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br>
    禪雨寺法力無邊，求什么靈什么，廟雖小，但噱頭夠了，當?shù)卣疄榱薵dp，直接把此地開發(fā)成旅游進去，平常時候還好，逢年過節(jié)就相當熱鬧了。尤其是現(xiàn)在，迎來送往的全是學(xué)生和家長。

    周朔站在寺廟門口往里看，奇形怪狀什么樣都有。那邊有學(xué)生列了兩排的隊伍，在佛像面前磕三個響頭，‘得道高僧’繞著圈念了幾句阿彌陀佛，說是開智，完事后作揖擺手，讓學(xué)生家長上一旁交錢。

    一套商業(yè)化流程走得相當順暢。

    周朔眼角一抽，又往另一邊看，這邊在開光。說是開光，開得相當接地氣，擺在香燭前的什么玩意兒都有，沒準備的人實在拿不出東西，直接把筆往臺面上一放，好像考試那天能被文曲星俯身了。

    簡直離譜。

    周朔有點猜不透顧清渠的心思了，其實沒必要非跑這一趟。

    雨停了，顧清渠收傘，他順著周朔的視線往里看，沒看出什么花頭，開口問：“周朔，你看什么呢？”

    周朔回頭，表現(xiàn)無趣，但嘴缺德，“看菩薩顯靈?！?/br>
    “進去里面看吧，”顧清渠說：“顯靈也得帶上你。”

    這話不知道戳了周朔哪個神經(jīng)的點，一路笑，“清渠，你什么時候信這個了？”

    “不算信，”顧清渠的行為和言語格格不入，他往功德箱里面投了幾塊錢，笑著說：“湊熱鬧?！?/br>
    周朔：“清渠，我覺得你說的話邏輯不對?！?/br>
    顧清渠沒聽懂，“我說了什么話？”

    “心誠則靈最主要的是心誠，”周朔問：“和尚跟寺廟哪里都有，我捧著一顆心，為什么大老遠非要來這兒？”

    顧清渠眨了眨眼，他答非所問：“捧著心？在哪兒啊，我怎么沒看見。”

    “我早給你了，沒收到嗎?！?/br>
    顧清渠啞口無言，這輪攻勢太猛烈，他又招架不住了。

    “也不是非得來這里，”顧清渠說話聲音在嘈雜的人群中顯得不真實，“我回來快一年了吧，哪兒都沒走過，你之前還說帶我玩兒，最遠也就去了個郊區(qū)。我看以后也沒機會了，趁現(xiàn)在正好?！?/br>
    周朔聽不太真實，“為什么沒機會？”

    顧清渠：“你上學(xué)我上班，不在一個屋檐下了，靠什么找機會？”

    周朔右眼皮直蹦跶，顧清渠不挑明了說，但話里有話的意圖太明顯——他什么意思，我得自己琢磨嗎？

    周朔咽了口唾沫，他沒敢深入試探。

    “我能放假，你不能請假嗎？”

    “請假扣工資，”顧清渠說著突然拉住周朔的手腕，“行了不說這些了，你跟我過來?！?/br>
    顧清渠掌心微涼，周朔的感知卻敏銳，那舒暖的溫度徐徐往下，指尖一番摩挲后十指相扣。

    周朔心跳加速，他被顧清渠拉著跑，抬眼能看見顧清渠鬢角的汗，眼前是慈悲心腸的佛。周朔突然理解顧清渠為什么會選擇這里了——

    在陌生的城市，碰不到熟人，沒有閑言碎語，不用假裝正經(jīng)，雖然本性并不外放，但偶爾的驕縱卻可以露一露。

    他們之間的秘密，不必被凡人知曉，神明除外。

    這是屬于顧清渠的浪漫。

    周朔深深呼吸，恍惚間感覺自己是被放在心上的。

    開光的人走了一群又來一堆，周朔實在不想往里面擠，但身處此地，心還是虔誠的，大概是氛圍感的關(guān)系。

    顧清渠離開片刻，回來看見周朔雙手合十站在一尊佛像前，不學(xué)自通，像個信徒。他心里有愿望，卻跟前程沒什么關(guān)系。

    離開禪雨寺后天空又開始飄雨了，不大，周朔給顧清渠打傘，自己濕了半身衣服，倒是渾不在意。

    “再逛逛么，還是回旅館了？”

    顧清渠說：“我買了晚上的車票，等會兒就回去了。”

    “你還真是……”周朔一時找不出形容詞，“心急如焚啊?！?/br>
    “還有一天時間，給你收收心?！?/br>
    周朔：“我謝謝你?！?/br>
    顧清渠笑說：“不客氣。”

    周朔沒了閑情逸致，態(tài)度也相當消極，他光撐傘不帶路，跟著顧清渠走。顧清渠哪里都不認識，他有路就拐，完全不顧東南西北的路標。

    等人聲漸消了，顧清渠疑惑抬頭，他莫名其妙地問周朔：“這哪兒?。俊?/br>
    周朔很不正經(jīng)：“菩薩的后花園?！?/br>
    顧清渠想翻白眼，沒翻過去，他看見了一棵樹，一顆歷史感很厚重的菩提樹，它枝繁葉茂，高聳且幽靜。

    周朔等著顧清渠抬杠，可顧清渠不出聲了，他表情隱澀又淡薄，嘴角含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笑。

    “怎么了？”周朔問。

    “沒什么，”顧清渠垂下眼眸，盯著腳尖看，鞋又濕了一塊，“周朔，我找不到路了，你先走吧，我……我跟著你?！?/br>
    “我不走，”周朔回：“我走不動?！?/br>
    顧清渠：“……”

    周朔：“清渠，我們歇會兒啊?！?/br>
    顧清渠說好，往菩提樹下走，他滿不在乎潮濕的環(huán)境，側(cè)身靠在樹干上。周朔打著傘靠近，他一手從顧清渠的左側(cè)臉劃過，撐在樹干上，雨傘攏得近了，把兩個人擋得嚴嚴實實。

    “歇就歇，你要干什么？”

    周朔答非所問：“你頭發(fā)濕了。”

    顧清渠抬頭撩劉海，那手拐了個彎，最后落在周朔的下頷。他心不在焉地摩挲，周朔胡茬長了一點，手感很好，顧清渠喜歡。

    “哦，濕了?！?/br>
    “清渠——”

    顧清渠說嗯，他捏著周朔的下顎，指尖輕輕用力，把人往自己面前帶。周朔知道他要做什么，很契合地找到角度，他不輕不重地咬了顧清渠的下唇，舌尖一轉(zhuǎn)，把所有氣息都勾了過來。

    顧清渠很舒服，于是把身體所有重量交給周朔。他喜歡接吻，靜謐的親吻比激烈的性愛讓人安心。

    遠處有腳步聲，有人路過，顧清渠還是有顧慮，不能太明目張膽。他把周朔推開，伏在他的肩頭喘氣。

    周朔笑著揶揄，還是那句話：“紙老虎?！?/br>
    顧清渠不反駁了，他這段時間把周朔當成了稀世寶貝，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重話都不說一句。

    “周朔，你把手伸出來，我有東西給你?！?/br>
    周朔心跳得快，他攤開手掌，忐忑又期待，“什么？”

    “金子！”

    小大款到處散財給人制造驚喜，周朔眨眨眼，手腕多了一條深藍色的編繩，繩子上串了五顆金粒，繩尾的搭扣是一顆渾圓透亮的玉石。

    顧清渠仔仔細細的給周朔帶上，他的眼睛又清又亮，雖有就能把控周朔所有翻涌不休的情緒。

    “我剛才讓師傅開光了，放了香火錢，后天考試你戴上?！?/br>
    周朔問：“有用嗎？”

    “不知道，”顧清渠很坦誠，他放開周朔的手腕，“雖然怪力亂神的事情不可取，但它偶爾支撐信念，也許能起點聊勝于無的作用——戴著吧?！?/br>
    “好，”周朔抬起手腕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他看見不知從哪兒反射過來的光，竟然神圣了起來，“不摘了?！?/br>
    大概這一輩子都不會摘了。

    雨停了，周朔收起雨傘，牽著顧清渠的手走，“清渠，開光還要求愿吧，不然這錢花得不值——你求什么了？祝我金榜題名嗎？”

    顧清渠不置可否：“我沒這么膚淺?！?/br>
    “我能知道嗎？”

    顧清渠猶疑：“說出來就不靈了吧?！?/br>
    “靈！”周朔說：“菩薩收了你的錢，還有你的誠心，他不好意思不干活?！?/br>
    顧清渠啼笑皆非：“你放尊重一點。”

    周朔含帶著笑意，他不說話，等顧清渠說。

    “也沒什么，”顧清渠收緊掌心，那熱意順著血液直達周朔的心臟，“我祝你一生順遂，前路坦蕩，身體健康?！?/br>
    樸實無華啊。

    周朔眼眸璨璨，他樂不思蜀：“清渠，我剛剛也求愿了?！?/br>
    顧清渠說：“嗯，我看見了，你求了什么？”

    “不告訴你，”周朔太壞了，他吊著顧清渠的好奇心，“我沒花錢，說出來就不靈了?！?/br>
    第74章 怪異

    周朔的高考進行得很順利，他自我感覺良好，落榜的可能性不大。顧清渠請了幾天假，不上班了，專門陪周朔吃飯，他比周家人上心。

    周朔得意忘形了，他考完最后一門科目，身輕如燕的跑出校門，能飛上九重天。校門口站得人多，他們交頭接耳，各有各的心事。顧清渠不愛湊熱鬧，周朔草草看了一眼，沒找到人。

    “周朔！”

    周朔沒來得及跑，被劉瑩瑩喊住了。

    劉瑩瑩一襲白色長裙，很襯她，“有空嗎？我請你吃冰?！?/br>
    “大概沒空，”周朔表情如常，“不好意思啊瑩瑩，我得回家。”

    周朔在校統(tǒng)共四個月不到，性情卻跟之前天差地別，他準點回家，不鬼混，也不鬧著玩了，上課期間奮發(fā)圖強，放學(xué)鈴一響，誰也別想逮著他。劉瑩瑩原本以為自己有機會，可到目前為止，她沒跟周朔說上一句話。

    這會兒還是謝邀給她放的風(fēng)——

    你快來！朔哥要跑啦！

    謝邀嘴巴漏風(fēng)，早在劉瑩瑩面前把周朔可能有對象的事情三言兩語地說了?？蓜摤摬桓市?，她沒聽見周朔親口承認，自己總要試一試。

    暗戀么，挺苦澀的。

    “能聊聊嗎？”劉瑩瑩說：“我有話跟你講?！?/br>
    周朔一個頭兩個大，他怕顧清渠看見，又不好太直接地拒絕姑娘，他學(xué)了顧清渠那一套做法，覺得要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