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不忿，上前一步，仗著個子比司瀾高，居高臨下看著司瀾。

    司瀾頓時覺得空氣稀薄，被一股壓力無形籠罩住。

    “需要我?guī)湍慊貞泦幔俊标晃⒌馈?/br>
    他親他的額頭，扒他的尾巴，搓他的龍角……這一樁一樁，都是他干的「好事」！

    司瀾迎上昊微漆黑的雙眸，不由自主向后退去一步，想要遠離昊微幾分，結(jié)果腳下有小石子，身體一趔趄差點摔倒。

    昊微立即伸出手拽住司瀾的手，將司瀾帶到懷中來。

    司瀾重重栽進他懷中，目光所及之處，是對方微微浮動的喉結(jié)，視線向上，恰好又與冷著臉低下視線的昊微對上目光。

    司瀾臉色頓時窘迫起來，手足無措道，“不……不用回憶了……我……其實并非真的對陛下您不敬，而是因為我將您當(dāng)做小娃娃對待，我素來喜歡長得俊俏的小娃娃，這才不小心冒犯您了?！彼愿目冢且驗橄肫饋碜约捍_實有那么幾次過分之舉。

    昊微眉心微動，心情似乎有幾分愉悅，“哦，你會跟每個俊俏的小娃娃說結(jié)契的事情嗎？”

    “……”司瀾。

    曾經(jīng)逗別人時有都多歡樂，現(xiàn)在他就有多尷尬。

    明明對方可以裝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但非要這樣挑開。

    他忍不住在心里嘆口氣，面上竭力真誠狀，“那日我說這話，其實是因為……”

    他的話才剛說到一般，余光看到曲澤施法也來到山巔之上，連忙離開昊微的懷抱，與昊微拉開距離。

    “尊上！”曲澤頗為焦急的喊著他。

    “怎么了？”

    曲澤目光掠過昊微，露出驚訝之色，卻沒有說什么，表情凝重的走向司瀾，“宋也護法出事了。”

    司瀾看到曲澤的神情，瞬間意識到不是簡單的小事，立即施法躍下山峰，看見宋也躺在宋丞懷中。

    宋丞此刻手臂輕輕顫動，緊緊抱著宋也，唇瓣喃喃張開，“宋也……”

    宋也臉色發(fā)白，卻努力笑起來，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哥哥，別哭，我不覺得痛?！?/br>
    司瀾走過去，掀開宋也的衣服，這才發(fā)現(xiàn)宋也小腹處直接被剜出一個碗口那么大的傷。

    這一路，他竟沒察覺到宋也身上的血腥味，想來是宋也故意施法隱藏住了。

    “這是大甬先前打傷的？”司瀾問道。

    “嗯?！彼我财D難點點頭，似乎怕司瀾會責(zé)怪自己不稟報，連忙補充道，“尊上，沒救了，我告訴你的話也只會拖累你為我療傷，既白白損失你的修為，還耽誤大家的進程?！?/br>
    司瀾氣極反笑，“怎么平日里沒見你這么體貼過？”

    宋也虛弱笑了下，想在人生最后的階段好好看看哥哥，便又將目光落到宋丞臉上，伸出手，指尖還沾著血，緩緩摸向宋丞的面容。

    宋丞眼眶泛紅，看著氣息越來越弱的宋也，聲音發(fā)顫，“宋也，最好別讓我發(fā)現(xiàn)你又在騙我?！?/br>
    宋也笑笑，將腦袋埋進宋丞懷里。

    其實這么多年哥哥還是很愛他的，只是在他危險的時候，才會表露出來。

    他的手要垂下之際，又被宋丞緊緊握住，放在了臉上。在這一刻，宋丞心中所有壓抑的情緒都爆發(fā)出來。

    “宋也，只要你活下來，以后……我便都聽你的?！?/br>
    宋也迷糊中想道，太好了，以后哥哥都聽自己的了。

    那他第一件事情，便是要讓哥哥以后不準(zhǔn)再對他板著臉，要常常微笑。

    第二件事情，便是要讓哥哥將放在心上的人，換成他。

    第三件事情……

    宋也精神越來越差，連奢想都已經(jīng)做不到了，僅靠著最后一口力氣撐著。

    只是他還有一個心結(jié)沒來得及問宋丞，不問清楚這個事情，他死不瞑目，到了陰間，也不愿意入輪回。

    “哥哥……咳咳……”宋也忽然咳嗽起來，身上的傷口頓時流血更猛了，“我想知道你為什么討厭我？”

    哥哥對所有人都溫柔，但卻偏偏與他有隔閡，永遠保持著距離。

    甚至他連觸碰一下哥哥都不行。

    明明以前還未化形的時候，他們二人便是雙生藤蔓緊緊交纏在一起，難舍難分。他們熬過酷暑寒冬，熬過風(fēng)霜雷電，相互幫助，才能修煉成人形。

    后來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宋也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么。

    宋丞眼中一直克制的淚，在聽到這話后，悄然落下，“宋也，對……對不起，是我……不想要臟了你。”

    “好了。”司瀾繃緊臉部線條，打斷二人談話，從儲物袋里掏出來一枚丹果，這丹果雖不能起死回生，但能讓宋也多撐一段時間。

    只要還活著，就總會有辦法。

    “尊上，不用為我浪費時間……”

    司瀾沒理睬他，施法將丹果去掉果核，塞進宋也的嘴里。

    “你不是想知道你和宋丞之間到底有什么矛盾嗎？那你就撐下去，到時候讓宋丞私底下和你說。”

    宋也聽到這，忍不住嘔了口鮮血出來，生命垂危之際，還不忘吃醋，“怎么連尊上你都知道哥哥為什么討厭我，我卻不知道？”

    “……”司瀾啞口無言，被他的腦回路驚到。

    都要死的人，還計較這。

    宋丞和宋也是兩株紫藤修煉成的魔物，根莖便是生命之本，大甬捏碎了宋也的魔丹，導(dǎo)致宋也多年修為喪失，本體根莖被摧壞。

    現(xiàn)在除非能復(fù)原宋也的根莖，否則，難以救活他。

    ——

    魔界，逐云峰。

    司瀾帶宋也回去后，在六界廣下詔令，尋找各路神醫(yī)來救宋也，奈何每個人看過后，都說無藥可救。

    若是早些發(fā)現(xiàn)，宋也還能搶回一條命，可現(xiàn)在太遲了。

    司瀾懷疑宋也是一心求死，先前才故意隱瞞傷情。

    這個人能為了得到宋丞的關(guān)心，假裝成殘疾一百年，現(xiàn)在保不準(zhǔn)偏執(zhí)到要以命來換宋丞的感情。

    他雖然知道兩人之間的齟齬是什么，但是那是他們之間的私事，他不想讓宋丞難堪，便一直沒有摻和進去。

    當(dāng)初他打進楚山君的老窩耆老山時，在密室內(nèi)見到宋丞。

    宋丞渾身是傷躺在白玉臺上，肌膚幾乎看不見一處完整干凈之處，突然見到陌生人出現(xiàn)，宋丞臉色又羞又難堪，掙扎著要遮住身子，可密室里卻沒有一件衣衫。

    司瀾將外套脫下來蓋在宋丞的身上，輕輕安撫道，“那楚山君已經(jīng)被我殺了?！?/br>
    宋丞身體顫了下，抬頭看著他，眼中含淚卻沒有落下，只是道自己還有個弟弟，宋也。

    他找到宋也時，發(fā)現(xiàn)宋也比宋丞情況好多了。

    宋也養(yǎng)尊處優(yōu)著，但也早已經(jīng)對楚山君不滿意，不滿楚山君疼愛哥哥，只將秘法傳給哥哥，所以對于司瀾殺了楚山君一事，宋也無動于衷。

    后來，宋丞執(zhí)意要留在他門下，宋也便也跟著過來，為他做事。

    這對兄弟，明明心中都有彼此，將對方看的比自己的生命還重要，可惜卻不能敞開心懷把話講清楚。

    司瀾將自己關(guān)在書齋內(nèi)，查找醫(yī)書，還沒有放棄救治宋也。

    雖然宋也經(jīng)常對他陰陽怪氣，說話沒大沒小的，但是他知道宋也人很好，幫他處理過魔界很多棘手的事情。

    再者，如果宋也出了事情，只怕宋丞也活不下去。

    他不能見死不救。

    他將自己關(guān)在書齋里一日一夜，也沒有找到任何線索，氣得將桌子上堆積成山的醫(yī)書推倒在地上。

    就沒有什么能起死回生的法子嗎？

    在這世間，秘術(shù)千千萬萬，可卻沒有一個能救下宋也！

    司瀾頹然坐在一堆醫(yī)書中，玉冠扔在地上，烏發(fā)垂在腰間，眉眼里滿是疲憊和絕望。他現(xiàn)在不敢去見宋也，不忍見宋也的生息一點點逝去。

    他雙手撐著腦袋，低頭輕輕嘆口氣。

    昊微推開門，一步一步走進來，月色照在他的后背上，將他的影子拉得很長。他居高臨下看著坐在地上的司瀾，沉聲道，“你真的想救他？”

    “嗯?！?/br>
    “哪怕會損失自己的修為？”

    司瀾聽到這，詫然抬起頭，“你有什么法子？”不然昊微也不會這般問。

    “用你鮮血滋養(yǎng)紫蘿根莖，可達到死而復(fù)生之用?！?/br>
    司瀾站起身，上前一步擰著眉頭確認(rèn)，“你沒有在誆我？”

    “沒有?！?/br>
    “我的血怎……怎么會有這樣的作用？”

    昊微眼神微動，面上表情卻沒有變化，“你有沒有想過，你的本體可能不是野雞？”

    司瀾，“那是什么？”

    昊微并未正面回答他，轉(zhuǎn)過身，一步步朝廊檐外走去，“你可曾聽說過，羽嘉生飛龍，飛龍生鳳凰，鳳凰生鸞鳥，鸞鳥生庶鳥，凡羽者生于庶鳥？”有很多事情，先前無法理解，在想通這一點后，發(fā)現(xiàn)一切都一目了然。

    為什么他會那么愛司瀾的血？

    為什么司瀾的母親會讓他一直隱藏住「野雞」本體？

    不過是因為司瀾的本體是羽嘉。

    虞無道剛剛通過神識，將關(guān)于司瀾的本體還有關(guān)于羅薈的一切都告訴他了。

    他從來沒想到這只看起來心大到無邊無際的魔尊，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那么多事情。

    “羽嘉……”司瀾倒是聽說過這段神話故事，羽嘉是祖龍、鳳凰等遠古飛行動物的祖先。只是，羽嘉這類物種早已在上古時期就滅絕，以致后世認(rèn)為羽嘉只是存在傳說中的物種，而并非真的有。

    “羽嘉能救宋也？”

    昊微側(cè)目看向司瀾，視線漆黑，無端讓司瀾心跳一頓。

    “是，你就是這世間最后一只羽嘉?！?/br>
    “……”司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