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海城：“咱們先洗臉?biāo)⒀?，好不好？我今天給你做個秋千，走上去能晃得更高呢?！?/br>
    貝貝在小人書上見過秋千的，她歡呼：“好耶！”

    姜海城舉著她，讓她坐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馱著她去洗漱，等到了門口時，貝貝捂著小腦袋：“要碰著頭啦！??！”

    姜海城故意的往前又走了走，貝貝直接趴在了姜海城的頭上，縮著小腦袋，揪著姜海城的耳朵：“嘿嘿，不怕碰頭啦?！?/br>
    等到井沿邊，雙手一托便將貝貝放下來。

    姜家院子里挺多人！都是與姜家關(guān)系親近的，至于關(guān)系遠(yuǎn)一些的，就趴在院墻外往里面看。

    大新聞啊，死了兩年的姜海城活著回來了。

    這可真是大喜事啊。

    不過等了一陣兒，也沒見姜海城出來，就聽到里面的笑聲，這是逗孩子玩呢？

    今天早上，姜老頭一大早就起來了，或者說，他一晚上都激動的沒有睡著，起來以后，背著手在村里走，最后到了柳樹下，幾個老頭都在這里嘮嗑呢，姜老頭也跟著大家嘮嗑，聊著聊著，他道：“我家海城回來了，來家里坐坐啊?！?/br>
    一句話，直接讓一群老頭嚇得一腦門的汗，“海榮爹，你要是心里不痛快，咱們說說心里話，暗河能不能挖到都不怕，咱們守著大山，到底餓不死人，等兩孫子再大一些，也是壯勞力，日子會越過越好?！?/br>
    姜老頭先是去挖暗河，如今又說姜海城回來了，嚇得這些人以為他魔怔了。

    老人腦子一旦糊涂了，這性命就去了一半了。

    另外一個老頭看看了四周，從兜里摸了一塊幾毛錢，悄悄的往姜老頭手里塞：“別讓我那口子看到了，你拿著花，買塊豆腐補(bǔ)補(bǔ)身體?！?/br>
    其他幾個老頭也都偷偷塞錢，多的塊把，少的幾毛，老頭子們也都沒錢，都是攢的零花錢。

    姜老頭氣的吹胡子瞪眼睛：“我這說實話，咋就沒人信呢？我小兒子回來了，我騙你們干啥！??！”

    一群老頭：“潮生啊，今兒個讓海榮帶你去醫(yī)院里看看，我們知道你想海城了，晚上去海城墳頭上看看，燒點紙錢?！?/br>
    白天可不敢燒紙，萬一被革委會的發(fā)現(xiàn)了，那可是要被抓典型挨□□的。晚上還好，姜家村的都是這么干。

    姜老頭氣的把手里的一堆毛票塞給一個老頭，“我沒瘋！”

    一個老頭道：“我去海榮家，跟海榮說說，哎?！彼钦媾陆项^也跟著出了事，那剩下的三個孩子得過什么苦日子啊。

    他們正說著話呢，就看到從姜家屋里出來的人影。

    幾個老頭哆哆嗦嗦的看著姜海城越走越近，一個老頭出了一腦門的汗，“海……海城……海城這是有心愿未了，放不下三個孩子啊。”

    “別曬著太陽，被曬散了魂?！?/br>
    姜老頭：“呸，別說這晦氣話，我們海城活著，活著呢！你們看看海城有影子！有影子！”

    姜海城已經(jīng)走了過來，朝著幾位老人鞠躬：“幾個叔伯好，謝謝幾位叔伯這些年對我們家的幫忙?！?/br>
    幾個老頭當(dāng)場就哭了出來，圍在姜海城的身邊，摸摸他胳膊摸摸他腿又拍拍他的肩膀：“活著啊，活著好啊，活著好啊?！?/br>
    幾個老頭都是看著姜海城長大的，那都是有真感情的。

    大家都樸實善良，都希望著孩子們都好好的。

    姜老頭：“我就說我小兒子活著呢！這不是活的好好的啊。我兒子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幾個老頭都非常認(rèn)同：“大難不死，必有后福！”

    其中一個老頭道：“海城啊，你活著可就好了，你那個前媳婦，還有前岳家，不能饒了他們?。∧憧刹荒苄能?，他們太欺負(fù)人了?！?/br>
    姜海城昨天已經(jīng)聽大哥講了，他道：“這事情我會處理，不心軟不放過。”

    他和大家一起說著話，一群老頭問著姜海城既然活著，為啥兩年不回來，姜海城說他在外執(zhí)行任務(wù)，大家都以為他死了，具體的并沒有說。

    說到最后，又繞到了暗河的事情上。

    幾個老頭：“你可勸勸你爹，那山腳下哪能有暗河??？萬一山塌了多危險啊?！?/br>
    姜海城道：“我爹愿意挖，我就去提我爹挖?！?/br>
    幾個老頭：“得，跟海榮一樣。”那就不勸了，挖五米還挖不倒，就該放棄了。

    姜老頭喜形于色，那是一點也收斂不住的，他兒子活著，他兒子孝順！

    姜海城問候了幾個叔伯，又去其他長輩家問候了，至于交惡的幾家，比如姜鵬安的爺爺家，姜海城并沒有去。

    他從來不是什么心軟的人，他這雙手沾滿了敵人的血，一個村的人，他真不能將對方怎么樣，但從此往后，無論多近的血緣關(guān)系，也就是一個村的了。

    姜海城在村里轉(zhuǎn)了一圈，整個村都知道，姜海城活著回來了！

    他拜訪了長輩，平輩和晚輩都來了姜海城家，關(guān)系近的進(jìn)了院子，關(guān)系遠(yuǎn)的在院子外面站著呢。

    如今看到姜海城出來，那都是震驚極了！

    這簡直跟話本里的一樣，死了的人又活了啊。

    他陪著貝貝洗漱刷牙，又用一條藍(lán)毛巾給貝貝擦臉，這是他帶回來的，貝貝小臉蹭著毛巾，“好軟乎呀?！?/br>
    姜海城給她擦完臉，又幫她擦了手，“去玩吧。”他也走向大家，和大家說話。

    貝貝便拎著小籃子跑到雞圈里撿雞蛋，母雞們被吵得不高興，但貝貝沒有撿雞蛋，它們也不想出去，等貝貝撿了五個大雙黃蛋后，又挨個的摸摸了，母雞們一個個的從雞圈的柵欄上飛了出去，也不害怕人，直接從人群里走出去。

    眾人驚呆：“我嘞個老天爺啊，這是家雞嗎？這是野□□！還會飛呢！”

    趙喜鳳撲哧笑了：“他們家的母雞厲害的很，上次和我們家鵝干架，給我們鵝嚇得伸著脖子跑。”

    “那跟拆了強(qiáng)子家的喜鵲能有一戰(zhàn)啊?！币粋€婦女笑道。

    趙喜鳳：“我看有可能?！?/br>
    站在墻外頭看的強(qiáng)子娘瞬間想到自家別拆了的房子，屋頂已經(jīng)修了，但塌了的墻頭，現(xiàn)在還塌著呢，沒有更多錢去修了，哭！

    貝貝又撿了鴨蛋，但鴨子們可不敢出去，人太多了。貝貝便領(lǐng)著鴨子們送它們出去。接著蹦蹦跳跳的提著籃子進(jìn)了灶屋。

    滿院子的人所關(guān)心的無非是姜海城為什么死了又活了，姜海城便又說了，對于那些自家孩子關(guān)照的人家，他態(tài)度很好。

    大家說著當(dāng)初的事情，余小琴跑了沒事，無論是改嫁還是回娘家，大家都沒權(quán)利管，但她做事太絕！直接帶走了撫恤金！剩下的人還怎么活？

    村里都是同族同性，哪能不管，大隊長帶著滿村的人去大余村討要，可余小琴直接跑了，不在娘家，把大余村翻了一遍，也找不到人。

    最后報了警，余小琴的老娘坐在地上哭訴，他們家要反過來和姜家村要閨女呢，他們活生生的閨女怎么就沒了，是不是在姜家村受了虐待？被人殺了?。?/br>
    警察安撫著兩個村的人，說先找到余小琴再說。

    姜為民道：“后來我們發(fā)現(xiàn)，革委會副會長的媳婦和余小琴長得很像，我們也去找了，但對方咬死不認(rèn)，改了名字，叫徐蕓蕓。”他苦笑一聲：“我和海榮哥幾個被關(guān)了幾天，也不敢再去了。至于當(dāng)時來送撫恤金的兩個軍人，我們也找不到，吃了派出所，我們不知道要去哪里，是我們沒用?！?/br>
    他們在地里一輩子，連派出所都不敢進(jìn)的。

    姜海城拍拍姜為民的肩膀：“謝謝，我爹娘和孩子們得了你們的照顧，這恩情，我記一輩子。余小琴的事情，我會去查清楚?！?/br>
    姜海民在姜海城旁邊，插了幾次嘴，都被姜海城無視了，大家看他的眼神也帶著嘲諷，畢竟姜海民裝病呢，連大禹村都沒去。

    他和姜海城差不多大，又是一個爺爺?shù)?，兩人以前關(guān)系很好，姜海城出息了以后，對他很照顧，在姜鵬安初中畢業(yè)以后，直接給姜鵬安找了個糧站的學(xué)徒工，當(dāng)時說讓孩子好好工作兩年，再找找關(guān)系就能轉(zhuǎn)正了。

    結(jié)果，姜海城出事以后，姜海民家立刻撇開關(guān)系，生怕被沾了一點便宜，趙翠萍對幾個孩子也是冷嘲熱諷，至于姜鵬安，更不是好東西，從掏鳥蛋的事情就能看出來了。

    姜海民膽戰(zhàn)心驚，剛要往后退，被趙翠萍掐了一把大腿，又繼續(xù)的厚著臉皮往上湊了。

    趙翠萍也往姜老太身邊湊，還抓了一把硬糖要給貝貝吃，貝貝很靈活的往后躲，人也不喊，東西也不接，看都不看一眼。

    姜老太睨了她一眼，“皮蛋娘，咱們兩家這兩年啥樣，以后就啥樣吧，遠(yuǎn)著點，對咱們都好?！?/br>
    汪琴冷嘲熱諷：“喲，給貝貝一把硬糖啊，可真大方。過年那會兒，幾個孩子給你們家拜年，那糖塊是一顆都不舍得給啊。怎么著？海城回來了，你有事求海城了？想給你們家金蛋子轉(zhuǎn)正啊?！编土艘宦暎骸跋肫ǔ阅?？”

    趙翠萍的臉被憋紅了，但也沒有還嘴，她道：“咱們兩家一個爺爺，那可是斷了骨頭連著筋呢，我前兩年不懂事，別為了我傷了和氣?！?/br>
    汪琴：“喲，還真是厚臉皮能伸能屈啊?！?/br>
    姜之遇正好進(jìn)來找貝貝，牽著貝貝的手：“趙嬸子，上次看趙鵬安掏鳥蛋挺利索，要不干脆別當(dāng)學(xué)徒工了，直接回來種地掏鳥蛋吧。”

    趙翠萍：“?。。　辈桓艺f話，推了出去，真怕姜海城使壞把兒子工作搞黃了，如今好歹也是個學(xué)徒工，要是變成了泥腿子……

    姜老太從籃子里拿出了三個雙黃蛋，打了一碗荷包蛋，還加了甜滋滋的紅糖，她摸摸兩眼亮晶晶看著碗的貝貝，她喊著姜之遇：“端屋里，你們先吃?！?/br>
    姜之遇端著荷包蛋回了東屋，又喊了姜之淮進(jìn)來吃，不管外面咋樣，他們美滋滋的吃飯飯。

    三兄妹一人一個荷包蛋，又喝了甜滋滋的紅糖茶，那可真是滿足。

    貝貝：“哇，這么多雞蛋！奶今兒個太大方了吧?！?/br>
    姜之遇咬著雞蛋：“以后啊，咱家雞蛋都不用賣了，攢著，都會進(jìn)咱們肚子里?！?/br>
    貝貝：“那哥哥學(xué)費怎么辦？”

    姜之遇伸手指了指方桌上的相框，“爹回來了，他養(yǎng)咱們?！?/br>
    貝貝：“哇！太幸福了，有爹真好?！?/br>
    三個人喝了紅糖茶，又吃了荷包蛋，肚子墊吧墊吧的滿足了，外面也開始散了，畢竟過會兒還要上工呢。

    今天可不會因為姜海城回來就不上工的。

    姜老太又抄了個青菜，涼拌了一個野菜，將鍋里雜面饃饃拾出來，又盛了紅薯稀飯。

    姜海城過來端飯，三孩子喝了紅糖茶，沒給盛紅薯稀飯，他們又跟著一起吃了炒青菜，雖然沒有放rou，但這可是放了羊油炒的，非常香。

    貝貝坐在哥哥身邊，吃了青菜，又吃了幾口雜面饃饃就飽了，她托腮看著姜海城吃飯。

    姜海城朝她笑了笑：“咋了？”

    貝貝笑嘻嘻的說道：“哥哥說，咱家的雞蛋都不用賣了攢學(xué)費了，留著吃。我們今天早上一人吃了一個荷包蛋呢，還喝了甜甜的紅糖茶！太好吃了。”

    姜海城：“以后天天吃?！?/br>
    今天和大家聊過以后，他對家里的情況了解的更多了些，也更心疼孩子們。

    吃了飯以后，姜海城提姜老太去上工，給了姜老太一個小布包，里面裝著一沓子的大團(tuán)結(jié)，還有糧票油票布票工業(yè)票，讓她去縣里買些東西，想買什么就買什么，不用不舍得錢，給家里人添置衣服，尤其是貝貝，今天她過生日呢。

    另外再買些果子紅糖一類的東西，晚上他帶著去給長輩們送去。

    姜老太道：“放心?！?/br>
    將姜海城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挖暗河。

    至于其他的事情，都跑不掉。

    地里的莊稼苗正是需要水的時候，必須找到水源，否則這一茬的莊稼就廢了。

    姜老太：“貝貝，奶今天去縣里，要不要跟奶一起去??？”

    貝貝糾結(jié)的皺著小眉毛，看看姜海城，又看看姜老太，猶豫的說道：“我想去上工?！?/br>
    對于她而言，有爹萬事足。

    買東西這樣的事情，對她也有吸引力，但不如姜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