尷尬蔓延在飯桌上，可以說是不歡而散。

    李老四迫不及待地離開了，走到田坎上時，一條狗竄了出來，沖著他汪汪叫，李老四被狗咬過，很怕這種生物，他遠(yuǎn)遠(yuǎn)地避開來。把他媽擋在身后，但那條狗在路邊齜牙咧嘴的。

    李老四撿起一根棍子，想鼓起勇氣驅(qū)趕，背著簍子的姑娘跑了過來，叫喚的狗頓時變得乖巧。

    “煤球，聽話！”

    “不好意思，嚇到你們了?！?/br>
    小姑娘臉蛋圓潤得像個蘋果，兩條辮子又黑又亮，笑起來眼睛彎的跟月牙似的，頰邊還有兩個酒窩。

    李老四騰得紅了臉，只覺得對方笑起來很開朗，很好看。

    等人走遠(yuǎn)了，他找田里種地的人問了下，原來叫何麗。

    ……

    柳春花看著冷清下來的院子，氣悶地抓著唐晴回了屋，一把推搡著唐晴，壓聲質(zhì)問：“你到底咋想的，你剛才就寡著個臉，人家是來相親的，不是來看你冷臉的，你讓我跟你爸的面子往哪放？一直在飯桌上賠笑?！?/br>
    “你不愿意你早說啊，這會端著啥意思，你非要氣死我才甘心?！?/br>
    唐晴捏著辮子，實話實說，“媽，你別逼我行不行，我真的不想嫁給這種人，當(dāng)個村婦太可怕了，我還年輕呢。”

    柳春花喉嚨都被噎住了，戳著唐晴的腦袋，“你這里是不是有病，成天都在白日做夢，這種人是哪種人，你瞧不起農(nóng)村的，想嫁城里的，別人看不上你啊?！?/br>
    “你說說你談了個城里的對象，結(jié)果人家跟你結(jié)婚了嗎？只是玩玩你而已，你安安分分過日子不行嗎，別再折騰了?！?/br>
    “我看李老四挺不錯，看上去踏實，適合過日子，你自己究竟啥情況，你不清楚嗎，有個頭婚的男人娶你，你還不把握住。”

    唐晴被戳中了痛腳，忍不住惱羞成怒，她并不愿意接受這樣的現(xiàn)實，“媽，你煩不煩??？！我好歹是個高中生，再不堪，也不該隨便跟個男人，以后這種男人你就不用給我介紹了，我才不要嫁過去當(dāng)老媽子，要嫁你嫁，反正我不同意?！?/br>
    柳春花覺得跟她說不通道理，直接挑明了，“你覺得有哪個城里人，會要一個從農(nóng)村來的，還偷偷流產(chǎn)的女人？”

    現(xiàn)實就是這樣啊，等拖到年紀(jì)大了，連李老四這樣的男人都找不著了。

    唐晴不屑，“只要你幫我瞞得好好的，我就還是個清清白白的高中生，我還要去讀書，你別勸我了?！?/br>
    柳春花快要氣暈了過去，她這是為誰打算，掏心掏肺，結(jié)果還不領(lǐng)情，這種冷心冷肝的東西，行吧，她不管了，將來后悔了，別來找她哭！

    知道柳春花心情不好，誰都沒有去觸霉頭，心里犯嘀咕，認(rèn)為唐晴莫名奇妙的。

    當(dāng)柳春花臉色緩和了，吳曉紅端了碗糖水給她喝，小聲說道：“媽，我明天就想回娘家一趟，能不能拿點東西回去，我娘家嫂子生孩子了，要出兩塊禮錢?！?/br>
    柳春花沒好氣地瞪她，家里存款快沒了，每多花一分，都是讓她心疼的，輕飄飄道：“沒錢，你扯兩把菜回去就成，別的想都別想，屋里的東西都快被你掏空了，你一個嫁進(jìn)我們唐家的，不要整天想著補(bǔ)貼娘家?！?/br>
    “這菜哪里送的出手，家家戶戶都有?！眳菚约t委屈。

    唐華插嘴，“媽，我去看我老丈人，你為了我的面子，多少要表示吧。”

    柳春花呸他一口，意有所指地看向吳曉紅，“還不是為了讓你結(jié)婚，彩禮給出去，家里就掏空了，你說得輕巧，有本事你自己掏錢?！?/br>
    這下唐華沒話說了，他老丈人沒拿到東西，又不關(guān)他的事，他才懶得cao心，但媳婦還是要哄著的。

    柳春花鐵了心不給，吳曉紅東拼西湊才把錢擠了出來，說家里掏空了，那怎么總是給唐晴買藥，買藥不花錢嗎？把她當(dāng)傻子騙呢，連兩塊錢都舍不得出，吳曉紅心里有了怨言，以后柳春花老了，也別想讓她盡心盡力。

    為了不讓公婆把錢都花在小姑子身上，吳曉紅攛掇著唐華去討要東西。

    第28章 亂成一鍋粥

    夫妻倆一合計, 唐華對吳曉紅的想法大為贊同，爸媽的錢得趕緊攥在自己手里，思索一番, 想了個主意, 哄騙柳春花, 他以前的朋友有門路, 可以讓他去工廠當(dāng)臨時工，但是這種好事是要給好處的，好處費怎么也得給個一百多塊吧。

    他爸媽肯定會咬牙把錢拿出來, 錢到了他的兜里，屆時就說被他不小心弄丟了，他爸媽再生氣，頂多打罵他一頓, 這點委屈他可以忍，只要錢票在手里就行。

    唐華拍了拍手，自己腦筋咋就這么靈光呢。

    柳春花跟唐大強(qiáng)一聽, 眼睛果然在放光，那可是工人啊, 哪怕一個臨時工，每月按時領(lǐng)工資票證，都是搶破腦袋都搶不到的, 要是他們唐家出個工人，在整個生產(chǎn)隊都是頭一份, 大伙都得羨慕他們。

    柳春花舔了舔唇, 探著腦袋, 期待地問：“兒子, 你說的這個那啥朋友靠譜不？”

    唐華重重點頭, 強(qiáng)調(diào)道：“當(dāng)然行了！媽，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朋友多，我之前往鎮(zhèn)上跑，就是跟著他混去了，我朋友姑媽可是廠子當(dāng)干事的，那個崗位空出來，那不是最先知道嘛，他還記得拉撥我吶?！?/br>
    他朋友是挺多的，不過大都是些打牌的狐朋狗友。

    柳春花跟唐大強(qiáng)見他說得信誓旦旦，也跟著激動起來，笑呵呵的，“我就知道我兒子能干，你要多跟你朋友說些好話，讓他趕緊把你弄進(jìn)去，晚了就被別人搶走了，對了，你再拿點雞蛋做謝禮?！?/br>
    唐華挑眉，“爸媽你們太搞笑了吧！想得這么輕松呢，人家的臨時工崗位，也是一個蘿卜一個坑，光是送雞蛋，誰看得上啊？咱們求人辦事，不能這么摳門呀。”

    “不給好處費，別人憑啥白白給你cao心？！賣出去錢不夠多嗎？能及時通知我，那都是我朋友講義氣。”

    一邊說話，他食指跟大拇指一起捻動，暗示很明顯，要錢。

    柳春花跟唐大強(qiáng)面面相覷，訥訥問道：“那要多少??？”

    唐華比起手指，“開價一百多塊，我跟他說說好話，一百二應(yīng)該還是可以的，不是正式工，要便宜些?！?/br>
    唐大強(qiáng)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緊緊皺起了眉，這不是個小數(shù)字，差不多是家里的全部存款了，如果全部拿出去，那一家人吃啥喝啥，能維持到年末嗎？但錯過這個機(jī)會，未免又太可惜。

    柳春花直接低下了頭，惴惴不安起來，工人的崗位她是很心動，可是只有她對家里的存款最清楚，為了唐晴那事，她給了五十塊出去，給唐晴買藥買補(bǔ)品，又是十多塊，算起來，家里頂多只能湊個四十塊。

    唐晴那事瞞得嚴(yán)嚴(yán)實實，說出來她不得被老頭子罵死，唐華更要鬧得不能安寧，她哪里敢說，她根本就拿不出錢。

    眼睜睜把這個臨時工崗位放走，她心里也在滴血。

    想繼續(xù)把秘密隱藏下去，柳春花只好強(qiáng)顏歡笑，“這好處費太多了，咱家哪里給得起，都拿去給你了，咱家喝西北風(fēng)啊，萬一生個啥病，掏的出錢嘛。”

    “更何況這崗位不一定能落在你頭上，兒子，要不還是算了。”

    唐華瞪直了眼，趕緊湊過去，一臉稀奇地摸她額頭，“媽，你是不是腦殼發(fā)燒了？進(jìn)城當(dāng)工人，天大的事，你竟然跟我說算了，你不想讓我當(dāng)城里人了？”

    這種事情，他媽應(yīng)該很積極才對，難道是他編的慌話太假？可他爸媽挺好哄的呀。

    唐大強(qiáng)抽著葉子煙，不贊同地瞥了柳春花一眼，這樣的大事要慢慢商量，放任這份工作溜走，哪能甘心。

    柳春花心虛啊，身體扭動，在板凳上都快坐不穩(wěn)，心里像有螞蟻在爬一樣，“那個，我說的是實在話嘛，咱家本來就不富裕，真的沒法子，小華，你別只顧著自己，你想想咱家情況，不要太自私，為了讓你當(dāng)城里人，家里其他人就要受苦？”

    “能不能讓你那個朋友，不要拿好處費了，情分才最重要，提錢多俗氣。總之我是不可能給的?！?/br>
    唐華不敢置信，本來十拿九穩(wěn)的事情，他媽那么疼他，結(jié)果現(xiàn)在不管他的“前途”，罵他自私，有沒有搞錯，他有點后悔，早知道就不該說要一百多，他沒想到家里這么窮。

    白費他這么多口水，講了大半天，這個法子都行不通，那他還怎么要錢？

    晚上休息時，唐大強(qiáng)抽完了葉子煙，把煙桿子拍在桌上，臉色嚴(yán)肅，緊皺的眉頭松開來，思考許久做了決定，轉(zhuǎn)頭對柳春花說：“小華那事，答應(yīng)他了，你把錢給他，但必須要拿到這個臨時工的名額，事情不成，就去把錢討要回來?！?/br>
    柳春花苦笑，以為她不想嗎，她是有口難言，只能硬著腮幫，咬死了不給。

    唐大強(qiáng)思忖道：“等小華開始工作了，每個月拿工資回來，這筆錢很快就補(bǔ)上了?！?/br>
    “你說的輕松，我就覺得不靠譜，萬一事情沒成，錢也要不回來咋辦。”

    “這個家誰來當(dāng)，你到底聽不聽我的話？”唐大強(qiáng)神色不滿。

    “你非得把全部家底嚯嚯完才高興！”

    柳春花不想跟他掰扯，摔門而去，也可以說是落荒而逃。

    出了房間就趕緊鉆進(jìn)了唐晴的屋子，愁眉苦臉地抱怨，“挨千刀的，老娘算是被你害慘了，你爸要給你哥買工作，非要我拿錢出來，我哪里拿得出！”

    “要不是你做下丑事，我哪會用錢去堵小賤人的嘴巴，現(xiàn)在到緊要關(guān)頭了，湊不出來了，這么好的工作，就被你給弄沒了，真是個討債鬼，你以后得讓著你哥。”

    “我該咋跟你爸你哥交代呀?！绷夯òβ晣@氣。

    唐晴不以為然，憑啥給唐華買工作，心眼都偏到胳肢窩了，好處都讓唐華享受嗎？果然是看中兒子的，這工作幸虧沒買成，錢花在她自己身上，好過花在唐華身上。

    不服氣道：“媽，憑啥怪在我身上，你那么不舒坦，有本事去找唐錦要回來啊，我已經(jīng)夠可憐了，還要聽你講閑話，煩不煩?！?/br>
    柳春花嘿了一聲，“我來找你，不就是來找你拿主意，你咋這么沒良心，錢發(fā)現(xiàn)沒了，你爸要罵死我，家里就你新衣服最多，還在你身上花了大半家底，你還敢在我面前嘴巴硬?！?/br>
    “行啊，我去找唐錦要錢，讓她把你流產(chǎn)的事情說出來，這樣看你還不識好歹?！?/br>
    唐晴這下不吭聲了。

    屋外吳曉紅倒完洗腳水，眼看著柳春花迅速溜進(jìn)唐晴屋子，今天柳春花不肯拿錢，在吳曉紅心里留了個疙瘩，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多生了個心眼，躡手躡腳地靠近唐晴屋子，她倒要聽聽，這母女倆偷偷商量些什么。

    屋里隱隱約約的聲音，誰知道竟然聽到這個秘密。

    小姑子不要臉就算了，還花了家里的存款！那存款也有唐華一份的，怎么能花在小姑子一個人身上！

    吳曉紅忍不住了，啪地推開門，大聲嚷道：“媽，你太過分了！是不是只有唐晴是你親生的，唐華是撿來的？誰家都沒有你這樣偏心！”

    柳春花跟唐晴已經(jīng)懵了，臉色慘白，為什么會讓吳曉紅給聽見。

    唐晴心跳快得不行，咽了咽口水，勉強(qiáng)維持鎮(zhèn)定，“嫂子，你聽到什么了？”

    吳曉紅快氣炸了，氣極而笑，“你出去亂搞，不要臉搞破鞋，還花家里的錢，把我們都蒙在鼓里，我都聽到了！”

    唐晴心虛過后，就是惱羞成怒，“你懂不懂規(guī)矩，跟老鼠一樣扒在門邊偷聽我們說話，齷齪！”

    吳曉紅嗤笑，“你自己門沒關(guān)嚴(yán)實，不就是說出來讓人聽的嗎，再說了，你搞破鞋都做的出來，還怕別人說兩句嘴？”

    一陣風(fēng)猛地襲來，空氣中響起清脆的巴掌聲。

    吳曉紅捂著疼痛的臉，瞪向柳春花，“媽，你居然打我！”

    這個年紀(jì)被扇巴掌，一股恥辱感襲上心頭。

    柳春花的表情像要吃人，一邊說還一邊去掐吳曉紅，“打你咋了，閉上你的臭嘴，滿嘴噴糞。我們老唐家的錢怎么花，干你屁事，誰給你的膽子亂吼亂叫，你耳朵有病，剛才聽錯了?！?/br>
    她還要威脅，吳曉紅扯著嗓門哭出聲來，“我不活了??！不要在唐家呆了！你們母女倆欺負(fù)人，地主婆都沒有你們這么可惡！”

    哭聲很快把唐華和唐大強(qiáng)吸引過來，見吳曉紅頭發(fā)亂蓬蓬的，臉也高高腫起來，唐華急忙問：“媳婦咋了？”

    吳曉紅沖到唐華懷里，不顧柳春花的阻止，快速把事情給說了。

    唐華怒火燒了起來，難怪他媽舍不得給他出錢，一直推脫，原來花在唐晴身上了。

    唐大強(qiáng)則眼神陰沉，冷冷盯著柳春花，唐晴跟個野男人混一堆，做出丑事，柳春花竟敢瞞著他，還偷偷掏錢填窟窿，真是做的好啊，了不起。

    他不像柳春花一樣看中唐晴，不可能維護(hù)唐晴，一個丫頭，被柳春花縱容成了這副德行。

    唐大強(qiáng)腦筋痛，刺激得差點暈過去。

    柳春花都嚇愣了，說不出話來，“老頭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為了我們?nèi)抑??！?/br>
    唐大強(qiáng)一把人推開，指著柳春花鼻子，氣喘吁吁，“你別給老子狡辯，從頭到尾給老子講清楚，敗家娘們！”

    第29章 找上門

    唐大強(qiáng)一巴掌扇在唐晴臉上, 粗糙的手掌下了十足的力氣，發(fā)泄胸口亂竄的怒火，罪魁禍?zhǔn)拙褪沁@混賬, 生出來有個屁用, 只會給浪費家里的錢, 給他丟臉, 半點好處都沒沾到，禍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