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然地坐著就好?！?/br>
    架好畫架，向喆開始描繪慕庭的輪廓。

    jack對他們的大學(xué)生活感到很好奇，時不時提問，而慕庭也樂于跟他分享，她說了第一次在社團遇見向喆的趣事，還說了第二次見面時向喆不小心認(rèn)錯人的糗事，以及往后每一次他們揪團出去寫生遇到的奇聞軼事，和每一個熬夜爆肝的期末評鑑，說著說著，jack好像也經(jīng)歷了向喆的大學(xué)生活，回到記憶里的青蔥歲月。

    「哈哈哈！你真的以為她是男生喔？」

    「對??！她那時候頭發(fā)剪超短，穿著也很中性。」

    向喆回想起認(rèn)錯人的糗事，笑了一下，微微修改線稿后，就開始上色。

    慕庭順了順一頭長發(fā)，笑說把頭發(fā)留長向喆還是沒認(rèn)出來。

    學(xué)生時代的故事總是最能引起共鳴，因為大部分的人都是在求學(xué)階段后才各奔東西。

    jack也跟他們分享了自己高中時期跟一群兄弟玩樂團的故事。向喆沒想到j(luò)ack居然會彈電吉他，笑說改天一定要讓自己見識見識，免得這一年來都白認(rèn)識了。

    傍晚時分，夕陽西下，向喆在朋友的歡聲笑語中完成了慕庭的畫像。

    「哇！好漂亮！」

    看到成品時，慕庭驚呼。畫中的她淺淺一笑，眼底有來自青春的光芒，背后是河畔的美景，自然而生動。

    「很開心能再次遇到你?！?/br>
    向喆真誠地說。

    當(dāng)天晚上，三人一同前往慕庭大力推薦的餐酒館吃晚餐，那是慕庭上個月寫專欄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的寶藏美食，她浮夸地說那間店只有沒去過跟去一百次的區(qū)別而已，讓向喆和jack滿心期待。

    在巷子口下車，慕庭領(lǐng)著兩個男人在巷弄內(nèi)穿梭，經(jīng)過不少小餐館，最后停在一個樓梯入口處。原來餐酒館開在地下室，不愧是只有老饕才會知道的秘境。

    走下狹窄的樓梯，盡頭是一扇普通的木門，可是當(dāng)慕庭推開那扇木門，里頭的景象讓向喆感到吃驚。

    左手邊的紅磚墻上是一排又一排的各式酒瓶，吧檯上的燈泡為空間增添工業(yè)風(fēng)的氛圍，鐵製的高腳椅整齊地擺放，中間有一條通道直達柜臺，臺后是彩色燈管拼成的店名，右手邊則放了幾張圓桌和系列鐵製椅子，毫不違和，整個空間偏昏暗，天花板內(nèi)嵌的燈泡僅僅提供能夠辨識地形的照明，更多的是神祕的氛圍感。

    向喆看過這間餐酒館的照片，就是韶淺用來當(dāng)書籤的那張照片，擺設(shè)和燈光都一模一樣。

    「jay！過來呀！」

    見向喆還愣在門口，jack出聲喊他，招手讓他跟上入座。

    因為時間還早，雖然餐酒館已經(jīng)開始營業(yè)，但店內(nèi)的客人并不多。

    向喆緩步走向座位，對于眼前的景象仍然感到不可置信，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他還是來到這間餐酒館了，儘管當(dāng)初說要一起來的女孩早已不在身邊。

    「你們要吃什么？」

    慕庭拿著菜單，熱切詢問道。

    向喆瀏覽著菜單，努力回想當(dāng)初韶淺跟他介紹餐酒館的時候，是推薦了什么餐點來著。

    帕瑪森檸檬鮮蝦義大利麵。

    「帕瑪森檸檬鮮蝦義大利麵?！?/br>
    「青醬海陸燉飯?！?/br>
    jack說完就先去洗手間，而慕庭招來服務(wù)生點餐，還加點了酒。

    向喆環(huán)顧四周，覺得好神奇，如今他已經(jīng)可以不用靠安眠藥入睡，不會再夢到車禍現(xiàn)場，也可以在逢年過節(jié)時自在地和韶淺的父母通電話，時間過了這么久，居然還能到這間地下餐酒館用餐，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你在想什么？」

    慕庭發(fā)現(xiàn)向喆進到餐酒館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好奇地問。

    「……韶淺跟我提過這間餐酒館。」

    遲疑了一下，向喆開口道。

    雖然這些年慕庭都在國外旅游，但對于當(dāng)初韶淺出車禍的新聞她還是有印象，也有在報導(dǎo)中看過向喆的名字。慕庭從未過問，一方面不知道向喆過得如何，一方面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資格。發(fā)生這么大的事，向喆一聲不響地離開，慕庭不知道他究竟是想逃避，還是想重新開始。

    可是當(dāng)她今天在簡餐店遇到向喆，慕庭就知道，他是帶著美好的回憶繼續(xù)自己的人生。

    「好神奇呀！」

    慕庭淺淺一笑，身為向喆的朋友，她很高興向喆沒有拘泥在過往的悲傷，而是確確實實活到今日。

    jack回來之后，他們?nèi)齻€一邊品嘗餐點，一邊輕啜紅酒，聊到對未來的規(guī)劃。jack會繼續(xù)留在瑞士工作，或許交個女朋友，慕庭說她下個月會飛到芬蘭，想去看看新開幕的水族館，向喆可能會留在瑞士畫畫，或是回臺灣看看。

    「cheers！」

    碰杯之際，玻璃杯發(fā)出零碎又閃亮的聲響。向喆心想人生大概就是這樣吧，一張桌上的人們一起吃著晚餐，珍惜共度的時光，然后在下一次黎明去到心目中理想的遠方，遇見不同的一群人，開啟下一段精彩的故事。

    看著桌邊的友人，向喆心滿意足地啜了一口紅酒，微醺的他仰起頭，好像在昏暗的天花板上看見韶淺模糊的臉。

    呵，應(yīng)該是醉了。

    酒精在身體里催化感性的自己，向喆突然好想韶淺，好想好想她。

    你看看我。

    向喆想讓韶淺看看現(xiàn)在的自己，這個能夠靠興趣維生的向喆，這個在異鄉(xiāng)交到知心好友的向喆，這個好好活著好好長大的向喆，她的向喆。

    如果韶淺還在，他想告訴她，帕瑪森檸檬鮮蝦義大利麵真的很清爽很好吃，懶骨頭真的要靠著才舒服，還有，瑞士的藍天白云真的很美，跟素顏的她一樣。

    酒足飯飽之后，三人拍了合照就結(jié)帳離開餐酒館，喝了酒的他們步伐有些歪斜，但還是在慕庭的帶領(lǐng)下順利摸索著走出巷弄。

    入夜的瑞士有些寒冷，向喆面頰泛紅，時不時打哆嗦。

    jack打電話叫了車，于是他提議大家往大馬路的方向走，比較容易被司機看到。向喆看著燈火通明的前方就邁開腳步。

    一步，兩步。

    「叭——」

    喝醉后腦袋有些遲鈍的向喆緩緩回頭，只見一輛車朝他疾駛而來，刺眼的車燈直直照射在他臉上。打了一個噴嚏，向喆冷不防想起一個畫面。

    車燈也曾在某個夜里照著他的女孩。

    脆弱的自己終究是不敵酒精。

    「不——」

    「向喆！」

    jack和慕庭看見向喆沒有躲開，驚聲叫出，卻為時已晚。

    其實向喆聽見了，向喆知道自己的朋友在身后想要警示他，就如同他在夢里一次次地喚著韶淺的姓名，想挽回她的性命。

    可是，他是向喆啊，愿一輩子向著韶淺的向喆。

    韶淺，人生大概就是這樣吧，朋友們看著我，我卻渴望被你看著。

    如果來生再相遇，我想帶你去看山河大海，讓你再看看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