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渠不吱聲了。

    周朔十分順從，他撿了被子，平平整整地蓋在顧清渠身上，只給自己留了一小塊位置。重新躺下后，周朔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得勁了。

    “清渠哥哥，枕頭能分我一點嗎？”

    顧清渠還是不說話，他往里挪了挪腦袋，算是默許了。周朔喜滋滋地睡下，被顧清渠后腦上飄散的發(fā)絲撓了臉，怪癢的，于是輕輕吹了吹。

    “周朔，”顧清渠說：“我以后再把你放進(jìn)來我就跟你姓?！?/br>
    “行啊，你要是樂意我也沒意見，”周朔渾不要臉，“那你還得管周老二叫爸！”

    “你怎么不讓我管你叫爸？”

    周朔問：“這么刺激？”

    顧清渠想了想這場面，如鯁在喉。

    周朔不逗顧清渠了，他一沾上枕頭眼皮子就重，喃喃自語兩句，自己倒是比顧清渠先睡著了。

    顧清渠身后杵著一根熱得快，屬實煎熬，他清心靜氣地念了兩聲‘阿彌陀佛’，裝著一腦袋漿糊熬到了天亮。

    周家從清早開始熱鬧非凡，周老二跟八哥在院子里吵架，一個滿口污言穢語，一只有嘴不能罵，只能嘎嘎叫喚，相當(dāng)吃虧。

    顧清渠早起來了，頂著一腦袋的晦氣端坐在床上參禪，他看周朔睡得舒坦，心里很不解氣，于是伸腳一踹，算是撒了他的起床氣。

    周朔睡得迷糊，身手卻敏捷，顧清渠第二腳過來的時候，他聞風(fēng)而動，輕而易舉地抓了顧清渠的腳踝。

    周朔啞著聲音說：“別鬧了，再睡會兒……”

    顧清渠：“……”

    睡個屁！

    屋外傻鳥撲棱的動靜越來越熱鬧，周老二也噴得越來越兇，周朔耳朵輕輕一動，慢慢睜開了眼睛。

    不算清醒，還懵著神。

    周朔目光困惑地盯著自己手里的東西，一時間想不透自己在哪兒、在做什么。直到頭頂涼颼颼地飄下來兩個字——

    “醒了？”

    周朔驚魂一刻，他猛地從床上翻坐起身，可那手還不撒開，他攥著顧清渠的腳，把‘同床共枕’了一夜的人也拉了過來。

    顧清渠直接仰倒在周朔身上。

    當(dāng)兩個人目光對上的那一瞬間，昨天晚上的事情像走馬燈般歷歷在目了。

    誰也不提，可誰都知道。

    周朔在這方面的心理素質(zhì)不高，他移開了眼睛，看上去焦灼又心虛。

    顧清渠表現(xiàn)淡定，他試圖找回自己左腳的使用權(quán)，可周朔越這貨緊張就越不受控制，那只手的力道越來越重。

    “周朔，”顧清渠忍無可忍的，“你能把手放開嗎？”

    周朔在冷汗里打了個滾，不受控制地打哆嗦，他掌心也是濕的，把顧清渠的腳踝潤得白里透紅。

    周朔不尷不尬地一笑，問：“清渠哥哥，是不是你踢我啊?！?/br>
    顧清渠相當(dāng)坦誠：“是?！?/br>
    周朔：“……”

    承認(rèn)的這么痛快呢？真不好往下接茬。

    顧清渠沒看周朔五彩斑斕的表情，他問：“太陽曬屁股了，你還要睡嗎？”

    周朔下床撈拖鞋，“不睡了，我回去了。”

    顧清渠半瞇著眼打量周朔，“你回哪兒去??？怎么回去？”

    周朔只穿了件背心和褲衩，衣服全脫在自己房間了，他要是大搖大擺地走樓梯從院子過肯定不合適，還是得翻陽臺。

    “……”周朔咧嘴笑了笑：“怎么來就怎么回唄，我還能讓人在你這兒被捉j(luò)ian在床了不成？”

    顧清渠眼皮一掀，眼睛又睜大了一點，他冷呵一句：“jian？”

    周朔驀地一怔，他偷雞不成蝕把米，臉皮紅了紅。

    于是，晾在書桌上的那塊帕子就格外顯眼了。

    周朔的腦子也不知道被什么材質(zhì)的門夾了，他盯著帕子思忖片刻，突然說：“清渠哥哥，你帕子你還要留著嗎？”

    顧清渠：“你喜歡??？”

    “留它干嘛啊，”周朔挺不好意思的，他把那帕子收了起來，“我給你洗干凈了再還回來?！?/br>
    顧清渠沒想要留，可讓周朔這么一攪和，拒絕就顯得不近人情了，他稀里糊涂地一點頭，“行。”

    睡眠時間不夠，腦子就不能活絡(luò)了，從后半夜那事兒開始后的一系列反應(yīng)，顧清渠和周朔就覺得自己干的不像人事兒了。

    但能怎么著？都發(fā)生了，而且一時半會兒恐怕過不去。

    顧清渠想給自己腦子通通水，于是再不搭理周朔，蒙頭睡起回籠覺。周朔吊兒郎當(dāng)臉皮再厚也兜不住了，他收起帕子落荒而逃。

    徒留滿室意味深長的嘆息。

    周朔爬回自己房間，他套上衣服，甚至來不及焦躁，聽見院落鐵門開合的聲音，家里再度熱鬧起來了。

    周芝芝沒見到人，先喊：“爺爺，我來看你啦！”

    都是幌子！周芝芝三天兩頭來，目的全是顧清渠。

    周朔驟然如臨大敵，他毛剛炸起來，又給自己嚇出一身汗——

    我這是在干什么？

    周朔冷不丁想起昨晚發(fā)生的事，毒液滲透全身，再跟如今的情緒混在一起，周朔想不通，他像只無頭蒼蠅。

    周芝芝不是一個人來的，周老大出差回來了，今天也在，他進(jìn)門就找周朔，可迎面遇見了周老二。

    周老二膽大包天誰也不怕，就煩他大哥，煩了酒甌不想見，能跑絕對不會留。

    “老二啊，今天怎么在家？”周老大很久不見這位弟弟，態(tài)度保持得不錯。

    周老二虎軀一震，正好他帶回家過夜的女人也出來了，睡眼惺忪、衣冠不整、不成體統(tǒng)。周老大盯了一眼，立刻偏開了目光——

    他連問都懶得問一句了。

    周老二干笑兩聲，“不在家啊，我正好路過，你們聊，我走了?！?/br>
    周老大無奈，看來老頭子又給他錢了，不然這混賬玩意兒不可能走得這么痛快。

    “行，走好?！敝芾洗蟾静涣羧?，連留下一起吃頓飯的寒暄也沒有。

    第30章 “清渠哥哥，聽話啊?！?/br>
    周安言來了，顧清渠想賴會兒床都沒辦法，規(guī)矩不成，怕落下話柄，他穿衣服，動作不緊不慢，掐著時間點下樓。

    攪屎棍走了，周家的家庭氛圍趨于和諧。周朔坐著小馬扎在石榴樹下剝大蒜，沒留意顧清渠的出現(xiàn)，溜神了，在想事情。

    顧清渠看上去云淡風(fēng)輕，像個情場老手，但心里也猶豫，他腳下徘徊片刻，最終沒往周朔那邊湊，拐了個身往廚房去了。

    剛走沒兩步，周芝芝從屋里出來了，她看見顧清渠高興，眉開眼笑地叫了聲清渠哥。

    周朔猛地抬頭，魔障了似的，目光只會黏著顧清渠走。

    顧清渠無聲哀嘆，還是逃不過。

    周朔和周芝芝對于顧清渠而言像擺在眼前的龍?zhí)逗突ue，主要問題還是在于自己，顧清渠反思，他不能把這姐弟倆都帶歪了。

    顧清渠頂著巨大壓力進(jìn)退兩難，他經(jīng)常勸周朔不要喝酒，現(xiàn)在倒是自己想喝，還是在酒吧痛快，不用藏著掖著，也不用端著，知道周圍人的底細(xì)，也能自在縱情一回。

    周芝芝蹦蹦跳跳地過來，“清渠哥！爺爺做了魚，可以開飯了！”

    周朔嗤之以鼻，他手里捏著蒜，說話酸得很，“周芝芝，那魚是你做的嗎？這么獻(xiàn)殷勤?！?/br>
    姐弟倆一見面就掐，如今的火藥味多多少少還是跟顧清渠有關(guān)，于是顧清渠在一旁看著，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周芝芝呸了一聲：“我跟你獻(xiàn)殷勤了嗎，不愛聽拉倒，跟你有關(guān)系么！再說了，爺爺教我了，下次我能做！”

    周朔扔了蒜，站起身拍拍褲腿：“那你下次再來吧?！?/br>
    周芝芝要淑女，跳不了腳，只能干瞪著眼睛，咬牙切齒。

    “走吧清渠哥哥，”周朔走到顧清渠身邊，單手一攬，直接把顧清渠摟進(jìn)自己懷里，“吃飯了。”

    顧清渠被蒜味熏得暈頭轉(zhuǎn)向，反抗無果，只能由著周朔高舉旗幟，搖著尾巴洋洋得意。

    “周朔！”顧清渠壓著聲，“別把你的手往我這兒湊！”

    周朔壞的要死，不讓他做什么他偏要做，他嘴角勾著笑，張開手掌直接蓋住了顧清渠的臉。

    顧清渠的眼淚都快被周朔捂出來了，他忍無可忍，張嘴往周朔手掌心咬，咬著一塊rou了，不松口。

    “嘶！”周朔鉆心的疼，“松口！”

    顧清渠說不了話，他眨眨眼，又往下用了一點兒勁。

    “顧清渠，你還真豁得出去啊，”周朔也壓著聲音，他帶著一肚子的壞水，貼著顧清渠的耳朵說：“你知道我這手昨晚干嘛了嗎？”

    “……”

    顧清渠臉色一白，牙關(guān)松了，下一刻被周朔逃之夭夭。

    “哈哈，”周朔大笑著說：“清渠哥哥，聽話啊?！?/br>
    顧清渠耍無賴的本事不及周朔，到了也只能噴出一句：“你有病吧周朔！”

    周芝芝在后面看著，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了——他們的關(guān)系什么時候這么好了？

    近水樓臺先得月嗎？

    吃午飯的時候大家都規(guī)矩，主要是周老大在場，沒人找話頭聊。周朔把一條魚的刺都挑完了，再把盤子輕輕一撥，往顧清渠那邊撥。

    這舉動太顯眼，周安言看見了，話題就能說起來了。

    “我前段時間工作忙，沒時間常過來走動，”周安言頓了頓，臉一偏，看著周朔，“周朔，我聽說你也不怎么著家啊，干什么去了？”

    周安言到家不足兩小時，把周家里外近一個星期發(fā)生的事情都問明白了。

    周朔面不改色，他往顧清渠碗里夾菜，過會兒漫不經(jīng)心地開口：“大伯，我也工作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