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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其他小說 - 魚龍舞在線閱讀 - 【魚龍舞】第五卷 行于幽泉 37

【魚龍舞】第五卷 行于幽泉 37

    第卅七折·集矢之的·神其鑒降

    29年10月23日

    死掉的是拏空坪的李錫色與馮钘色,夏陽淵的林、關兩個年輕人,還有被高

    軒色抱在懷里的蔚佳色。

    應風色幾乎像被毒刺螫中般彈起來,排開周遭瞠目結舌、還沒反應過來的人

    ,探了探林、關二人的呼吸脈搏,寒意從腳底直竄腦門。

    兩人的身軀雖還有余溫,卻已沒有生命跡象,毫無疑問是死透了的。

    抬起頭來,檢視馮钘色的鹿希色,以及另一廂攬著李錫色的運古色都搖頭,

    面色鐵青。

    驀地,高軒色輕輕放落小師弟的尸體,突然像發(fā)狂的奔牛般撲向前去,若非

    應風色留上了心,及時從后頭抱住,運古色、龍大方等亦從旁壓制,怕莽漢已一

    頭撞倒那羽羊之柱,落得碎顱潑血的收場。

    「天殺的……為什么!為何要殺佳色?完成……已完成玄衣令了啊!」

    高軒色吼得撕心裂肺,雙目赤紅,直到力盡才頹然倒地,涕泗橫流的模樣未

    教人恐懼或輕鄙,只覺鼻酸。

    「什么點數(shù)……什么獎勵……他是活生生的人啊!還我……把小師弟還給我!你快把我的小師弟還給我??!」

    而莽漢的哭嚎也正是所有人的心聲。

    明明……明明這么努力才解了使令,捱過如潮涌至的鬼卒和可怕的鬼牙精兵

    ,在武力完全是壓倒性強大的刀鬼、艷鬼,乃至狼鬼爪下險死還生,好不容易才

    保住性命;對關閉鐵門后才倒下的五人而言,這一切到底有什么意義?「嘛,諸

    位的心情,吾也不是不能理解啦?!?/br>
    羽羊神的磁聲透著些許困惑,幾乎可以想見它撓抓腦門的模樣。

    「本想用‘這是規(guī)則’打發(fā)就好,看在使者們?nèi)绱藠^勇,居然還能夠擊殺守

    關的青鬃狼鬼,實在太出人意料啦,吾破例向使者們解釋解釋?!?/br>
    「喀喇喇」

    地一陣鈍重的機械響動,羽羊之柱的上半截突然三向攤開,張成了一塊滿是

    古樸鐫刻、比銅匭略薄的塊體,像是柱頂撐了塊寬厚的凋花屏風。

    屏風正面有著上下各六、合計十二,排列宛若人齒的粗大方孔,活像放大的

    兩排運日筒滾輪,此際孔中十二枚滾輪正唰唰唰地飛速轉動,「鏗!」

    急遽卡止,輪軸的殘余轉速撞得厚重的「屏風」

    嗡嗡震顫,勝似鐘磬,戲劇效果十足。

    上排由右至左,依序顯示「一、十、百、千、萬、億」,如數(shù)算位數(shù),下排

    六枚則全都是「零」,用的是陽刻的古篆體。

    換作尋常江湖豪士,怕是當天書一般,別想看懂了,然而鱗族出身的奇宮之

    人在上山前便是世家子,讀書識字的比例遠高于一般武人,諸脈典籍亦不乏古文

    者,便是薛勝色那無賴下了山去,也是通文墨的好人家出身,在場眾人皆能辨讀

    ,沒什么困難。

    「這是自有幽窮降界以來,所有九淵使者行走兩界所積攢的分數(shù),只有吾與

    吾之同僚能看見,諸位非是半神,所見自然全都是‘零’。「據(jù)吾等計算,要降

    界到使龍皇陛下踏落東洲大地,最少需要一億點的數(shù)字,才能恭迎圣駕一試;這

    些點數(shù),便由諸位使者從儀式中積攢而得?!?/br>
    即便不知自己攢下多少點,也明白這是難以企及的可怕數(shù)字……不,直接視

    之為「絕不可能辦到」

    不能算是負氣,甚或才是明智之舉也未可知。

    億者,萬萬也。

    就算每人每回能得萬點評價,每趟二十人全去全回毫無缺損,也要足足五百

    次方能辦到。

    方才那樣駭人的險關要闖五百回?便是瘋子也知絕不可行。

    況且還有另一可議處。

    「你說結算的點數(shù)可以更換獎勵,」

    鹿希色忽道:「這么一來,豈非與幽窮降界的目的相爭?兩相權衡,我們怎

    知掙來的點數(shù)是不是被動了手腳,五鬼搬運到別處去?」

    高軒色縱于大悲大狂之間,也聽明白了女郎的言下之意。

    點數(shù),看來似乎是「幽窮降界」

    此一活動中最大的獲益,為使龍皇降臨,羽羊神與其同僚需要它;而九淵使

    者拼命完成儀式里的各種使令,進可換取豐厚的恩賞獎勵,退萬步想,也是避免

    被時輪扣光點數(shù),落得身死收場。

    召集使者的半神們與使者爭利,同時又兼結算之職,怎么想都是滿滿的黑幕。

    察覺莽漢的肌rou繃硬如鐵,應風色等人趕緊壓住,鹿希色拍拍高軒色的手臂

    ,他才放松下來,勐把周圍之人甩開,抱著蔚佳色的尸身抵額不語。

    「不不不,沒有的事,鹿使可別亂說啊?!?/br>
    羽羊神聽得著急起來,連忙否認。

    「這個數(shù)兒是累計,沒跑的,不管諸位換了什么,點數(shù)終歸是算到這里頭來

    ,使者掙得越多換得越多,龍皇陛下便越歡喜,哪有爭利一說?「況且,這板子

    里累計的數(shù)目,可是五千年來無數(shù)九淵使者努力下的結果,就差零頭而已,不是

    讓諸位從零打到萬萬,憑你們?也不撒泡……咳咳,總之呢,諸位別想太多,先

    來看看自己掙了多少唄。哪位先來呀?別害羞別害羞,一回生二回熟嘛,三回就

    嘿嘿嘿啦。」

    搓手涎臉的模樣,都快從聲音里噴薄而出。

    鹿希色舉起手來。

    羽羊神連問了十幾次「哪位先來」,始終沒等到她認輸放下,死了心似的面

    對女郎。

    「我記得羽羊神說過,傷殘可以點數(shù)換取痊愈,那么死而復活呢?在儀式中

    犧牲的人,能否用點數(shù)將他們交換回來?」

    高軒色赤紅的雙眼微微瞠亮。

    「可以是可以,不過限制很多啦。」

    羽羊神咂嘴。

    「譬如只能復活使者,僅限于三輪儀式內(nèi)犧牲,且身首分離者是完全無法復

    活的,更重要的是:復活一個人需要五十萬點?!钢T位不妨先瞧瞧你們在這回儀

    式里掙得的點數(shù),就能明白吾的意思。想看的拿運日筒上前來!別再拖拖拉拉的

    了,不犯困嘛你們。」

    鹿希色輕推了推高軒色。

    「給我,我?guī)湍闳デ魄?。?/br>
    雙眼浮腫的壯漢遲疑片刻,彷佛不愿放開尸體,只略翻出臂甲內(nèi)側。

    女郎取下鋼筒,盈盈起身,排闥至羽羊柱前,扭開鋼筒前沿的環(huán)狀齒鑰,插

    入圓孔一轉,喀噠一響筒蓋翻開,柱頂?shù)蚧ㄆ羺Q上的十二枚滾輪開始轉動起來,

    迅速跳出字來。

    血人事物時地

    干兌干干巽兌

    明顯上排的「血、人、事、物、時、地」,對應的是運日筒上的六枚滾輪,

    左首的「血」

    字代表取得的血衣使令點數(shù),其下五枚則是玄衣使令的評價點數(shù)。

    而下排顯示之卦象,與高軒色的運日筒面完全一致,果然就是計點之用。

    「這樣……是得到多少點?」

    鹿希色澹道:「還是羽羊神不打算揭明呢?」

    「就沒見過忒急的丫頭……」

    羽羊神干咳兩聲,甕聲甕氣道:「是這樣:玄衣令的人事物地四枚,每卦可

    得一百點的獎勵;血衣令更高,每卦可得三百點。大家以后要記得多解血衣令啊

    ,一卦抵玄衣令三卦,血賺!「開場時,這五項評分都不是從零開始,而是直接

    給了乾卦,等于是白給七百點,這是因為‘時’的這一項,是六項里唯一的倒扣

    項,每卦扣一百點,越早完成任務扣得越少。剛剛倒下的五人里,過半是因為掙

    點太少,剛好被時輪扣完,只能拉回九淵煉魂啦,吾也是愛莫能助?!?/br>
    語聲方落,屏匭面上喀喇喇的一陣響,十二枚方孔里的古篆再度變了樣。

    億萬千百十一

    零零零壹零零

    眾人無不瞠目結舌。

    連進屋以來始終澹定的鹿希色都變了臉色,喃喃道:「一百……一百點。就

    只……一百點么?」

    羽羊神的磁聲里似乎透著遺憾。

    「嘛,吾說傻大個兒……呃,吾是說高使者,你也就差一點兒,便與小師弟

    攜手同去啦。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下回記得好好表現(xiàn),不是每回都有這種運氣

    的?!?/br>
    鹿希色俏臉若嚴霜,負氣似的換上自己的運日筒,咬牙道:「瞧瞧我的?!?/br>
    屏匭映射筒上的「兌兌離兌巽震」

    六組卦象,接著一陣唰唰飛轉,竟跑出九百點的評價,足是高軒色的九倍!

    血人事物時地

    兌兌離兌巽震

    億萬千百十一

    零零零玖零零

    「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羽羊神的口氣明顯不情愿,連浮夸的官腔都沒能維持住,死魚般應付過去。

    「鹿使是秀外慧中,天資過人??!繼續(xù)加油。下一位!」

    「且慢?!?/br>
    鹿希色雙手抱胸,這個動作不自覺地將雙峰捧高些個,彷佛要將那對渾圓飽

    滿的妙物獻出任采也似,微瞇著美眸,眼中掠過一抹貓兒舐爪般的危險光芒。

    「羽羊神介意耽誤點兒時間,與我一一捋過評價否?我想知道細節(jié),下回儀

    式參考些個,爭取更高的評價點數(shù)?!?/br>
    羽羊神嘿嘿兩聲,似來了興趣。

    「吾提醒下鹿使,當眾揭露自家評價的細節(jié),乃是極不利的舉措,倒不會有

    什么立即的損失……怎么說呢?就是自曝短長唄。旁人能從其中窺見許多信息,

    下回萬一不是同組隊友,而是相互競爭的關系……嘿嘿?!?/br>
    「怎么還有讓使者相互競爭的使令么?」

    鹿希色澹?;乜?。

    羽羊神這才意識到嘴快,沉默了一陣,再開口時陰沉許多。

    「既然鹿使堅持,吾就為你捋上一捋,教你無話可說?!?/br>
    最右側的地輪,指的是執(zhí)行使令之處,鹿希色的評價是「震」,蓋因打開問

    心齋的陣儀是玄衣令的第四項任務,血書的題款就是「震」。

    「居然有這種事?!?/br>
    始終沉默的運古色揚起一邊眉毛:「那我們打開項藏經(jīng)閣陣儀的,豈非

    倒楣透頂?就因為是‘干’項,輪子連轉都沒轉,就只拿了入場的優(yōu)惠而已,使

    令不等于是白干的?」

    他在比武動手之外,處事尚稱謙虛自抑,可能是相對寡言的緣故,此際卻是

    難得地動了肝火。

    他這組等于在地輪沒拿到點數(shù),關、李兩人負責后勤,未與鬼卒動手,進場

    的六百點直接被時輪扣完,可說是必死無疑。

    早知規(guī)則如此,怎么也要讓他們砍幾名鬼卒掙分,何至于死在終點?羽羊神

    道:「運掩使者也別這么說。越靠前的使令越簡單,越后面越難,以點數(shù)區(qū)分高

    低,是天經(jīng)地義的事兒。藏經(jīng)閣那廂無有變異的守關者,鬼卒也少,最強就一頭

    鬼牙精兵而已,其他三處都有強大的變異鬼怪守關,若遇上青鬃狼鬼,莫說你隊

    上那倆年輕小伙,怕連你也未必逃得掉,這干項使令與震項能比么?」

    運古色沒再說話,轉頭前瞥了瞥應風色,眸光甚是陰沉。

    鹿希色取得窗臺下的指示卷軸,又殺了許多名鬼牙卒子,物人二輪都得到兌

    卦評價,但真正使她獲得高分的關鍵,卻是評價「兌」

    的血衣輪,一口氣灌進了三百點。

    「鹿使因為完成一項隱藏任務,血衣輪前進一格,來到兌卦?!?/br>
    羽羊神不懷好意地笑著。

    「這邊需要吾好生解釋,替鹿使釋釋疑么?吾瞧諸位使者都挺有興趣,畢竟

    是一抵三的的血衣輪,怎地就你們那組忒也好運,撞上了血賺的隱藏任務?!?/br>
    連龍大方都來了興致,忍不住好奇:「師姊,你們是遇上了什么好事,說來

    聽聽啊。」

    卻聽一旁何潮色低聲咕噥:「哪有什么隱藏任務……我的血衣輪一直都是‘

    干’啊,怎地師姊卻成了‘兌’?」

    見應風色面色微沉,悄悄搖了搖頭,鹿希色清清喉嚨,仍是一派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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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必了,我沒有其他問題,就這樣罷。」

    抽出鋼筒,走回原處并腿斜坐,好整以暇。

    高軒色卻霍然起身,橫抱著尸體遠遠坐到對向角落里,看都不看鹿希色一眼

    ,也不理她遞回的運日筒,當她空氣一般。

    這也難怪。

    他們貳組分配到的洗硯池是點數(shù)第二低的使令,若去的是演武場乃至問心齋

    ,蔚佳色活命所需的額外一百點,自然不成問題;至于羽羊神說的「越后面越難」,在真正遇到之前人是不會信的,此乃常情。

    他無法面對拿下了九百點高分的鹿希色,沒法不怨恨她、怪罪她、遷怒她,

    哪怕本沒有她什么事。

    眾人輪流上前對合鋼筒,點數(shù)一一顯現(xiàn):鹿希色以下,顧春色拿到七百點,

    算是榜眼;龍大方在事輪一項,拿到了不可思議的第六格「艮」

    卦評價,斬殺鬼卒亦至兌卦,以六百點暫居第三;何潮色、何汐色兄弟皆拿

    到四百點,不同隊伍卻以同分作收,只能說是默契絕佳。

    同隊的運古色和平無碧均拿到兩百點,驚險地掠過判死線,運古色眉目不善

    ,平無碧倒是歡天喜地——運古色從頭扛到尾的鬼牙精兵,卻在平無碧好不容易

    擺脫鬼卒趕到幫忙時倒地,羽羊神判定由兩人共同擊殺;若非加得分數(shù),平無碧

    亦在死亡名單內(nèi)。

    全場的目光集中到了應風色身上。

    他持筒走到銅柱前,插鑰前忽問:「每回結算,都須這般公開顯示所得的點

    數(shù)么?能否選擇只讓自己知曉?」

    身后倚墻歇息的顧春色閉目笑道:「長老怕我等汗顏,才有此貼心之問么?

    小可拼著無地自容愧生此世,也想見賢思齊哩。眾家?guī)熜值軅兣乱彩且粯拥男乃??!?/br>
    龍大方動了動嘴,卻沒出聲,難得幫不上腔。

    興許如顧春色所說,沒人不想知道應風色掙了多少,連龍大方也不例外。

    「是可以的。」

    羽羊神的回答出人意表:「只要花上少少的四百點代價就行。隱藏信息,的

    確是非常巨大的優(yōu)勢,諸位是應當認真考慮的。應使換得起啊,要換么?」

    換完就什么都沒啦——雙胞胎相視苦笑,運古色則是連笑都笑不出來。

    龍大方雖有六百點在手,且不說已曝光沒甚好藏的,知道了也不換;換完剩

    的剛好一半,傻子才干這種事。

    果然應風色猶豫僅一霎,搖頭道:「我不換。」

    眾人心想:「就算他所掙冠絕群倫,割出這么一大筆還是rou痛得緊?!?/br>
    料想風云峽的麒麟兒畢竟也食人間煙火,禁不起這般揮霍,心中頓有一絲釋

    然。

    環(huán)鑰對合,鋼筒扭轉,已聽熟了的鈍重滾輪聲唰唰轉動,轟然一頓,屏匭上

    顯現(xiàn)出極其駭人的數(shù)目!——兩千一百點!石室里一片靜默。

    組壹負責的問心齋是地輪點數(shù)最高的「震」

    項,應風色又與唐奇色聯(lián)手擊殺了最強的變異首關者青鬃狼鬼,遑論與鹿希

    色偷偷摸摸眉來眼去,支吾遮掩的撈什子「隱藏任務」……他掙得最高分是完全

    可以預期的,但兩千一百點實在太過了,整整是高軒色的廿一倍,第二名的鹿希

    色連他的一半都不到——怎么會有這種事?這人……他是怎么辦到的?在身畔始

    終有人的情況下,如何取得這般驚人的評價?應風色從小就很優(yōu)秀,優(yōu)秀到十二

    歲上便代表風云峽一脈出使白城山,與顧挽松等七大派首腦平起平坐,成為色字

    輩里頭一個披上青鱗綬、得享長老地位和權力的人;同齡的孩子還在刻苦練功時

    ,他就已經(jīng)是「大人」

    了,但有沒有優(yōu)秀到能是顧春色的三倍、運古色的十倍,足以將他們遠遠拋

    在后頭,連影子都看不見?決計沒有。

    「他是應風色,不是應無用!」

    每個接近層峰的色字輩弟子,在不同的時間地點、不同的場合情況,都聽過

    自家尊長如是說,慶幸安慰里雜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幸災樂禍。

    應風色的沉著冷靜,勇于任事,確是難得的特質,眾人在危難中自然而然便

    服膺其領導,這也是實情,有沒有可能趁此之便,做出了對自己最有利的布置,

    假公濟私?再說了,青鬃狼鬼也非他們仨在問心齋做掉的,殺掉怪物的琴弦鋼絲

    不就是大伙兒所湊,還有唐師兄自我犧牲才大功告成,這能算他一個人的功勞?

    原本死寂一片的石室忽炸了鍋,憤怒的高軒色,忿忿不平的運古色,冷笑不止的

    顧春色,還有試圖打圓場當和事佬的龍大方……所有人亂作一團,就聽羽羊神的

    磁聲昂揚歡快,彷佛為這儀式最后的高潮奏響樂音,一路催鼓:「歡樂的時光總

    是過得特別快,節(jié)目接近尾聲,再次感謝今晚不辭勞苦的九淵使者們,為大家?guī)?/br>
    來如此精彩的降界,死掉的朋友們也辛苦啦?!附酉聛淼膬丢剷r間就各自帶開,

    由吾的分靈一對一為大家服務,請各位舊雨新知稟持初衷,好生對待,使用暴力

    是絕對不可以的啊。」

    語聲甫落,周遭突然陷入一片漫無邊際的黑,什么也看不見,什么都感覺不

    到,什么……都沒有。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心識五感慢慢又沉落身軀中,應風色才意識到自己昏

    倒了。

    這是一間更小的石室。

    羽羊神背后的整個勢力也太鐘情石砌建筑了,雖然石屋有著難以破壞、難以

    脫逃的優(yōu)點,應該很對陰謀組織的胃口,但,青鹿朝以后就不再盛行采石了,讓

    找出這些特殊地點的范圍一下縮小了很多。

    應風色習慣用思考讓自己清醒,這也能有效測試蘇醒的程度。

    這間石室跟之前所見的極不相同,他連鐵門都沒找到,遑論窗牖或氣孔。

    有一整面墻上都是一尺見方的鋼制柜門,橫五縱五,合計廿五扇柜門,沒見

    鎖頭扣環(huán),只有個環(huán)狀凹陷,很像羽羊之柱上的那個,應能以運日筒的環(huán)鑰打開。

    臂甲還鎖在左手上,衣衫穿著也與失去意識前完全相同,應無用沒有惡心反

    胃的感覺,也不覺得特別饑渴,連身上眾多的細小傷口都還是原來那樣,足見昏

    迷的時間很短,應也非下藥所致。

    「應使醒來啦?所有人里,屬應使醒得最早了,不愧是首次降界就拿下兩千

    點的男人,不錯不錯。」

    浮夸油膩的悶鈍聲響自背后傳來,應風色本能轉身,赫見一人戴著詭異的羊

    頭面具,身披厚厚毛皮,歪頭瞧他,嵌在面具兩側的烏亮眼珠帶著死物般的呆板

    ,看得他渾身發(fā)毛。

    說是面具,其實更近于頭盔,把整個頭顱都包起來,做成公羊的模樣,兩根

    粗大的彎卷羊角是烏木凋成,尖吻連額的面具主體是鐫著古樸飾紋的金鐵一類,

    但下頷兩頰乃至頭頂?shù)那讹椨窒袷俏瓷嫌缘拇痔胀咂?,絲毫無光。

    整頂盤羊形的頭盔上有漾著金屬光澤的銅胎,有無光的瓦飾,以及介于兩者

    間的烏木大角,可說是怪異至極,不協(xié)調到了有些猙獰的地步。

    應風色直覺想一躍而起,退到墻底,拉開與此人的距離,但理智告訴他一動

    不如一靜。

    羽羊神真想殺他,何必讓他醒過來?索性繼續(xù)盤坐在原地,支頤回望,澹然

    笑道:「羽羊神客氣了。托你之福,我若能平安回到‘人世’,不免要被同門綁

    上火架,炙而分食,此間若有隱身術或五行遁可換,我倒有點興趣?!?/br>
    羽羊神哈哈大笑,喀噠喀噠地經(jīng)過他身畔,走到整片鐵柜門的石壁前,踞于

    一只兩尺立方的鐵箱上,佝背蹺腿,也撐著下巴怪有趣地瞧著他。

    應風色注意到他有雙膝彎反折的羊蹄足,很難想像正常人要怎么踩著假腳才

    能扮成這樣,把雙腳從膝蓋以下鋸斷么?比起怪異的羊腳,羽羊神行走的穩(wěn)健靈

    活,毋寧更令青年心驚。

    那不是喬裝改扮之人應有的施力方式,應風色只在捕獵殺剝的林麝香獐身上

    見過,是活生生的、屬于生靈的敏捷和自在,彷佛天生如此,起碼是以這樣的型

    態(tài)從出生活到了現(xiàn)在。

    應風色找不到絲毫能出手的破綻,生生抑下偷襲的盤算。

    更別提充斥石室的濃重獸臭。

    天生對氣味敏感的應風色,簡直快瘋了。

    與羽羊神相比,似乎青鬃狼鬼也不能算是太過出格,一怪還有一怪怪。

    「有件事吾甚好奇?!?/br>
    羽羊神托著腮幫子,生著黑硬骨爪的五指喀啦喀啦地敲著面具,聲音清脆。

    自稱半神的獸形直立之人,指掌從色澤到形狀極似猿猴,連深如刀鐫的掌紋

    都像。

    「你是在發(fā)現(xiàn)地輪的算法后,才把問心齋留給自己的么?若如此,你可說是

    吾五千年來所遇過心最黑的九淵使者了,還搞不清楚狀況就敢如此坑人,嘖嘖,

    這是人才啊?!?/br>
    應風色答與不答,都有可能落他口實,澹澹一笑。

    「我同鹿使者不一樣,我這人最功利了。辛苦一夜,好不容易攢了兩千點的

    獎勵,不如先來瞧瞧能換什么好東西罷?!?/br>
    「說得好!」

    羽羊神來了精神,隨手打開一面柜門,里頭堆滿了卷軸,他抽出一卷扔給青

    年。

    「這是內(nèi)功心法的目錄,也有標明兌換所需的點數(shù),為防有那種過目不忘的

    賤人,目錄中不提供試閱,僅有名目和敘述,挺考較見聞眼力的。」

    應風色展卷,開頭個寫著,敘述僅有短短幾句:「涵

    養(yǎng)五臟,固守七魄,存三魂以致太和;攝魂還魄,可入別庭?!?/br>
    出處是「通天壁知止觀」,并未注記師承何屬,兌換點數(shù)是一百點。

    青年看得心驚,斂起初時那種半信半疑、略帶不屑的傲慢姿態(tài)。

    題記上就寫著「拳譜」

    二字,放在內(nèi)功目錄里簡直不倫不類,但應風色清楚知道這是部什么樣的武

    典,放在這兒簡直不能更適合了。

    世上本沒有一套叫還魂拳的拳法,這部薄冊中教的,是的心訣。

    武林中有所謂的藏字譜,通常是在佛經(jīng)道書或其他不相干之雜書的行間,寫

    進武功心法,后來衍生出什么抄在袈裟里啦、錄于書畫題跋間的啦,都是差不多

    的意思。

    而又略有不同,乃是奇宮一位宗師級的前輩高人、人稱「龍血

    羨鸞」

    祖師的戲作。

    他為將奪舍大法的口訣藏進書里,索性創(chuàng)制一套新拳法,走的是外門硬功,

    完全是與奪舍大法背道而馳、無法聯(lián)想?yún)⒆玫穆纷?;至于動機為何,數(shù)百年來始

    終是個謎,但不會有人蠢到去練這種野路子的惡作劇。

    拳法的孤本存放在通天壁的藏經(jīng)閣,說是「知止觀」

    也不能說錯,反正諸脈不收,權充公產(chǎn),也算是地底知止觀所有。

    「倘若我要兌換這本,馬上便能拿到么?」

    「等一下!」

    羽羊神坐正,身子約略前傾,雙手撐膝,口吻難得正經(jīng)起來,油膩感大減。

    「吾懂你們這些個菁英使者的心思,目空一切,誰也不信,干什么都想著要

    測試,總要試過才有把握。「但,吾痛恨點數(shù)的浪費。一百點也好,一萬點也罷

    ,都是花費心血掙來的,換本沒用的書回去,只為測試兌換物的真?zhèn)?,令吾倍?/br>
    心痛,你們這些浪費成性的自大孺子……這樣,吾給你這部拳譜瞧瞧,只要你還

    在這兒,想瞧多久都行,一百點留來兌換有用的東西,拿去害人也好啊,吾這里

    有很多好用的道具,求你別換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