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蘇小小拉著唐如芬的手，說想要個爸爸。

    唐如芬并非沒有念想，她的心結(jié)就在于蘇小小，當蘇小小主動說出口，唐如芬根本不敢置信，聽蘇小小說家里太冷清時，被壓制的奢望才破土而出。

    張向東保證了會對蘇小小好，唐如芬才答應(yīng)下來。

    能夠嫁給曾經(jīng)喜歡的人，彌補年少的遺憾，唐如芬心里頭也升起了歡喜，眉眼之間滿是笑意，生活像是有了盼頭，整個人精氣神都不同了。

    唐錦皺眉，她是真的不知道這事，“小姑，小小她手嚴重嗎，你怎么沒跟我說呢?！?/br>
    唐如芬說道：“現(xiàn)在小小又沒什么事了，手恢復(fù)著呢，免得平白讓你擔(dān)心?！?/br>
    她都跟唐錦借過一次錢了，哪還好意思讓唐錦繼續(xù)cao心。

    唐錦道了聲恭喜，開始改變，以后就算是苦盡甘來了吧。

    結(jié)婚前兩天，唐如芬跟張向東去大隊長那里開證明，去縣城辦理結(jié)婚證，消息一傳出去，大伙剛聊完電影的事，嘴巴正缺點什么，這下八卦的興趣正濃。

    “唐如芬還嫁得出去啊，老得像五十多歲，圖啥呢，張向東家底不窮，討個三十歲的二婚老婆都行的?！?/br>
    “雖說張向東也是二婚，可張向東沒養(yǎng)娃的，干啥找唐如芬呢?！?/br>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好像他們年輕時就有一段的，結(jié)果沒嫁成，現(xiàn)在可不就念叨著了?！?/br>
    “口口聲聲說不嫁了，弄得多清高一樣，現(xiàn)在還不是忍不住寂寞了，誰知道啥時候勾搭上的。”

    “你別講話，唐如芬回來生產(chǎn)隊半年都沒有，怎么跟張向東攪和在一起了，反正沒了婆家，別人愛嫁就嫁?！?/br>
    這片小鎮(zhèn)地方不大，周圍生產(chǎn)隊的人去鎮(zhèn)上逛個街都有認識的。

    某些人是酸菜屬性的，覺得唐如芬一把年紀了還有個男人等在后面，瞧著不舒坦，唯恐沒有好戲看，好事地去告訴唐如芬以前的婆家。

    鄭老婆子當天就氣勢洶洶殺了過來，她是個思想愚昧的，跟舊社會老太婆一樣，喜歡拿捏兒媳婦，性格霸道強勢，一雙混濁的眼，臉皺得像個橘子，兇巴巴瞪人時，尖銳又刻薄。

    老太太從始至終只有一個想法，哪怕她兒子死了，唐如芬就該給她兒子守著，之前她就壓著唐如芬不許改嫁，這種固執(zhí)的思想更是根深蒂固了。

    “好你個不要臉的東西，我說你咋鬧著走呢，原來是找著下家了，你為了嫁個野男人，連兒子都不管了，你這么瘙啊你，一個老娘們，居然還敢發(fā)椿想男人，咋不羞死你呢?！?/br>
    “你自個的兒子孫子甩手不管，指望老娘幫忙出錢養(yǎng)活，做夢！趕緊滾回來，不許丟人現(xiàn)眼?！?/br>
    她看似惱怒，實際上是慌亂了，她以為唐如芬沒骨氣走的，死乞白賴縮在她家，氣勢就越來越高漲，隨便辱罵，哪里料到逼急了唐如芬真走了，還一走真沒回來。

    唐如芬不在，她才察覺到，家里沒人干活了！唐如芬做事多厲害，每年掙那些工分，老驢都沒這么好使的，唐如芬脫離出去，吃的不就少了，這可是萬萬不行的。

    聽聞唐如芬改嫁，更是火急火燎，唐如芬不是老蘇家的媳婦了，根本不可能回來了，她還咋個拿捏住唐如芬，想把這事給攪和黃了。

    嘴里噴出來的詞匯越發(fā)污濁不堪，三句不離侮辱性字眼，就想罵得人抬不起頭來。

    唐如芬臉皮漲紅，她早不是那種懦弱的人了，她自個雖然有絲羞意，卻并不代表她認為這是錯的，婦女有婚姻自由，不是前頭五十年。

    她面上已經(jīng)帶了怒氣，手指攥緊，這時候來鬧，分明故意讓她難堪。

    唐如芬稱呼都不想叫，“我跟你家已經(jīng)沒有關(guān)系，至于小志，是你說那是你孫子，小志自己也不愿意跟我走?！?/br>
    “我愛怎樣，你管不著，你非要胡鬧，那咱們就去公社問問，看你又沒有資格左右我的婚姻?！?/br>
    離婚少見，另一半死了改嫁卻常見，鄭老太哪里有底氣指責(zé)，她瞪眼盯著唐如芬，這面團似的性子居然改了！

    惱羞成怒上前去打唐如芬，唐如芬直接一手推開，啪地將門關(guān)上。

    鄭老太在外面不停跳腳，敲門聲跟罵人聲中氣十足，唐如芬端起一盆洗菜水，開門潑出去。

    這下叫囂的聲音倒是挺停止了。

    第54章 咸蛋黃焗南瓜

    唐如芬說了不用辦酒席, 可這是結(jié)婚，唐錦還是覺得要送點禮物表達喜慶，跟陸沉商量一番, 不如買個暖水瓶, 送出去有面子又實用。

    唐如芬將行李衣柜鍋碗農(nóng)具搬到了張向東家里, 張向東的瓦房要結(jié)實一些, 結(jié)婚自然要住到一起了。

    辦理了結(jié)婚登記后，兩人只請了幾個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來吃頓飯，唐如芬穿著件干凈整潔的衣服, 在灶屋里忙活，手腳麻利地炒了幾個菜出來，這樣的喜事，她難得舍得燜了干飯, 玉米面揉成窩窩頭。

    油鹽味比較淡，但火候掌握得挺好，味道還算不錯。

    窗戶上貼了幾朵紅色窗花, 胸口上別著一朵紅花，顯得喜慶熱鬧一些。

    唐如芬看見水瓶, 擦了擦身上圍裙，“你吃飯來就來了，咋這么破費吶?！?/br>
    “你提回去自己用?！?/br>
    唐錦將大紅色暖水瓶放在桌上, “小姑，你看上面貼了喜字, 結(jié)婚的賀禮, 你不收也得收?！?/br>
    唐如芬趕緊抓了一把糖放到唐錦手里, “這糖吃著可甜了, 橘子味的, 柜子上還有，你吃完了盡管拿?！?/br>
    幾個人圍成一桌，唐如芬沒有邀請?zhí)拼髲姼夯?，過了這么久，她心頭依舊有芥蒂，并不想跟他們在一張桌子上吃飯。

    臨近中午時，唐大強他們卻自己來了，還帶著兒子兒媳，柳春花走在前面，厚著臉皮道：“哎呀妹子，這樣的大喜事，你咋就忘了通知娘家人，我跟大強是你親哥嫂呀，太生分了啊?！?/br>
    “你還在不高興呀，也忒小氣了嘛，不就幾句話的事嘛，跟親哥有啥好堵氣的。沒關(guān)系，咱們今天來就是給你長臉面的，讓別人知道，你是有娘家的人?！?/br>
    柳春花才不管唐如芬什么臉色，她只知道，今天肯定飯桌上有rou有菜，臉皮算個屁，過來蹭吃蹭喝才是正經(jīng)。

    再說了她遞了兩把葉子菜，五個雞蛋，不算空手來的。

    唐如芬表情不悅，現(xiàn)在倒來套近乎了，她稀罕這厚臉皮的過來嗎，占便宜比誰跑得都快。

    可今天日子特殊，唐華這個侄子沒有得罪她，唐如芬還是克制住沒有說掃興的話，吵起來兆頭不好，讓柳春花跟唐大強進了屋，重新在桌子旁邊安排了幾根凳子。

    四個人一屁股落座，瞥了眼唐錦，清楚唐錦如今是塊石頭，軟硬不吃，嫌棄地略過去，當做沒看見一樣。

    柳春花還捏了下唐大強的手，這個時間就不要浪費口舌了，死丫頭喜歡嗆人，讓唐如芬給聽見了，不許他們留下來吃飯咋辦。

    唐錦跟陸沉對視了一下，汲取到經(jīng)驗了，正午開飯時，在面前盤子里撥了幾筷子菜到碗里。

    不一會，柳春花跟唐華果然雙眼放光，快速拿了個饅頭塞嘴里，筷子就朝著盤子里的rou去了。

    他們想的是，rou最好吃，先吃到最多的rou，那些沾油的菜等下慢慢吃。

    桌上的人不約而同擰起了眉頭，大家看著rou菜都流口水都想吃，那rou菜就這么點，總得都嘗嘗吧，可不會這么沒規(guī)矩，伸出筷子就在盤子里隨便扒拉。

    扒拉得那么難看，誰還有胃口吃啊。

    “柳春花，你是餓死鬼投胎嗎，你當這桌菜都是你一家人的，誰慣著你呀，惡不惡心，一大把年紀了，還沒一個小孩懂飯桌上的規(guī)矩?！?/br>
    “有你這種當媽的，難怪呢?！币庥兴傅厍屏讼绿迫A。

    柳春花被當面指出沒規(guī)矩，羞惱起來，她能有啥問題，哪個坐在桌上不想吃rou的，假惺惺，筷子沒有她使得快，就說她沒規(guī)矩了，呸，裝啥含蓄呢。

    唐大強在桌下踩了下她的腳，冷冷瞪過去，他最愛面子，讓柳春花安分一點，別給他丟臉。

    柳春花悻悻的，后面跟唐華就收斂了一點，雖然眼睛依舊緊緊盯在rou上。

    唐錦和陸沉都沒吃太多菜，有一盤野菜一盤黃瓜沒怎么動過，就著這兩盤菜，他們用米飯窩頭填飽了肚子。

    因為柳春花坐在這里，唐如芬沒有對唐錦說別的話。

    第二天，從別人送的禮中，撿了五只咸鴨蛋給唐錦，將鴨蛋放進壇子里用鹽酒泡好的，味道滲入內(nèi)里，鴨蛋比雞蛋大，圓滾滾的一只，捏上去挺有份量，表皮是淡淡的青褐色，光滑干凈，如鵝卵石一般。

    唐錦拿刀切成四瓣，蛋白細膩，純粹的顏色，分層明顯，蛋黃已經(jīng)變得橙紅，綿軟流油，很是誘人，吃進去淡淡的咸味，流心的蛋黃撇去腥味，只剩下咸香。

    剩下這么四個，不好保存，干脆一次性吃光算了。

    唐錦手中滾著咸鴨蛋，想用蛋黃做出更好吃的東西來，其實她想吃甜甜的芋泥蛋黃酥，只是沒有烤爐，蛋黃酥需要烘烤，那做不成了。

    她去菜地里摘了一個大南瓜，院墻角落的南瓜熟透長成了老南瓜，橙色的外皮染上一層霜，她選了一個橢圓形的，大刀剖開，去皮去瓤，切成均勻的長條。

    南瓜煮熟，湯水都仿佛夾雜著股清甜的味道，不需要煮的太軟，不然就失去了應(yīng)有的口感。

    飽滿的蛋黃碾成泥狀，翻炒激發(fā)出香味，倒入南瓜條讓每一根南瓜都均勻裹上咸蛋黃，南瓜條變成淺金色，固定成型，看上去清爽又有食欲。

    咸味與甜味交織在一起，卻并不會覺得奇怪，反而相得益彰，兩種柔和的味道揉雜，沒有掩蓋咸蛋黃本身的香濃，溫吞的熱氣在口中蔓延，外脆里糯，似乎能感受到那層酥脆的表皮微微塌陷下去的口感，南瓜果rou跟蛋黃泥一抿就化。

    剩出來的蛋白也不多余，切成小粒，加入稀粥中一起熬煮，給寡淡的稀粥添些味道，米粒一顆顆綻開，熬出米油，米湯稍偏濃稠，最后灑上丁點細鹽調(diào)味，更是點睛之筆。

    陸沉吃了口咸蛋黃焗南瓜，微瞇了眼，就是很輕盈的味道，跟零食差不多，就是好吃。

    唐錦問：“粥喝得慣嗎？”

    陸沉其實不喜歡吃蛋白，總覺得蛋白自帶一股腥味，如果吃水煮蛋，都是趁熱把蛋白給吃了，平時更傾向于吃蒸蛋或者煎蛋。

    陸沉點點頭，米粒在嘴里融化，幾乎吃不到蛋白的味道，唇角勾出愉悅的弧度，“還可以再喝兩碗?！?/br>
    看著陸沉干飯，唐錦也有了胃口，多添了一碗。

    ……

    八月底稻子完全金黃，葉片在水波中輕輕蕩漾，夕陽西下時，那一片橘紅的天空，襯著茂盛的水稻，不遠處河水緩緩淌過，折射出綺麗的火焰色彩，是此時最漂亮的景色。

    天光微亮就拿上鐮刀，隊上的人都站在田里甩開膀子干，腳在淤泥中前行著，麻利地割下一把水稻，葉片一裹，纏成一把，專門有人送到田坎上面去。

    摸了摸稻穗，今年買農(nóng)藥及時殺了蟲，還勤快地下田拔除搶營養(yǎng)的稗子，稻穗重了一點點的，不是癟癟的外殼，交給公社之后，他們今年分到的稻米應(yīng)該要多一些了吧。

    這么一想，立刻有了動力，也不嫌棄潮濕了，手里的鐮刀使得唰唰作響，人多力量大，短短一個小時，那連綿的金色軟床，就空出一個缺口來，悠閑搖晃的稻子不見了，只有綠色的矮樁還留在田里。

    水中濕熱，不經(jīng)意間就有蝌蚪青蛙跳過去，田螺也滑膩膩的，其實挺難受，偶爾還有水蛭爬到腿上。

    這種軟體動物最討厭，緊緊依附在皮膚上，悄悄摸摸吸血，長得比蚊子都丑，一巴掌還拍不下來，一些種莊稼的老把式，經(jīng)驗很熟練了，褲子口袋里揣一鹽或是胡椒粉，揉在腿上，水蛭慢慢就會掉落。

    可能是聲音太嘈雜，水流晃蕩，水草中本來就多長蟲，被驚動了，擺著身軀游了出來，但身形那么明顯，寄居在水田里的沒有毒，遇到手腳迅速的，直接被揪住甩暈丟到田坎上。

    傍晚洗干凈腿腳，手腳都泡得發(fā)脹發(fā)白，衣服上全都是泥漿點子，全部丟在角落里，洗衣服都費事，打一盆冷水，囫圇著丟進洗衣盆，隨便亂搓，將褐色的泥漿淘洗一遍了，才重新揉搓。

    唐錦害怕水蛭，而且腳底皮膚嫩，石頭能把腳底板硌出血來，她就幫忙運送稻草，跑得團團轉(zhuǎn)，至少不用受傷。

    夜晚更深夜靜了，她能聽見陸沉輕微的呼聲，畢竟太疲憊了，呼吸粗重一些難免的，有時候睡著了，還忽然清醒過來。

    聽見床邊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唐錦撐起身一看，就見陸沉在床邊抖著腿，小腿抽筋了，像是肌rou擰成一團，大男人也有點受不了。

    唐錦問道：“還疼嗎？”

    陸沉腿腳伸展，大概兩分鐘后，總算恢復(fù)了，重新躺回去，拍了拍唐錦，“沒事，不疼了，有點酸而已，先睡吧。”

    睡在涼席上，半夜有絲寒涼，這么睡覺可能會感冒，陸沉拎起一條薄被子搭在唐錦身上。

    唐錦沒了睡意，她手指摸了過去，按在陸沉小腿上，輕輕揉了起來，制住陸沉要爬起來的動作，“我現(xiàn)在睡不著，你不要亂動，我給你按一會，舒服一點，別睡得香噴噴了，腿又抽筋了，白天那么累，晚上總得休息好。”

    酸痛的感覺得到緩解，差不多了，陸沉將唐錦攬過來睡覺，他確實是困了，沒有了精力，睡眼惺忪，不一會蚊帳內(nèi)就只有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

    第55章 蝦丸和竹筒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