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火葬場實錄 第52節(jié)
過了幾日,布莊又接了一批新貨,胡珊蘭就依照南懷王的交代,親自往南懷王府去送信。消息送到角門,第二天王府就派人來請胡珊蘭擇錦緞送進王府,胡珊蘭是早擇好了的,午后就帶著錦緞往王府去了。 冬至那晚短暫的相處,胡珊蘭覺著安王妃并不如外人所說的那樣,甚至也不如她頭回見到的那般。這回進王府,竟然還是被人領著直接去了安王妃的寢殿。 寢殿里點著香,是清甜帶著果香的味道,與檀香的肅穆沉靜全不相同。 安王妃還是歪在榻上,身上穿著藕荷色的家常衣裳。 自然,是她上回送來的浣花錦。 胡珊蘭就見屋中瓶兒里供著紅梅,燦烈明媚的顏色,并不是素凈的白梅。 胡珊蘭請安,安王妃睜眼,見她帶來的錦緞雖還是淡雅的顏色,但并不十分素凈寡淡。哪怕是銀灰色的,也有淡淡浮光。 “嗯,很好??促p。” 安王妃甚至沒與胡珊蘭說一句話,就將她打發(fā)出去了。照例,第二天南懷王又派人送來賞賜,賞賜的原因是安王妃穿了好看的衣裳,心情不錯。 胡珊蘭忍不住嘀咕,南懷王待安王妃是真用心啊。 這般到年底的時候,胡珊蘭正與白姮興沖沖的預備年貨,家中卻忽然迎來了不速之客。 胡珊蘭沒想到,胡泰竟然能找到這里?;蛘哒f胡泰知道她在這兒,但將近兩年都沒來找她,這時候怎么就來了? 她站在院子里看與胡泰對面而坐,沉著臉說話的白姮,思忖著胡泰的來意。 她聽不到屋里說什么,二人聲音都小,但她看到白姮越來越壞的臉色,直到最后豁然而起: “你想也別想!” 胡泰也站起來了,他自覺白姮從前是他的妾,胡珊蘭是他的庶女,并不需要他的好臉色: “這不是你愿不愿意的事情,她是我的女兒,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何況這是一樁好親事?!?/br> 胡珊蘭頓時愕然,竟然是在說她的事? 然后她就聽見仍舊在說話的胡泰同白姮嘲諷道: “難道叫她隨你一直拋頭露面?給南懷王做側(cè)妃,是多大的臉面,多大的榮耀!” 第四十八章 側(cè)妃 胡珊蘭只覺著腦中轟然作響。 給南懷王做側(cè)妃? 緊接著而來的, 就是難以控制的恐慌。 時至今日,她仍舊對于男女之間的事帶有深深的畏懼和極致的不信任。何況這事在她看來匪夷所思,她只見過南懷王兩次!但轉(zhuǎn)念又想, 安王妃在冬至那晚就表露出了對她的不同, 朱夫人也曾說過, 南懷王納妾只一個要求, 就是安王妃的滿意。 所以是因為安王妃對她滿意,南懷王就要納她做側(cè)妃? 這讓她越發(fā)的覺著可笑,但隨之而來的還是nongnong的畏懼。 南懷王不是鄭蔚, 不是她拒絕就能拒絕得了的人。至少在昴城,南懷王是比皇上還要尊崇的人物。 胡轉(zhuǎn)頭看院子里呆愣的胡珊蘭,笑了笑: “珊兒,你一向乖順聽話, 落到如今,名聲也壞了,能去南懷王府做側(cè)妃, 那是天大的機緣,上輩子修來的好福分。我打聽過了, 南懷王性子好,家產(chǎn)豐厚,生的也不俗, 年歲也輕。尤其除了王妃娘娘,王府再沒其他女人。那王妃是個性子肅沉的, 至今也無子嗣, 你去了……” “住口!” 白姮氣不可遏的打斷他: “胡泰, 別以為我不知道, 你說的這樣好, 其實只為這胡家能攀上皇族!” 胡泰被戳穿也不以為然,白姮氣道: “你已經(jīng)是皇商了!還有什么不知足?” “哪怕是官宦世家,女兒能入王府,做一個能入皇室宗牒有名有份的側(cè)妃,那也是求之不得的!” “你這么想,那你嫁過去!” 白姮氣的口不擇言,胡泰朝她冷笑: “白姮,她是我胡家的女兒,她只能聽我的話。當初從鄭家私逃,是鄭家做事不公,她在外浪蕩了快兩年,也該回家去了。便是我為了私心,可這樁親事卻是絕頂?shù)暮?!那王妃壞了身子不能生育,王府又沒別的女人,珊兒進了王府是絕頂?shù)淖鹳F,生下子嗣也定是世子,等將來孩子承襲王位,她就是太妃!” 白姮看向胡珊蘭,在她心里哪怕是做皇后,也要看胡珊蘭愿不愿意。然而胡珊蘭眼底透露出的驚詫和恐慌也足以說明,她不愿意。 胡泰見母女二人都沉著臉不說話,也不氣: “你們好好想想,別做那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事。我就在昴城住下了,等過了年,王爺就會派人來合庚帖。” 他往外走,走到胡珊蘭身邊時還道: “珊兒,父親是為你好?!?/br> 胡珊蘭沒做聲,嘴唇都抿的發(fā)起白來。她怔怔的,直到被一雙溫軟的手握住,才恍然回神。 “山嵐?!?/br> 白姮的臉色也很差: “他說的沒錯,他是你爹,確實能左右你的親事。倘或南懷王去與他提親,他能拒絕還好說些?!?/br> 但胡珊蘭明白的很,胡泰不會拒絕。 當初把兩個女兒當玩意兒似的送出去,就是為著遴選皇商攀附權貴。當初一門心思想做的事,如今有個更有權勢更尊貴的人送到眼前,他哪會拒絕? 更何況拒絕還或許會得罪南懷王,胡泰是絕不會為了她這個庶女去做這樣的事的。 但她又很疑惑,南懷王是如何得知她是皇商胡家的女兒?想納她做側(cè)妃的事,不登門與白姮提,卻跑去清源洲與胡泰提? 她想起那日南懷王問她的浣花錦是胡家的浣花錦么?所以他就是憑著這些,就追查到了胡家? 白姮看她臉色,心疼道: “山嵐,你別急,哪怕拼了這條命,你不愿意,我也一定不會讓胡泰稱愿!” 胡珊蘭忍著心慌轉(zhuǎn)頭安慰她: “阿娘,王妃娘娘對我不錯,此事我先去求求王妃娘娘,或許就沒事了?!?/br> 白姮也聽說過安王妃的事,心里也生出希冀: “聽說王妃娘娘常年禮佛,最心善不過的人,你不愿意,她當是不會勉強你。我陪你去?!?/br> “不用,我獨與娘娘說話,或許更好說些?!?/br> 她有些心慌,與白姮說了半晌話,大多是寬慰的,讓她心懷希望的,但她自己心里卻沒底。說到安王妃對她不同,但其實也沒見幾面,更沒說過幾句話。 她轉(zhuǎn)頭去沈潤的院子,想尋幾匹浣花錦,再借著送錦緞去見安王妃。只是心事重重,低著頭往外走,短短的路程,還沒到沈潤家門口,就一頭撞在別人懷里。 胡珊蘭晃了晃,立刻被人扶住,一疊聲道歉,照舊的頭也不抬,等拿著鑰匙半天捅不開鎖,就有人從她手里拿去了鑰匙。 幾聲輕響,鎖咔的一聲開了。這一聲讓她激靈了一下,抬頭對上了站在門邊,正看著她的鄭蔚。 “你怎么了?” “沒事。多謝大人了?!?/br> 胡珊蘭進院子,鄭蔚站在門口看她背影: “有什么難處,可以和我說?!?/br> 胡珊蘭腳步頓了頓: “沒什么難處,多謝大人關懷?!?/br> 便進了偏廂去尋錦緞。 等她抱著兩匹浣花錦出來的時候,已沒了鄭蔚的蹤跡。她松了口氣,這一夜都在思量措辭,第二天忖著時候就往王府去了。 很順利就被帶進去了,仍舊是安王妃的寢殿,但卻是偏殿。才一進門,濃厚的檀香撲面而來,安王妃跪在蒲團上,面前是一個佛龕,只是佛龕上有一道黃色簾幔,遮住了里面供奉的神佛。 安王妃極為虔誠,在香霧繚繞中不知念著什么經(jīng)文,胡珊蘭訥訥站在門邊,一直等到她念完,輕擊了一下磬,清脆的聲音沒叫胡珊蘭的心安寧,反倒是越發(fā)慌亂。 安王妃并沒看胡珊蘭,而是走到屏風外面,胡珊蘭也跟了出來。婢女奉茶,安王妃接過喝了兩口,胡珊蘭就跪下了。 “你不愿意?” 安王妃的話里有著不解。 “民女,民女蒲柳之姿,難堪重任?!?/br> 安王妃看著茶盞里浮沉的茶葉,屏退左右: “你閨名是叫珊蘭吧?!?/br> “是?!?/br> 安王妃放下茶盞,走到窗口看外面草木蕭瑟,卻因馬上要過年而又強行布置喜慶的景色。 “我與王爺年少時,曾為救王爺落水。那時候還在盛京,盛京的冬天可比昴城冷多了。我傷了身子,不能再有孩子了。王爺敬重我,從不嫌棄我容色不堪,不嫌棄我身子虛敗,從前要給他納妾,他只不肯,后來好容易松了口,也叫我為他擇選?!?/br> 安王妃笑了笑: “你這樣的年歲,總是懷過春心的吧。心里惦記著一個人,盼著他好,但其實心里也不愿意與旁人分享?!?/br> 胡珊蘭回想曾經(jīng),她確實也這樣過。雖然很短暫。 “我一直在為王爺擇選通房,但好歹選了幾個我還算滿意的,送進房里王爺卻不肯碰。直到遇上你。你是頭一個讓我的生活里有顏色的人,讓我暮沉沉的心有了春機。我知道,王爺愿意,還是因為我喜歡你。但是珊蘭,王爺那樣的人,你難道不喜歡么?” 不喜歡。 可胡珊蘭不敢說。 她不貪慕富貴榮華,她知道自己命小福薄,擎受不住,還是踏踏實實活著的好。 若論相貌…… 南懷王確實生的好,但比起當年探花郎的風采,還是差了些。 安王妃見她不答話: “珊蘭,你是不是,心里有人?” “沒有?!?/br> 胡珊蘭矢口否認,安王妃笑了笑: “如果沒有,我想不到你為什么不愿意。王府境況,想來整個昴城的人大抵都清楚。你進了府,無人爭寵,將來的孩子也富貴無邊,你的日子也會越來越好。我也同王爺說過,你若不愿困在王府,布莊還能繼續(xù)經(jīng)營。只要……你對王爺好,給王爺生下子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