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花郎火葬場實錄 第7節(jié)
鄭蔚皺眉,疼痛難忍的樣子,他撩起中衣露出后腰,胡珊蘭就看到了一個疤痕。看來是坐下時,整根針毫無預(yù)警就扎進去,而為了拔出這根嵌進骨頭的針,留下了這個拇指大的疤痕。 鄭蔚忽然掙扎起來,胡珊蘭忙按著他,這一身的汗,若掀被子再透了風可怎么好?但沒想鄭蔚病中還這樣大力氣,胡珊蘭按不住,只得低聲呼喊: “爺,您醒醒?我是胡氏啊……” 不知喚了多少聲,胡珊蘭按的都出汗了,鄭蔚才總算停下來,他轉(zhuǎn)頭看向胡珊蘭,眼神帶著不解: “你,你怎么在這兒?” 這是醒了。 胡珊蘭松口氣: “喝水么?” 出那么多汗,不喝水是要虛脫的。但奇怪的是,出過汗衣裳濕透后,他竟又燒起來了。 “還是得請個郎中再瞧瞧?!?/br> 胡珊蘭送了杯溫水給他,他喝過才道: “哪那么快就好了,慢慢來就是了。明日你替我去春暉閣請安吧,書院也得告?zhèn)€假。阿瓜呢?” “阿瓜也病了,在西廂睡著呢。” 鄭蔚沉沉應(yīng)了一聲,又陷入昏睡。 胡珊蘭看他病中脆弱的睡顏,不覺就想他方才的話。他還能信誰?崔婆子說,鄭蔚很護著他房里的人,十歲的時候三爺?shù)呐牌圬摪⒐?,鄭蔚打了那奴才,三爺與他打了一架。瘦弱的少年被打的遍體鱗傷,三爺又去孟夫人那里告狀,他被孟夫人罰在春暉閣的院子里跪了一下午。 但哪怕如此,他也不肯屈服。最終養(yǎng)成了這幅不摧不折的清冷性情。 胡珊蘭忽然意識在,在鄭蔚的心里,他房里人與鄭家人,是分開的。而她介于之間,鄭蔚護著她,卻又不允許她損害阿瓜與采薇分毫。 胡珊蘭心情復(fù)雜。 她不喜歡把她視作外人的鄭蔚,卻又不得不佩服他,甚至心疼他。 與鄭蔚對比,胡珊蘭雖也是庶出,可從小到大,其實是沒吃過多少苦的。 她生母白氏是幼年便簽在胡家商號學徒做工的,簽了二十年。但她肯吃苦,又有天分,十七歲就成了江南有名兒的織娘。胡泰怕她約滿另聘別家,便花大把聘禮,把人納回去做妾了。所以白氏雖是后宅妾室,卻是日常行走在商號,在胡家沒人敢得罪,但胡泰對她沒多少喜歡。 胡珊蘭十歲那年,白氏用一匹堪稱驚才絕艷的浣花錦,換來一紙放妾書,離開胡家了。自此六年不見蹤跡,連胡珊蘭這個親女兒,也一眼沒再來瞧過。 胡泰想做皇商的奢望,也是從那匹浣花錦來的。因那匹錦,胡家被內(nèi)務(wù)府采辦瞧上,給宮里供過一回錦緞。而這回能有資格遴選皇商,也因曾給宮里供過錦緞。 那匹白氏留下的浣花錦,如同鎮(zhèn)店之寶,鎮(zhèn)在胡家布莊。 崔婆子說過鄭蔚的生母施姨娘是從小服侍在鄭尚書身邊的,孟夫人懷鄭昶時,收做通房,一直等有了鄭蔚才抬了姨娘。她性子軟糯,是個什么都不敢計較的人,被幾個姨娘打壓,很快就沒了抬頭的趨勢。孟夫人針對他們母子,卻是在鄭蔚初初展露天分的時候。 開蒙做的第一篇文章,鄭蔚做的極好,鄭昶卻寫的不盡如人意。鄭尚書若只訓斥鄭昶兩句也就罷了,或單贊鄭蔚也無所謂,偏訓斥鄭昶后,又贊了鄭蔚,甚至叫鄭昶多與弟弟學學。 這叫孟夫人怎么能忍。鄭蔚比鄭昶甚至還小三歲,鄭蔚開蒙時,鄭昶已然讀了三年書了。一個庶子卻壓過了嫡子。 胡珊蘭下半夜就沒好睡,早起時熬藥給鄭蔚喂了,這會兒鄭蔚已燒的昏睡不醒,她匆匆去春暉閣請安,芮mama見胡珊蘭來了,面有憔悴,又不見鄭蔚,有些詫然,胡珊蘭見禮請安后賠罪: “太太,六爺昨兒受了寒,回來就病倒了,今兒書院也去不得了。連阿瓜也病了,煩請?zhí)仓脗€人,替六爺告?zhèn)€假。” 孟夫人上下看胡珊蘭兩眼,眼底漸有笑意: “不是什么大事,讓二郎去書院幫著告?zhèn)€假就是了。倒是六郎現(xiàn)下如何了,請郎中來瞧了么?” “昨兒瞧過了,也用了藥,但不知怎的,不見好,反倒越發(fā)重了。” 孟夫人便吩咐芮mama: “這時氣好染病,且不易好,你安排下去,請個郎中好生瞧了,別再過了病氣給府里人?!?/br> “是?!?/br> 胡珊蘭念著院兒里兩個病人,見孟夫人安排去請郎中,松了不小的心,道謝后便往小院兒回去。才進去就聽見采薇伏在鄭蔚床頭哭。哭聲纏綿,不像是心疼,倒更像委屈。 胡珊蘭就不明白了,鄭蔚病了,她委屈什么?是因為昨晚鄭蔚推了她一下,讓她回去? 胡珊蘭進門,采薇擦擦眼淚站起來,背朝鄭蔚,看向胡珊蘭的神情滿是厭惡,語調(diào)卻柔軟帶著祈求: “爺病了,阿瓜也病了,我一人伺候不來,這種時候,你也別脫懶了?!?/br> 胡珊蘭看著采薇,莫名想笑。沒等她笑出來,鄭蔚就說話了: “你回去歇會兒吧?!?/br> “爺,我不累?!?/br> 采薇回頭,卻看見鄭蔚是看著胡珊蘭的。頓時咬緊了牙根。 “一會兒郎中就來了,還是等爺吃了藥我再歇吧?!?/br> 胡珊蘭倒水送過去,鄭蔚咳嗽幾聲,聽著還挺深。巳時芮mama帶郎中過來時,鄭蔚又已昏睡過去,采薇霸在床頭,哭著守著鄭蔚,芮mama一進來瞧見胡珊蘭坐在外稍間,采薇在房里,頓時怒道: “你一個下人丫頭,獻的什么殷勤?這屋里除了六爺,還有胡姑娘做主呢!還不滾出去!” 采薇落荒而逃,顯然的欺軟怕硬。 郎中給鄭蔚看診,芮mama便與胡珊蘭在外稍間說話,言語間的暗示極為明顯,胡珊蘭心不在焉的應(yīng)著。等郎中出來,又求著去西廂給阿瓜看了,二人倒是一樣的癥狀。 瞧過病,胡珊蘭要送郎中,芮mama卻攔住了: “這是咱們府上貫用的先生,不必姑娘費心了。姑娘還是好好照料六爺吧?!?/br> 她便與先生出了院子。將人送到半路,安置小廝送郎中出府前,芮mama悄聲與郎中道: “先生,我家六爺身子弱,經(jīng)不得虎狼藥,慢慢兒來就成。他近來勞累,倒是叫他多歇歇才好。再者……” 芮mama眼含曖昧的湊近,與郎中私語幾句,郎中一副了然之色,點點頭走了。 晌午大廚房送飯過來的時候,就帶了兩碗藥。鄭家慣例,病了只吃粥養(yǎng)胃,送來的也是白粥。胡珊蘭叫醒鄭蔚,先叫他吃了藥,再伺候著吃了粥,冬兒在細想照看阿瓜,采薇卻是被芮mama罵過后,竟嚇得跑了。 鄭蔚吃過藥,沒看幾眼書就發(fā)困,但才躺下,就覺著很熱。 那是一種從心里燒起的熱,讓他生出一種陌生的渴求,他掀開帳子,就看見正在關(guān)窗戶的胡珊蘭,眼光便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粉潤的菱唇上,又漸漸下移,雪白纖細的頸子,以及之下…… 作者有話說: 狗蔚:有點美喔~ 第七章 內(nèi)疚 鄭蔚總算發(fā)覺了自己的不妥,他看著胡珊蘭,那種渴望越發(fā)強烈,他死死的攥著被辱,丟開帳子將自己與外頭隔絕。 有些事情,食髓知味。外頭那個女人,又是那樣誘人的模樣,倘或今日中了,那么往后就會一而再,再而三,再難控制自己。 他不能中了孟夫人的陷阱。 “胡氏……” 胡珊蘭嚇一跳,這才多大會兒,她看鄭蔚去睡了,特意放了帳子給屋里通房,以免病氣沉留越發(fā)難好,他這聲音怎么就沙啞成了這樣? “爺?” 胡珊蘭要掀帳子,鄭蔚急道: “別動!” 胡珊蘭頓時僵住,只一只手攥著帳子,細嫩的手指透在帳子里,只這幾根手指,就叫鄭蔚覺著那樣誘人。胡珊蘭久不聽他出聲,才要問問,就覺著手指忽然被人攥住了。從指尖傳來一陣熱,胡珊蘭嚇得哆嗦了一下,要縮回來,卻被攥的死死的。 “爺?您……” “藥換了?” “今兒太太安排芮mama請了郎中,來的時候您正睡著。” 鄭蔚閉了閉眼,果然是孟夫人。 他手中那兩根柔膩的手指讓他心猿意馬,甚至想放在嘴里一嘗滋味,他廢了不小的力氣把胡珊蘭的手推了出去。 “請郎中來,悄悄的!” 他聲音古怪,做的事更古怪,又特意問了藥,胡珊蘭壓下心慌: “是藥有什么不妥么?” 鄭蔚盯著帳子: “藥里,摻了能叫你伺候我的東西……” 胡珊蘭大驚失色,官宦人家竟做這樣不入流的手段!鄭蔚還病著呢,就不怕要了他的命? 胡珊蘭從屋里出來,才跑出來,就聽身后屋門上閂的聲音。胡珊蘭來不及想別的,把冬兒叫出來,讓她出去找郎中,從角門回來,只說是胡家送東西來了。 冬兒被胡珊蘭嚇得不輕,匆匆就跑出去,很快就請了郎中來。 大戶人家總有些不能為外人道的迷信,郎中心里清楚的很,悄悄隨著進來,待給鄭蔚診過脈,也就什么都明白了。 帳子里靜悄悄的,但郎中的臉色卻凝重的很。他轉(zhuǎn)頭看胡珊蘭,好半晌道: “郎君的病癥,我便不與姑娘細說了,只是郎君病中虛弱,哪里經(jīng)得住這種虎狼東西?還請遣個人隨我去取藥,這可不是小事,也耽擱不得。往后也得仔細保養(yǎng),別壞了根本?!?/br> 胡珊蘭連連點頭,冬兒與郎中一同去了,等拿藥回來,有丸藥有湯藥,還有藥包。冬兒急促的交代,胡珊蘭記下,就先取了丸藥往帳子里送。 只一個縫隙,就瞧見鄭蔚頸間青筋迸起,牙根咬的死緊,身子繃的僵直,大汗淋漓。胡珊蘭頓時忍不住,內(nèi)疚夾纏著心疼: “爺,您,您先把這藥丸子吃了?!?/br> 這么折騰著,吃了幾回藥,天色就漸沉了。胡珊蘭悄悄掀了帳子去看,鄭蔚好容易睡著了,她也松了口氣。其實她該想到的,鄭蔚本就過的局促,但哪怕自己請郎中,也不愿意報給府中,由府里出銀子請郎中來看,大約就是怕出這種事。 但到底還是出了這種事,都因她的疏忽不查。 這日胡珊蘭照舊在外稍間守夜,才睡下沒多久,就聽屋里些微響動,頓時驚醒跑過去,就見鄭蔚站在桌邊,正倒水喝。 不過一日功夫,他看起來憔悴多了。 “爺……” 胡珊蘭頓時內(nèi)疚的哭了。 鄭蔚笑了一下: “哭什么???” “都怨我……” 鄭蔚神色凝滯了一下,想起采薇上回與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嘴里說著怨自己,但一個眼神卻叫自己以為,是胡珊蘭失手把墨潑在他身上。可胡珊蘭說這時候的這句話,卻更明白的表達著自己的內(nèi)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