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瀾看到玉無瑕陷入到沉思中去，努力想著話題和玉無瑕聊下去。他這般拖著玉無瑕，是在為昊微爭取時間，昊微此刻暗自在陣法內(nèi)尋找迦恒佛祖的氣息。

    “因為對你有心，他才會覺得愧疚?！彼緸憞@息一聲，“你們師徒之間從未真正說開過，以致他都不相信你的愛，估摸著后面即使說開了，但他也認(rèn)為你根本不是真的愛他，而是失了心智，迷了眼，才誤認(rèn)為這是愛?！?/br>
    玉無瑕聽到這話，嘴角線條繃緊，眼神一瞬不瞬的看著司瀾。

    怎么他好似是迦恒佛祖肚子里的蛔蟲，竟然將迦恒佛祖的心思猜的七七八八。

    司瀾繼續(xù)道：“所以，你與其覺得他不愛你是因為他一心向佛，被這世間綱常倫理所束縛，倒不如想一想，除了這些，你有哪些行為讓他覺得你真的愛他？”

    玉無瑕眼神有一瞬的恍惚，思緒又陷入到回憶中去。

    他起初來到三十三重天，被迦恒佛祖扔到山xue內(nèi)，不管不問，他以為迦恒佛祖不喜歡他，是因為壓根不想收他這位徒弟。于是他努力修煉，努力表現(xiàn)自己，后來終于能夠有常伴師父的資格。

    可是等真正意識到心意后，并沒有為此努力過。他反而深陷在痛苦糾結(jié)之中，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這場注定要萬劫不復(fù)的感情，于是性子變得來越來乖戾，直到最后墮入妖界。

    現(xiàn)在聽到司瀾這么一說，他心神微微一動，恍然間在想，如果當(dāng)時不是那么決絕的和迦恒佛祖決裂，興許……

    玉無瑕收斂了幾份情緒，抬頭看向司瀾：“我便信你的話，同你合作，那你得告訴我你打算怎么幫我？”

    司瀾沒想到玉無瑕被說動了，眼神一亮：“我會用我畢生所看的話本知識以及實踐經(jīng)歷來教你?！?/br>
    玉無瑕嘴角動了下：“嗯？”

    這時，司瀾正要說什么，卻看到昊微背過手朝他打了個手勢。

    昊微雖然感受到迦恒佛祖的氣息，但是玉無瑕好似早就料到他們會查迦恒佛祖，于是在整個陣法內(nèi)布了十二處方位，皆藏有迦恒佛祖的氣息。

    司瀾立即給昊微一個眼色，示意他現(xiàn)在只能走另一個計劃。

    司瀾走到玉無瑕跟前，隔著結(jié)界道：“比如，你現(xiàn)在雖然將迦恒佛祖關(guān)了起來，但迦恒佛祖應(yīng)該不愿意同你說話吧?！?/br>
    “確實如此?！?/br>
    “其實想讓他開口很簡單?！?/br>
    “怎么說？”玉無瑕走近司瀾幾分。

    “你威脅他，如果你問什么他不回答，你就說你要親他一口?！?/br>
    “……”玉無瑕。

    玉無瑕唇邊泛起一抹古怪的笑，又湊近司瀾幾分，兩人之間近乎只隔了一個結(jié)界：“可我怕我?guī)煾笗騻摇！?/br>
    “你既然囚了他，沒將他四肢也捆住嗎？”

    “沒有?！?/br>
    “你這也太老實了，你……”司瀾話還未說完，玉無瑕的手忽然沖破結(jié)界，一把擒住他的脖頸。

    在他們剛剛說話之際，玉無瑕也趁此將體內(nèi)的黑符徹底逼出來，現(xiàn)下他修為雖然沒有全部恢復(fù)，但也不再受壓制。

    他擰著司瀾的脖頸，似笑非笑道：“我看，你也挺老實的?！?/br>
    “玉無瑕，咳咳……我們不是說了，要一起合作，我?guī)湍阕峰群惴鹱娴膯?？?/br>
    “不了，沒你們這些人，在新的世界里，我陪伴師父一千年一萬年，他也會愛上我的?！?/br>
    “……”

    瘋子。

    真的是瘋子。

    司瀾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玉無瑕，好在，這也只是在他和昊微的計劃內(nèi)。

    玉無瑕抬頭看向?qū)γ娴年晃?，昊微抽出長劍，凜目望著他：“放了他。”

    “我可舍不得放了他，他是我精挑細(xì)選的最后一位獻(xiàn)祭人?！庇駸o瑕睨了一眼昊微手中的劍，“可惜，我沒機(jī)會跟你較量，否則，我一定會試一試你這位「變數(shù)」到底有多強(qiáng)?！?/br>
    話落，玉無瑕沒做耽擱，帶著司瀾身影瞬間從陣法內(nèi)消失。

    昊微正欲追過去，半空中又響起來玉無瑕的聲音：“你若沖破這陣法，每一刀每一劍可都是砍在他的身上?！?/br>
    昊微頓時收回手中的長劍，眼中似是充滿壓抑的怒火和狂躁，站在原地，未再動彈。

    玉無瑕帶司瀾來到陣法的第二層。

    第二層空間詭異至極，仿佛處在一個虛無的世界里，他們二人憑空站立，腳下是萬丈深淵。半空中則布滿詭異的經(jīng)文漢字和大大小小的念珠，這些漢字和念珠亦是陣法的一部分。

    玉無瑕松開司瀾的脖頸，大抵覺得如今的司瀾早已經(jīng)是籠中困獸，不值得提防，他道：“君黎啊，讓你來幫我出謀劃策追求師父？呵呵，那你得想出什么絕世妙計?。俊?/br>
    玉無瑕嘲諷完，大聲笑了起來，仿佛聽到了什么驚天大笑話。

    司瀾則在他身后木訥著臉：“你若是覺得這個計謀不行，那就換一個，何必突然撕破臉面?！?/br>
    “我現(xiàn)下可沒有時間和你耽擱，馬上，你就會成為開辟新世界的功勛，哦不，陪葬人?！?/br>
    “……”司瀾。

    司瀾臉上流露出一絲畏懼，但視線不動神色轉(zhuǎn)了轉(zhuǎn)，打量著四周。

    此處布置雖然詭異，但也不是毫無章法。那些經(jīng)文漢字和念珠乍一看是散亂分開，但找準(zhǔn)角度看，發(fā)現(xiàn)漢字與念珠呈現(xiàn)出一個卍字形。

    他估摸著，第二層陣法里有四處「牢籠」，以卍字形分布。

    一處是司瀾和玉無瑕所在的地方，一處關(guān)押著曲澤。

    那剩下兩處中，有一個便是迦恒佛祖所在的地方。

    司瀾在衣袖里，悄悄幻化出出一根五顏六色的尾羽，通過這根尾羽，畫出第二層陣法的樣式，將消息傳遞給昊微。

    而另一邊，被困在第一層陣法內(nèi)的昊微，盯著眼前那根七彩羽毛，看見羽毛在地上寫了幾個字，畫了個卍字形狀，他便瞬間明白什么。

    “既然我都要死了，那能否放掉我的徒弟曲澤？”

    如實知道曲澤的方位，那么剩下兩個方位就更容易被確定了。

    “你和這個斷臂徒弟關(guān)系倒是很好，他在知道我打算用你獻(xiàn)祭后，一直讓我換成他?！庇駸o瑕冷笑著，伸手輕輕一撥念珠，前方曲澤的身影頓時從虛無的幻陣內(nèi)顯現(xiàn)出來。

    見到司瀾出現(xiàn)，曲澤臉色大變，立即道：“尊上，你不必管我，你快逃?！?/br>
    司瀾嘆口氣，如實道：“都逃不掉了?！?/br>
    曲澤想要走到司瀾跟前，可卻被一股無形屏障束縛住，過不來。他急到臉色發(fā)白，右臂手指化作鋼刀，一下又一下攻擊著這道無形屏障。

    司瀾只好道：“曲澤，別掙扎了，再怎么掙扎如今也來不及了，至少你我?guī)熗蕉爽F(xiàn)在還能死在一起?！?/br>
    想到這，司瀾長嘆息一聲，繼續(xù)道：“可惜了，小謝離現(xiàn)在還不知道在陣法哪兒?！?/br>
    曲澤聽完話后，慢慢收回鋼刀，沉默下去，眼神定定看著司瀾。

    這般想著，他們師徒三人，也算是死在一塊兒了。

    玉無瑕看著眼前師徒情深意重的場景，眼睛發(fā)酸，伸手一揮，念珠和經(jīng)文頓時發(fā)出詭異的光芒。

    金色光線交錯，連接在一起，形成一個龐大而又詭異的陣法，將他們?nèi)巳堪谄渲小?/br>
    司瀾身體便不受控制懸浮起來，四顆念珠分別固定住他的四肢，他剛要掙扎，這時，陣法中的一束束金光穿過他的身體，一股劇烈的疼痛從他體內(nèi)蔓延開來。

    他頓時痛得臉色發(fā)白，唇瓣直哆嗦，可還是不忘打趣玉無瑕：“玉無瑕，你真的不考慮，由我來教你怎么討好迦恒佛祖嗎？我真的很擅長……啊……”

    口里的話還未來得及說完，被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打斷，他五官近乎要痛到扭曲。

    這什么破陣法，要他命就算了，竟然還這般折騰他。

    “無暇！”

    恰在這時，陣法內(nèi)忽然傳出來一道威嚴(yán)的聲音。

    玉無瑕驚了片刻，轉(zhuǎn)過身去，只見在他身后迦恒佛祖的身影不知緣何從牢籠內(nèi)顯現(xiàn)出來。

    迦恒佛祖此刻恢復(fù)了年輕時的容貌，眉眼清秀俊麗，身穿官黃色袈裟，胸前佩戴著黑色念珠，他表情不悲不喜，眼神平淡的看著玉無瑕。

    玉無瑕在看到迦恒佛祖出現(xiàn)后，收斂了臉上幾分囂張，走向迦恒佛祖：“師父，你怎么……怎么找到這兒來的。”

    這「卍」字形狀的四處牢籠，看似緊挨在一起，但實則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無暇，放了他?！卞群惴鹱嬲f完話，看向司瀾，雙手合在胸前，道了聲「阿彌陀佛」。

    玉無瑕沒想到他囚禁迦恒佛祖這么久，迦恒佛祖主動開口，對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讓他放了司瀾。

    玉無瑕心中怒火涌起，眼神沉沉，眉心如火的紅紋越發(fā)刺目，他道：“我不會放了他，即使是你的命令，我也不會放了他！”

    迦恒佛祖大抵是沒料到玉無瑕竟然這般固執(zhí)，眼底流露出一絲失望：“無暇，你當(dāng)真不會放了他？”

    “是?！?/br>
    司瀾此刻被這金光照射全身，感覺身上的每一寸血rou都要被guntang的金光給燒熟了，不止如此，這些金光還似刀子，一寸寸刮著他的骨頭。

    他甚至能夠感受到，骨頭碎屑被刮下來，和燒熟了的血rou融合在一起的感覺。

    “尊上！”曲澤本來已經(jīng)做好和司瀾赴死的決心，看到這個樣子，眼眶發(fā)紅瘋了般攻擊著眼前的屏障。

    可惜這屏障怎么攻擊，都打不開，曲澤只得轉(zhuǎn)過身看向玉無瑕，聲音沙?。骸坝駸o瑕，你要的只是孤鸞煞命格的人而已，我也符合，你拿我去獻(xiàn)祭！你放了我?guī)熥?！玉無瑕！”

    然而玉無瑕好似沒有聽到曲澤的呼喊聲，眼神專注看著眼前的迦恒佛祖，對他對視。

    迦恒佛祖輕輕伸手施法，布了一層結(jié)界，下一瞬，迦恒佛祖盤腿坐在地上。

    玉無瑕看到他這模樣，忽然察覺到不對勁，心里涌出一絲異樣的感覺。

    “無暇，你真的一定要殺了他，開啟這個五芒九霄陣嗎？”迦恒佛祖不復(fù)先前的沉靜，眼珠幽黑堅定，仿佛做好了某個決定。

    玉無瑕也席地坐下來，保持著平視迦恒佛祖的模樣：“師父，我一定要開啟五芒九霄陣。徒弟已經(jīng)開啟過三十三次五芒九霄陣，和您在新世界已經(jīng)度過無數(shù)個美好的日子。在那里再也沒有世俗規(guī)則和綱常倫理，你我不再是師徒，我們是造物者。我們想做什么都可以?！?/br>
    “我知道師父你現(xiàn)在接受不了，可是師父你想一想，天道當(dāng)年創(chuàng)造六界的時候，未免用的不是同樣的方法？我現(xiàn)在只是想創(chuàng)造出更美好更公平更自由的新世界而已?！?/br>
    “你如果在新世界待久了，你就會明白徒弟的良苦用心，你就會贊成我的做法，師父?！?/br>
    玉無瑕趴在屏障上，平生第一次說這么多話，也只有對迦恒佛祖他才不會吝于開口。

    迦恒佛祖并未被說動：“無暇，這三十三次新世界中的我，應(yīng)該都沒有明白你的良苦用心，也沒有接受你的……心意?！?/br>
    玉無瑕仿佛被刺到，氣息有一瞬的不穩(wěn)，他凜著目解釋：“那是因為每次新世界剛創(chuàng)造不久，天道又會逆轉(zhuǎn)時空，讓我們重新回到過去！可惜這一次，天道要算盤要打空了！我把天道之子殺了和神皇昊微殺了，他還能靠誰拯救六界？”

    迦恒佛祖聽完話后，唇邊露出一絲苦笑，他雙手合上，又道了句「阿彌陀佛」，爾后才睜開眼，仿佛回憶往事，在復(fù)盤他和玉無瑕之間經(jīng)歷過的點點滴滴。

    “無暇，滅世的雖然是你，但害你走到今日的人，卻是我。第一世，我因為饑餓，吞食了你的rou，受了佛緣，立地成佛，是我不對?！?/br>
    “你拜于我門下，我以為你是來找我復(fù)仇的便故意冷落他，這是我以小人之心來揣測你，是我不對。”

    “后來，你與我提及男女之情，心生好奇，我未對你加以教化，反而留你一人在人間修行，這才害得你后來被妖精所迷惑，是我不對。”

    “再者，你向我表露心意，我卻誤以為你在故意羞辱我，因此傷到你，害你因愛生愛，墮入妖道。此事，亦是我不對。”

    “這四件事情，都是我對不起你。種下惡因，結(jié)出惡果，以致如今，你根本不聽我的教化。我既無法教化你，便無法彌補(bǔ)你，是以，我只有向你贖罪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