫間，牢牢扣住。

    對方的目標(biāo)似乎并非戒指盒。

    胸腔內(nèi)綿長又急促的sao動還未平息，裴楠耳尖發(fā)燙，面上卻裝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樣，瞇著眼問：“大庭廣眾的，鄭律想干嘛？”

    鄭書昀眉梢輕輕挑起：“不是說要蹭我嗎？”

    他說著，將裴楠的手從褲兜里牽出來，放進(jìn)了自己的風(fēng)衣口袋，握住，力道毫無緣由的緊，任憑周圍路過的人側(cè)目也不放手。

    恰在此時，前方的綠燈不知第多少次亮起，鄭書昀正欲朝對面邁步，卻沒拉動裴楠，他問：“不走？”

    “嗯，我不想逛展了?！迸衢惚苤腥烁Q探的視線，面對面的，將眼睛埋在鄭書昀的肩頭，小聲道，“我想在去桉市前多看看你，最好是不穿衣服的樣子?！?/br>
    半小時后，邁巴赫壓著限速沖破夜色，回到別墅區(qū)。

    剛進(jìn)入玄關(guān)，裴楠便被鄭書昀單手抵在門上，用舌頭堵住雙唇，對方另一只手托住他的后腰，不由分說往自己身前按，動作有些蠻橫粗暴，但裴楠卻沒來由的喜歡。

    誰都沒想起他們從商場買回來的那堆東西還遺留在車內(nèi)。

    上樓后，兩人又跌跌撞撞地吻進(jìn)了浴室，不過片刻，嘩啦啦的水聲便蓋住了來自兩個人的喘息。

    *

    桉市就在江市周邊，約摸一個半小時車程。

    高速路上，坐在前排副駕的顧南枝忽然道：“小昀那孩子看著不食人間煙火，其實還挺會養(yǎng)人的。”

    正縮著脖子靠在u型枕上和鄭書昀發(fā)消息的裴楠聞言一驚，下意識將手機(jī)屏幕扣在大腿上，透過后視鏡同他媽對視。

    一旁在開車的裴誠勉道：“是啊老婆，咱兒子前段時間日漸消瘦，這個月終于胖回來了一點。”

    顧南枝道：“就憑小昀那個廚藝，估計每天都把楠楠喂得飽飽的。”

    聽到“喂飽”兩個字，裴楠大腦短暫宕機(jī)，眼前驀地浮起鄭書昀前晚不停喂他后面吃東西，還故意吊著他，像個暴君般命令他自己坐上去吃的場景，不禁老臉一紅，對于自己當(dāng)著父母的面滿腦子黃色廢料的行徑十分唾棄。

    都怪變態(tài)鄭書昀，把他純潔的心靈給帶壞了！

    裴楠摁滅亮起的手機(jī)屏幕，毫不留情地把鄭書昀新發(fā)來的消息阻隔在視覺之外，決定十分鐘不搭理鄭書昀。

    裴楠的外公外婆膝下三個子女，裴楠一家回去得最早，在家里住了兩天，難得給兩位老人家盡孝。

    第三天便是中秋節(jié)，亦是顧老爺子八十五歲壽辰。

    裴楠作為家中為數(shù)不多身懷廚藝的人，從一大清早就忙得腳不沾地，和家里的兩個保姆阿姨一道張羅老人家的壽宴兼團(tuán)圓飯，連午餐都是隨便對付的。

    好不容易從廚房出來，又正好碰上他表姐帶著老公和一對六歲的雙胞胎從外省趕回家。

    兩個粉雕玉琢的小團(tuán)子一進(jìn)門就叫著“小舅舅”，爭先恐后往裴楠懷里撞。

    裴楠笑呵呵地矮下身，摟著許久未見的兩個小外甥拍了幾張合影，將照片分享給鄭書昀，問他哪個小朋友更可愛。

    隨即將他們一左一右夾在腋下，模擬開飛機(jī)的動作給外公外婆打包送了過去。

    顧南枝正和裴誠勉坐在沙發(fā)上品嘗一款桉市特產(chǎn)的牛rou，見裴楠來了，便沖他道：“這個好吃，到時候給小昀帶點兒回去。”

    坐在輪椅上的外婆聞言，眉眼彎彎地問：“小昀是哪個小姑娘呀？”

    裴楠不禁笑出聲，躬身湊到外婆耳邊解釋道：“外婆，小昀不是姑娘，是男的?！?/br>
    外婆愣了愣，而后斂起笑意，神色略顯不虞道：“哦，就是那個叫鄭書昀的壞小子吧？”

    裴楠眉心一跳。

    顧南枝不贊成道：“媽，您別這樣亂說人家，小昀跟咱們楠楠關(guān)系可好了?！?/br>
    “哦？是嗎？”外婆一臉不信地看向裴楠，“記得你好小的時候，有次哭著跟外婆說，最討厭鄭書昀了，怎么長大還變成好朋友啦？”

    裴楠聞言一陣尷尬，扶著額，心說自己以前到底跟多少人講過鄭書昀的壞話。

    他不動聲色地把話題岔開，卻一不小心繞到了自己的終身大事上。

    外公喝了口茶，道：“正好，前些天你陳爺爺說他的小孫女二十多了還沒談男朋友，最近那姑娘也回桉市了，明天空了你倆見個面?！?/br>
    裴楠笑容一僵，猛地站直身體，脫口道：“不見。”

    外公蹙起眉，似是對裴楠斬釘截鐵的拒絕有些不悅。

    “我的意思是……”裴楠略微拖長語調(diào)，看了眼爸媽，小聲道，“我已經(jīng)有對象了?！?/br>
    在旁玩耍的雙胞胎紛紛抬頭，異口同聲問：“我們要有小舅媽了嗎？”

    裴楠不禁面上一熱，揉著兩個粉團(tuán)子的小臉蛋道：“你們?nèi)瞬淮?，懂的倒挺多??！?/br>
    外婆欣慰地笑道：“瞧這孩子，有對象是好事啊，怎么還像干了壞事一樣?！?/br>
    裴楠聽罷，愈發(fā)心虛了起來。

    其實也不能怪兩個老人著急，如今他們的重孫都能滿地跑了，孫子輩里就剩下裴楠還“單著”。

    但裴楠理解歸理解，卻囿于無法透露鄭書昀的身份，只得找個機(jī)會暫且脫身，去門口的小院里點了根煙。

    吹了會兒冰涼蕭瑟的秋風(fēng)，他忽然想起什么，掏出手機(jī)打開微信，卻發(fā)現(xiàn)鄭書昀最后一條消息仍舊停留在昨晚的“晚安”上，至今都沒有進(jìn)一步動靜，就連一小時前他發(fā)過去的照片也沒回復(fù)。

    裴楠想了想，還是給鄭書昀撥了個視頻電話過去，然而，對面直到自動掛斷也沒接。

    半分鐘后，他的手機(jī)跳出來電提示，是鄭書昀。

    故意等了十幾秒才接通，裴楠靠在墻邊叼著煙，含糊道：“鄭大律師，你要是再不出現(xiàn)，我就要去參加我外公給我安排的相親了?！?/br>
    對面淡聲道：“你不會去的?！?/br>
    裴楠本以為鄭書昀會像之前那樣輕易吃醋，然后說一些兇巴巴的話，誰知對方卻并未放在心上，他不禁一時語塞，有點摸不透鄭書昀吃醋的點究竟在哪。

    他取下嘴里的煙摁滅，有些悶悶地問：“你在忙嗎？連我給你發(fā)的消息都不回。”

    鄭書昀道：“剛才是有點忙?！?/br>
    說完，電話里出現(xiàn)短暫的停頓，裴楠猜測對方應(yīng)該是去看消息了，等了幾秒后，便聽鄭書昀的聲音再度響起：“我覺得中間的小朋友最可愛?！?/br>
    裴楠稍加回憶了一下中間是他哪個外甥，隨即想起那張照片是他左右手摟著兩個小家伙拍的。

    毫無防備地被取悅到了，裴楠對著深灰的墻角摸了摸鼻子，蓋不住唇邊勾起的弧度，心說算了，不怪鄭書昀突然失蹤了。

    他將手機(jī)貼緊耳朵，仿佛這樣就能讓對方的呼吸聲近一點，他低聲道：“其實我今天也挺忙的，忙著準(zhǔn)備家宴，還要帶小孩兒，我?guī)讉€表哥表姐都把孩子帶回來了，家里就像個游樂園一樣，你也在忙過節(jié)的事嗎？”

    對面意味不明地“嗯”了一聲。

    裴楠問：“那你吃月餅了嗎？”

    鄭書昀頓了頓：“吃了?！?/br>
    裴楠問：“什么餡兒的?！?/br>
    鄭書昀問：“你吃的什么餡？”

    裴楠道：“蛋黃麻薯。”

    鄭書昀道：“我和你吃的一樣。”

    裴楠狐疑道：“你怎么可能吃這么甜的月餅？”

    鄭書昀笑了兩聲，并未作答。

    相較于裴楠這邊一大家子團(tuán)聚的熱鬧，鄭書昀那邊簡直安靜得過頭，不過這在裴楠看來倒也正常，畢竟在他印象中，鄭書昀的家人都比較喜歡安靜。

    裴楠事無巨細(xì)地將今天發(fā)生的一切說給鄭書昀聽，對方認(rèn)真傾聽，適時給予回應(yīng)，卻并未提及自己都做了些什么。

    一晃便過了半小時之久，久到顧南枝親自出門喊他進(jìn)屋，他朝他媽招招手，欲要跟鄭書昀說“再聊”的時候，電話里突然響起一聲男人的暴呵，隨后隱約傳來男女的爭吵。

    裴楠一愣，問：“你不是在家過節(jié)嗎？”

    他聽見鄭書昀“嗯”了一聲，隨即電話里傳來門吱呀的響動，鄭書昀似是要關(guān)門，卻沒攔住門外突如其來的瓷器摔碎的巨響。

    鄭書昀沉默片刻，道：“小楠，我過一個小時再打給你。”

    裴楠連忙問：“等等鄭書昀，你那邊怎么了??？”

    回應(yīng)他的確是電話掛斷的“嘟嘟”聲。

    回到室內(nèi)，裴楠無心再去帶幾個外甥侄子做游戲，耐著性子等了一小時，卻沒有等來鄭書昀的電話。

    家宴席間，裴楠在桌子底下偷偷給鄭書昀發(fā)消息、撥電話，直到用餐結(jié)束，一家人團(tuán)坐在客廳準(zhǔn)備看中秋晚會，對面依舊沒有回音。

    最后一通電話撥過去的時候，對面已經(jīng)提示關(guān)機(jī)。

    內(nèi)心的不安如同膨脹的氣球，在這一刻到了爆炸的閾值，裴楠將裴誠勉拉到一邊，低聲道：“爸，家里的車借我用一下，我要回趟江市?！?/br>
    第49章 “在家等我?！?/br>
    客廳小孩多，伴著電視里的晚會開場舞跑跑跳跳，裴誠勉酒喝多了，在這嘈雜的熱鬧中沒反應(yīng)過來兒子所言，半晌才驚道：“這么晚了，你回江市做什么？”

    他沒收住聲音，引得不遠(yuǎn)處坐在沙發(fā)上的親戚紛紛停下聊天，看了過來。

    “小楠這就要走了嗎？”裴楠的二姨詫異地出聲詢問，而后關(guān)懷道，“大過節(jié)的，不會是趕著回去工作吧？”

    裴楠頓了頓，本可以順著對方的話就這樣糊弄過去，卻他卻深吸一口氣，如實道：“不是工作，是回去找個人，我聯(lián)系不到他了?！?/br>
    表哥哄著兩歲大的女兒，不以為意道：“說不定人家也在過節(jié)，合家團(tuán)聚，沒空同你聯(lián)絡(luò)?！?/br>
    裴楠當(dāng)然也設(shè)想過這個原因，可每每回憶起在電話里聽到的那些突兀的異響，他還是忍不住往未知的方面思考，越想越心焦。

    他搖頭道：“鄭書昀一定是有別的什么事?！?/br>
    情急之下，他說出了鄭書昀的名字。

    外公用拐杖敲了兩下地板，略微沉下臉色：“一個外人而已，能比自家人還重要？再說他作為有手有腳的成年人，丟不了的?！?/br>
    裴楠的外公做了大半輩子處級干部，哪怕如今須發(fā)皆白，也蓋不住與生俱來的領(lǐng)導(dǎo)權(quán)威，在培養(yǎng)兒孫方面亦是相當(dāng)嚴(yán)厲，十分注重傳統(tǒng)的禮儀孝道。

    裴楠從小就有點怵他外公。

    他看得出，早在他席間心不在焉地向他老人家祝壽的時候，外公就有點不高興了。

    可他無法回答外公這個略顯尖銳的問題，也深知自己的確未能盡到做外孫的孝心，便有些歉疚地錯開外公審視的目光，看向客廳那一大家子好不容易才聚到一起的親戚，視線掃過他們眼里不解的目光，一時陷入了進(jìn)退兩難的境地。

    但無論如何，他是一定要走的。

    這時，正一言不發(fā)替外婆剝橘子的顧南枝擦了擦手站起身，走到裴誠勉身邊，從他口袋里掏出車鑰匙放在裴楠手上，神色如常地發(fā)話：“兒子，去把隨身物品收拾好，路上注意安全，有事給爸媽打電話?！?/br>
    裴楠愣了愣，低頭看向他媽，不期然觸到對方溫柔的眼底暗含的支持與鼓勵，原本不安的心忽然鎮(zhèn)定了幾分。

    直覺告訴他，這一次，他媽并非是像以前那樣因為疼愛鄭書昀，才縱容他這個不合時宜也不盡人意的決定，而是單純?yōu)榱怂?/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