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猛掃在厭光身上，和特級金屬發(fā)生激烈碰撞，但是特級金屬沒有壞。反倒是厭光后面的車，玻璃和胎都爆了。

    軍官說：“是北線人！”

    實驗人員聽情況不對，立刻道：“先讓厭光撤退！”

    軍官翻下車，無視實驗人員，在跟北線人的槍戰(zhàn)中喊：“放開夜行游女！前進！前進！今晚必須奪回這條線！”

    四只夜行游女飛速爬出，拖著長發(fā)一路哀嚎。這里沒有傲因，它們路上會止不住啼哭，在感應到北線士兵的芯片后，更是發(fā)狂般地向前沖撞。

    密林中的驚鳥亂飛，夜行游女揮臂分撥樹木，用頭尋找著北線士兵。北線人似乎不敵，在激烈槍戰(zhàn)過后不斷向后撤。

    實驗人員怒道：“快停下！你們違令了！”

    軍官沖過厭光，向它揮臂，高喊著：“為了聯(lián)盟！殺光他們！”

    實驗人員說：“厭光還沒有——”

    厭光動了，它奔入密林，撞開夜行游女和北線士兵，朝著山的方向狂奔。

    助手道：“指令失效，長官又跑了！”

    謝枕書撥開密集的枝葉，緊緊盯著地形圖上顯示的藍點。紅點是北線士兵，藍點是黑豹成員，在山的附近有黑豹成員！

    實驗人員說：“去哪兒？長官！快停下，你已經(jīng)進入北線聯(lián)盟的范圍了！”

    側面突然發(fā)生了爆炸，泥土和枝杈迸濺在厭光身上，可是它沒有停下前進的腳步，而是越過雷區(qū)，固執(zhí)地沖向山腳下。

    助手說：“采集到……我分析不出來，長官要干嗎？”

    藍點開始挪動，正在撤向山的那頭。

    厭光不會講話，它亮起炮管，像是點燃黑夜中的火把——

    蘇鶴亭。

    謝枕書的冷靜變作冰一般的堅持，他想要見到他，活著的。

    實驗人員說：“再往前北線人就會開炮的，快讓長官停下?！?/br>
    助手道：“??？難道還要注射特效劑嗎？那些都沒用啊?！?/br>
    不論特效劑還是恐懼信號，不論痛感還是死亡威脅，對謝枕書都沒有用。他在炮火中追逐的是一場不可及的重逢，那只是個黑豹成員，未必是7-006。

    謝枕書知道。

    他都知道。

    可是他無法停下，心里的呼喊快要讓他發(fā)瘋，他想要再一次見到蘇鶴亭，就算只是地形圖上的藍點，就算只是閉著眼無法觸碰的短暫相聚。

    謝枕書送走過很多人和物，只有蘇鶴亭回過頭。那句“帶你走”堪比天籟，他們擁抱、親吻再告別，謝枕書以為自己能夠忍受此后無盡的寂寞和無數(shù)的死亡，但他高估了自己。

    他不是武器，不是實驗體，也不是神明，他是個被蘇鶴亭擁抱，被蘇鶴亭親吻過的人。

    他愛上了一個騙子，他送走了這個騙子。

    可是他不能控制——

    這一刻，每一刻，他都想見到他，和他擁抱，和他親吻，和他離開。

    然而那藍點像流星，從謝枕書眼前劃過，消失了。

    第130章 邊境

    “叮！”

    夜巡任務終止, 謝枕書睜開眼，意識猶如歸巢的燕，撞進他的腦袋里。邊境的寒風隨即消失, 他回到了溫暖的實驗室。

    實驗人員說：“厭光啟動異常, 我必須終止任務。長官, 您還清醒嗎？”

    謝枕書埋著頭，片刻后, 他反手拔掉了連接線，道：“我很清醒。”

    他的聲音一如往常，讓實驗人員和助手面面相覷, 懷疑起剛才的sao動是否真的存在。

    實驗人員一緊張就撫弄自己的偏分, 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么尷尬。他說：“邊境部隊公然違令, 等會兒應該有執(zhí)行室的電話, 今天的測試先暫停?！?/br>
    他們整理了今日記錄，等統(tǒng)帥執(zhí)行室打來電話后，就去那里進行實驗報告。兩個人離開的時候關掉了外面的燈, 謝枕書要在黑暗里獨自待到天亮。

    其實他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是天亮，這里熄燈后就像個小型監(jiān)禁室，既看不見外面, 也聽不見動靜，仿佛是被隔離的孤島。

    謝枕書已經(jīng)冷靜下來, 他坐在這里回想連接厭光時的每一分每一秒，把邊境的地形圖牢牢記在心里。

    只要穿越那片密林，再翻過那座山, 就能到達北線, 北線在那里駐扎著自己的邊境部隊。可是他們剛剛敗退，為什么這么著急襲擊南線的夜巡隊伍？

    謝枕書摸到自己的小臂, 蘇鶴亭的芯片就植入在小臂的位置。他心想：在城區(qū)一戰(zhàn)中，北線人已經(jīng)考慮挖掉芯片，以免被夜行游女和傲因追殺，可是剛才的突襲中，北線人還戴著那些芯片。

    他們明知道自己的芯片會被夜行游女追，為什么還要突襲夜巡隊伍？

    謝枕書又想到那個消失的藍點。

    不管那個藍點是不是蘇鶴亭，一個黑豹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卻什么都沒做本身就很奇怪。他仿佛只是在山附近觀戰(zhàn)，等夜行游女進入密林后，他就離開了——

    等等。

    謝枕書眸光微沉，有了新的猜測。

    第二天實驗人員提早到達，他套上大褂，來到玻璃前，対里面的謝枕書說：“早上好長官，今天我們要——”

    謝枕書道：“消息?！?/br>
    實驗人員只得把話咽下去，他今天沒有從襪子里掏紙條，而是把自己的工作手冊折了一下，露出里面的潦草的會議記錄，說：“執(zhí)行室的智囊團認為我們中了北線人的圈套，他們昨晚不是沖著夜巡隊伍來的，而是沖著……”

    夜行游女。

    謝枕書無聲地在心里接上答案。

    果然，實驗人員說：“沖著夜行游女來的。根據(jù)邊境部隊今早的電話，北線人把昨晚沖進密林里的四只夜行游女全部弄走了……他們想要研究夜行游女的內在構造，破解這些怪物的指令設置。”

    謝枕書猜対了，那么這樣看來，那個在山附近的黑豹成員應該是負責這項行動的人，他的編號排名不僅不低，甚至很高。

    思及此處，長官想到了一個人。

    這個人長期徘徊在邊境密林附近，在黑豹中的編號排名也很高，曾經(jīng)參與過擊殺狐眼的任務，卻從沒有深入過南線聯(lián)盟，是傅承輝信賴的獵刀。

    7-001。

    實驗人員說：“一旦指令被破解，我們就危險了。唉，早在夜行游女和傲因批量生產前，我們就曾考慮到這個問題，所以遲遲沒有把它們投入戰(zhàn)場?！?/br>
    這些年南北一直在進行間諜戰(zhàn)，按道理，南線從36810那里偷走了這樣可以辨別出北線芯片的設計，應該早早用來解決聯(lián)盟內部的臥底?？蓪嶋H上，他們光是實現(xiàn)這個設計就用了很長時間，対于設計的延伸，他們沒有任何頭緒。

    或許統(tǒng)帥現(xiàn)在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沒能好好対待36810。如果36810還活著，南線人絕不會如此被動。統(tǒng)帥為了防止北線系統(tǒng)的入侵，從天賜教口中得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就是謝枕書。

    只要謝枕書能夠cao控燭陰，屏蔽北線那些花里胡哨的主神系統(tǒng)，南線人就還有一戰(zhàn)之力。可惜北線人的反應也很快，他們已經(jīng)開始研究夜行游女了。

    這個消息対謝枕書來說稱不上好消息，因為這意味著南線対他的監(jiān)管會更加嚴格，畢竟他是根稻草，統(tǒng)帥絕不能讓他落入北線人之手。

    要行動，還是得靠意識連接。

    謝枕書說：“燭陰修好了嗎？”

    實驗人員一聽到燭陰，就恢復些精神。他道：“還沒有，不過快了，最遲六月，您就能再次cao控它了?！?/br>
    夏天。

    距離現(xiàn)在還有兩個月。

    謝枕書瞟了眼玻璃外的柜子，那里掛著日歷。他不動聲色，対實驗人員說：“你可以告訴執(zhí)行室，我們能趁著北線人把夜行游女運走前搶回它們?！?/br>
    他要去山的那頭，利用厭光記住那邊的地形。

    實驗人員惴惴不安，道：“可是您在兩次厭光測試里都……”

    謝枕書說：“北線人要打過來了?！?/br>
    實驗人員最怕北線人打過來，一想到他們可能會在燭陰修好前就破解夜行游女的指令裝置，便感覺到一陣心慌。他連聲答應謝枕書，轉頭去給統(tǒng)帥執(zhí)行室打電話，征求統(tǒng)帥的同意。

    過程很順利，當天下午，謝枕書就再次連接了厭光。

    實驗人員說：“厭光啟動。長官，能聽到我的說話聲嗎？”

    助手在旁邊采集信號，回答：“長官表示他聽到了。”

    實驗人員推了下眼鏡，說：“好，現(xiàn)在下達任務指令，請邊境部隊——”

    謝枕書撥開遮擋著厭光面部的布，離開修理帳篷。外面是個晴陽天，太陽就要下山了。

    南線和北線不同，它的夏天來得很晚，邊境連綿起伏的雪山正是依賴著這樣的嚴冬。此刻，這些雪峰都籠罩在橘色的斜陽余暉里，看不見一只飛鳥。

    厭光的地形圖清晰，象征南線士兵的綠點呈扇面散開，他們會跟在厭光后面逼近密林。

    昨晚的軍官被換掉了，新來的這位姓顧。顧軍官個頭矮小，站在厭光面前如同小孩。他吹完哨子，跟厭光打招呼：“哥們！一會兒穿過密林，還得靠你報點！”

    厭光垂下頭，用炮管対著他。

    顧軍官忙抬起手遮擋，在后退中哈哈干笑：“別看我，當心走火！”

    他們都和厭光保持一定距離，不敢像昨晚一樣靠太近。

    這次的作戰(zhàn)計劃很簡單，要繞一點路，避開北線軍隊的駐扎崗。邊境部隊了解北線的巡視時間，選擇在太陽落山前穿越密林。

    助手說：“天沒黑，這不是更容易被發(fā)現(xiàn)嗎？”

    顧軍官道：“這你就不懂了，天黑后這片的飛鳥歸林，我們就算繞得再遠，驚動的飛鳥也會被北線人捕捉到，并且他們一天內的松懈時間只有黃昏?！?/br>
    他們今天也沒有用車，而是選擇了步行。在靠近密林的時候，實驗人員把路線指令發(fā)給了厭光。

    顧軍官說：“說起來啊……這哥們的腦袋會爆炸嗎？”

    助手道：“厭光不會?！?/br>
    顧軍官點點頭：“那就好。我先說明，我收到的命令是奪回夜行游女，其次是保護厭光的安全，但我只能盡力?！?/br>
    他路上愛嘻嘻哈哈，等進了密林，又有幾分嚴肅。那頭沒有人回答他，他接著說下去：“聯(lián)盟第一狙擊手‘狐眼’你們都知道吧？他就是在這個密林里，被北線的7-001狙爆了頭。”

    厭光走近雪山，它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匍匐隱藏，只能走另一條凹陷的窄道。謝枕書通過地形圖上的亮點，已經(jīng)看到了北線軍隊的位置。

    助手說：“根據(jù)長官的神經(jīng)信號分析，北線人的位置在……”

    他報出幾個點。

    顧軍官收到，緩慢地爬上了雪坡。他搓了兩把雪，架起自己的槍，說：“我看到了，在那里。”

    謝枕書必須在這幾分鐘里把地形全部記住，他沒有看向更遠方，因為那個藍點又出現(xiàn)了。他這次可以確定，駐扎在這里的北線人里只有這一個黑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