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歡倚在亭旁的欄桿上，懶懶打了個哈欠。

    她對師父要和溫道君說什么并不感興趣，她現(xiàn)在只想回碧汵峰，洗上一個熱水澡，再美美睡上一覺。

    但眼下又不能離開，只好隨手摘了朵花，一邊扯花瓣，一邊數(shù)，打發(fā)時間。

    好在不久后，陸希夷終于回來。

    紀歡剛數(shù)到第五朵花，還沒有把亭子旁邊的花樹薅禿。

    “溫道君要回塵音谷了，你去送送他吧，為師在這里等你?！?/br>
    大半年沒有聽到師父的聲音，紀歡有些恍惚地點了點頭，便輕快地往他來時的方向跑去。

    她沒有回頭，自也沒有看到陸希夷那倏然沉寂的眉眼，低暗幽沉得仿佛深海。

    沒走多遠，紀歡就看到溫遠岫正站在梨花樹下。

    他長身玉立，花枝香雪交錯，霞光如碎瓊透過花簇，點綴他俊美的輪廓，零星的落花點綴在男子的發(fā)間，猶如一輪清冷孤月。

    方才他和師父說話，有沒有提到他們之間的事情？

    師父又是怎么回他的？

    不過看起來師父也沒有生氣的樣子，是因為溫道君沒有提，還是他已經說服了師父？

    紀歡迷迷糊糊地想著，走上前道：“溫道君，你要回宗門了嗎？”

    溫遠岫微微頷首輕應：“嗯，等清源宗門大考時，我再來看你。”

    話音未落，他垂眸看她，又俯下身來，似乎是要落下一個吻。

    紀歡有所預感，緊張地閉上眼，想著若是吻她的唇或者臉頰，她是否能夠忍下那種嘔吐的沖動。

    如果只是一下，如果只是輕輕一下，應該能勉強忍住。

    但……

    吻沒落在她的唇上，甚至沒落在她的眉心，只落在她的發(fā)上。

    甚至沒有停留，只是極為短暫的輕觸。

    像是蝴蝶輕飄飄地扇動了一下翅膀。

    憐愛而珍惜。

    應該是在顧及她的潔癖吧？

    紀歡紅著臉，分明是這樣輕柔的吻，卻足夠令她心跳不已。她甚至不知道怎么會回答，只輕輕應了一聲。

    從懲罰界面出來之后，溫道君沒有再提起那里頭的事情。

    是不是覺得，維持現(xiàn)在的距離就好。

    畢竟原著里那樣全世界男人都在搞基的世界，溫道君還能獨善其身，一心修行，無心情愛……自己應該也沒有那種讓他變成那種除了自己什么都不要的戀愛腦的本事。

    那，下次再見吧？

    想到這里，紀歡用手指提了提臉頰，捏出一個笑容，還想和他揮手告別。

    “紀歡?！?/br>
    喚她名字的聲音有些鄭重。

    她不自覺攥緊了衣襟。

    溫遠岫垂眸看她，眉眼秀逸，墨色的眼瞳篤定而認真的望向她，像是要通過這一眼，將她鐫刻進眼底。

    隨后他啟唇開口道：

    “我喜歡你?！?/br>
    “哪怕永遠無法碰觸你，我的心也不會改變。我愛你，愛你的一切，第一次愛的人是你，最后一次也是你?！?/br>
    “我不會觸碰別人，就算你不愛我，我也永遠只會堅定的選擇你，從始至終只有你……”

    “我溫遠岫以心魔立誓，此生只愛你一人?！?/br>
    ——我要他唯獨對我一人愛意洶涌，要轟轟烈烈，要他眼中只有我，所有一切都屬于我，只屬于過我。

    ——如果不是，我便不要。

    紀歡詫異地睜大了眼睛，分明這樣熱烈而甜蜜的告白，她卻不知道為何有想哭的沖動。

    分明只是要求一份唯一的感情而已。

    可這世間女子，往往都只能得到所謂“過盡千帆”后才可憐的一點點愛，還要因為這奇怪的世道，為此感恩戴德。

    她比這世間大多數(shù)女子幸運得多，而這份幸運，足夠令她愧怍。

    少女雙頰微紅，眸中淚光隱隱，卻依舊清澈無瑕。

    溫遠岫想擦去她的淚水，但想到她不能與人接觸，手頓在半空中，最后只能伸手輕撫了一下她的發(fā)。

    紀歡察覺到自己的失態(tài)，用袖子擦了擦臉，她想要立刻給溫遠岫回答。

    一個真實的，照應她如今心情的回答。

    她笑著開口，聲音有些哽咽：“溫道君，其實我還不太清楚我自己的心?！?/br>
    “我可能有些喜歡你，但這份喜歡只能算是好感，不及你對我感情的零星半點。而那時的吻，可能更多的是我頭腦發(fā)熱，心猿意馬又在感動之下做出的決定……”

    她喜歡溫遠岫，但還不夠喜歡，還不夠熱烈，還不夠對等。

    她覺得這樣的喜歡，對溫道君來說可能有些不公平。

    溫遠岫微微抿唇，目光如春風，嗓音低柔。

    “沒關系，這樣就好?！?/br>
    情愛從不該是對等之事。

    若是為她，一切都，心甘情愿。

    這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