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三個……太陽一個接一個落下來，直到第九個。

    黎寒光親眼看到那團(tuán)火像折翼的鳥一樣墜下來，隔著這么遠(yuǎn)，他都看到了一支箭矢正中心臟。

    黎寒光的心仿佛也跟著抽痛。他殺過很多人，正因如此他才感到害怕。正中命脈，受這么重的傷，有可能救回來嗎？

    黎寒光腦子里各種念頭紛至沓來，仿佛只是一晃神，周圍環(huán)境就變了，他們踩在昊天塔蒼老古樸的地板上。眾人都有些愣神：“這就出來了？為什么呀？”

    沒人知道。這是他們經(jīng)歷過最漫長、最危險，卻又最迷茫的一個幻境，他們甚至不知道記憶主人是誰。

    姬少虞抬頭，看到近在咫尺的封印。陣法上方的金色大印充滿了威脅，但姬少虞依然從威壓之下，感受到?jīng)坝颗炫鹊牧α俊?/br>
    魔柱就在這里，它們比幻境中更強(qiáng)大了。姬少虞心跳都激烈起來，他完全可以想象，若誰能馴化這份力量，就可以輕而易舉統(tǒng)治世界。

    人群中交頭接耳：“我們真的出來了？這是真的昊天塔，還是另一重幻境？”

    姬少虞暗暗瞥了眼說話的人，不動聲色道：“那就得問獨(dú)蘇王了。如果我沒記錯，好幾次獨(dú)蘇王都脫離隊(duì)伍單獨(dú)行動，獨(dú)蘇王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然為什么確定只要在原地等，就能脫離幻境呢？”

    黎寒光笑著看向姬少虞：“我也想知道，玄太子偷偷離隊(duì)那幾次，都去做什么了？”

    “好了?！濒司鸥璐驍酂o意義的猜忌，說，“一樓結(jié)界正在慢慢閉合，出口馬上關(guān)閉，我們要趕緊加固封印，沒時間浪費(fèi)了?！?/br>
    眾人都收了話，各自站到先前排練好的位置上。羲九歌在陣法一道上確實(shí)很有天賦，她只是看到了幻境中的雛形，就完全理解了這套封印的原理，加固時遠(yuǎn)比黃帝給出來的死路子靈活多了，比預(yù)計(jì)時間快了兩倍。

    黎寒光完全放棄琢磨為什么，羲九歌怎么說他就怎么做。很快進(jìn)行到最后一步，只需要往金色大印注入法力，將它激活就可大功告成。

    眾人都松了口氣，不再留力，將所有法力都注入法印中。這是個沒什么技巧的力氣活，黎寒光輸入法力，忍不住又有些走神。

    他聽到后方有人悄悄嘀咕：“里面真的關(guān)著魔柱嗎，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

    身邊人悄聲道：“帝俊的法印在此，應(yīng)當(dāng)是真的吧?！?/br>
    說話的人嗤了聲，說：“魔柱本來就是他們放出來的。要不是那個女孩胡鬧，跑上山放臨淵山主出來，根本不會有滅世大戰(zhàn)。戰(zhàn)爭中死了那么多人，都怪她?！?/br>
    羲九歌雙指并攏，正全力往法印中注入靈氣，聽到這些話指尖顫了顫。黎寒光目光不善地往后瞥了眼，說：“封印正到緊要關(guān)頭，不要說話?！?/br>
    姬少虞垂下睫毛，金色咒文組合成復(fù)雜的口訣，繞著陣法旋轉(zhuǎn)，在他臉上投下時明時暗的光。姬少虞悠悠道：“冤有頭債有主，一切災(zāi)難總該有一個源頭。顯而易見，罪魁禍?zhǔn)拙褪悄侨粘霈F(xiàn)在臨淵山的女童。她到底是誰？”

    眾人都默然不語，姬少虞看向姜榆罔，問：“赤太子，你和此女面對面見過。你覺得她是誰？”

    除了天界僅存的幾位古神，其他神族都沒經(jīng)歷過滅世大戰(zhàn)，不認(rèn)識上古的面孔。只有黎寒光，同時見過羲九歌幼年和成年。所以除黎寒光之外，沒人將羲九歌和小九聯(lián)系起來，包括羲九歌自己。

    然而，大家都不是傻子，琢磨久了總能感覺出端倪。姜榆罔抿著唇，不說話。黎寒光感覺到法陣越來越不穩(wěn)，羲九歌那邊的法力明顯波動起來。

    她想來猜到什么了，姬少虞多半也是，要不然，為什么非要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這些話？

    黎寒光無法理解姬少虞的心態(tài)，但不妨礙他覺得姬少虞惡心。黎寒光目光中帶上冷意，劍鋒一般投向姬少虞：“玄太子，一場戰(zhàn)爭的起源絕非一言兩語可以概括，你總是把一切推給女子做什么？既然你這么好奇，那我可以告訴你，她是帝俊的第九女，在大戰(zhàn)中被羿射死，我們大家都明明白白看到了。先不說她為何放臨淵山主出來，只說她已身死，一切因果一筆勾銷。你咬著一個小女孩不放，是不是對魔柱有想法，所以才故意在封印的要緊關(guān)頭，拿這些事來影響眾人心智？”

    黎寒光直指姬少虞貪圖魔柱，姬少虞的臉色也變了。眾人感受到空氣中一觸即發(fā)的殺意，都噤若寒蟬。姜榆罔再一次出來當(dāng)和事佬：“好了，封印魔柱才是最重要的事，其他事等出去再談。接下來全力激活法印，誰再說話，我就當(dāng)他被魔柱蠱惑了?！?/br>
    有姜榆罔圓場，大家各退一步，接下來全程都死寂無聲，落針可聞。姬少虞臉色非常難看，他明明是為了大局，黎寒光卻如此落他顏面，真是不識好歹！

    但黎寒光有一句話沒說錯，他確實(shí)有圖于魔柱。可惜周圍人太多，他也沒有帝俊后人的血，帶走魔柱一事只能從長計(jì)議。

    不過，姬少虞從常羲那里得到不少有用的信息，常羲畢竟是帝俊的身邊人，知道很多帝俊的習(xí)慣。姬少虞按照常羲的提示，在地上留了個小小的傳送陣。這樣等下次再來時，他就不用從頭闖關(guān)了。

    大家都關(guān)注著面前的法印，沒人留意到地上亮起一個微弱的傳送陣，轉(zhuǎn)瞬即逝。姬少虞收回視線，心中落定。

    萬事俱備，只欠東風(fēng)。接下來，只要他找到帝俊后人的血，就可以稱霸天下，三界獨(dú)尊了！

    法印加固完畢，眾人都來不及調(diào)息，趕緊使出看家本領(lǐng)往底樓跑。結(jié)界只剩下一個小洞了，險險在小洞消失前，所有人都飛了出來。

    黃帝來回踱步，早已焦灼不堪，幸好他們在最后關(guān)頭出來了。黃帝大喜，他看到眾人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也沒著急在這里詢問細(xì)節(jié)，淡淡道：“你們辛苦了。天宮已備好傷藥，先回去調(diào)息吧?！?/br>
    其他三宮也派來了接應(yīng)的人，眾人相互抱拳道別，實(shí)在連客套的力氣都沒有了。羲九歌被白帝宮人接走，姜榆罔也登上南天界的飛車，黎寒光眼睜睜看著羲九歌離開，兩人連句話都來不及說，而他卻要和姬少虞一起回中央天宮。

    黎寒光連表面功夫都懶得做，真是晦氣。

    回中天庭后，黎寒光待遇大漲，經(jīng)此一役所有神仙都知道黎寒光今非昔比，以后將大有作為，一時間來他宮殿獻(xiàn)殷勤的人層出不窮。黎寒光卻疏離冷淡，閉門謝客，完全沒有應(yīng)付他們的心思。

    這其實(shí)是很不理智的事情，黎寒光應(yīng)該抓住這個機(jī)會的。但他做不到，因?yàn)樗膩y了。

    他有強(qiáng)烈的預(yù)感，羲九歌和小九是同一人的事遲早會暴露。他需要力量，勢力，甚至軍隊(duì)。

    這三樣缺哪一樣都不行。實(shí)力不夠強(qiáng)大，天界沒人會聽他的話；而空有武力也不行，天界幅員遼闊，他必須借助人手幫他實(shí)現(xiàn)戰(zhàn)術(shù)；軍隊(duì)就不用說了，擁有一支戰(zhàn)斗力強(qiáng)悍、只效忠于自己的軍隊(duì)，是古往今來所有皇帝的目標(biāo)。

    前兩樣沒法一蹴而就，當(dāng)前最要緊的，還是軍隊(duì)。

    黎寒光自然而然想到了魔界。

    凡事有利有弊，他因?yàn)槟ё逖y(tǒng)沒少在天界受罪，然而，這亦是他天然的底牌。

    沒有人愿意在不見天日的地方困囿終生。黎寒光想，或許是時候去見見他的舅舅、母親了。

    作者有話說：

    天道歷劫三千世的說法取自唐宋道經(jīng)《高上玉皇本行集經(jīng)》。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圣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天地之間，其猶橐籥乎？虛而不屈，動而愈出。多言數(shù)窮，不如守中?！兜赖陆?jīng)》老子第五章

    第118章 愛別離

    黎寒光閉門謝客，但沒料到，今日竟來了個稀客。

    黎寒光聽到侍從稟報黃帝來了的時候，還以為自己聽錯了。黃帝今日沒穿帝冕，只著一身低調(diào)的家常衣服。他看到黎寒光，和氣地抬手：“不用起來了，我隨便來看看。你調(diào)養(yǎng)的怎么樣了？”

    黎寒光面上含著笑，心里已經(jīng)戒備起來。黃帝會簡簡單單關(guān)心后輩嗎？黎寒光不信。

    黎寒光謹(jǐn)慎回道：“已經(jīng)好多了，多些黃帝關(guān)心?！?/br>
    這次昊天塔一行險象環(huán)生，不少人折損在里面，黎寒光也受了些傷。這些對黎寒光來說司空見慣，休養(yǎng)幾天就能好。

    黎寒光不覺得這點(diǎn)小事能驚動黃帝，他等著黃帝說來意，然而黃帝當(dāng)真像來關(guān)心重孫一樣，問起他的作息飲食。黎寒光在常隱身邊偽裝了一千多年，耐心最好了，他也陪著黃帝演戲，看看誰能耗過誰。

    終于，黃帝似是不經(jīng)意問：“聽說你還受了內(nèi)傷。你在昊天塔內(nèi)經(jīng)歷了什么，何故受傷至此？”

    黎寒光心里有數(shù)，黃帝肯定早就問過姬少虞和其他世家子了，如果黎寒光和其他人的口供對不上，那就麻煩了。他知道這些事也隱瞞不了，只能如實(shí)說出來：“說來是我不自量力，竟和帝俊神動起手來。幸而帝俊神手下留情，我才僥幸回來?！?/br>
    當(dāng)日在湯谷，黎寒光為了幫光爭取時間，不得不和帝俊動手。

    黎寒光膽子這么大，也是存了試一試帝俊實(shí)力的心。可惜他和帝俊之間的差距還是不小，只能勉強(qiáng)自保，絕無戰(zhàn)勝的可能。

    這幾天黎寒光也一直在琢磨，如果光的魂魄所言為真，他比帝俊的誕生時間還久些，那為何實(shí)力和另外三個先天神祇差這么多？混沌之力到底要怎么修煉？

    黃帝哦了聲，面上看不出表情，道：“看來你去人間歷劫這一趟果真不白費(fèi)，區(qū)區(qū)五十年，你就能在帝俊手下過招了。如今若你再和燭龍交手，哪怕沒有軒轅劍，恐怕也有一戰(zhàn)之力了。”

    五十六年前，萬神大典上，黎寒光和羲九歌合謀殺死燭鼓，引得燭龍盛怒。那時候黎寒光只能在燭龍手下活三招，如今，他都能從帝俊手下全身而退了。

    這其中間隔都不到一甲子。幾十年對凡人來說很漫長，然而對神仙來說，不過是打盹的功夫罷了。

    這樣迅猛的進(jìn)步，連黃帝聽了都心驚。因此，黃帝越發(fā)好奇，黎寒光到底為什么能做到這一步。

    只是因?yàn)槿ト碎g歷了一劫？姬少虞同樣去人間投胎，還多待了許多年，可遠(yuǎn)不及黎寒光。

    黎寒光像是受寵若驚，靦腆地垂下眼睛：“您過譽(yù)了，我哪里是燭龍的對手？”

    黃帝笑了笑，不和黎寒光玩這些自欺欺人的把戲，緩聲說：“我派你們一群小輩入塔，就是怕重現(xiàn)那些危險的過往。沒想到，你們竟抽出了上古幻境，比我的時代還要早一些。你可知，為何會出現(xiàn)這么久以前的事？”

    五帝不肯親自下場，就是為了避免暴露太多事情，然而他們一群戰(zhàn)后出生的小輩，進(jìn)昊天塔后竟然抽出了上古幻境。

    這擺明了有問題。他們這群人中絕對有人隱瞞了身份。

    黎寒光眼睛黑亮清澈，單純無辜，說：“昊天塔的事，臣如何得知？”

    黃帝心里冷冷嗤了聲，不接黎寒光的話，看看他獨(dú)角戲能唱多久。黃帝不緊不慢，道：“少虞說在第九層看到了十日并出、大羿射日，在九日墜毀時你們脫離幻境。你如何知道在那個時間幻境會結(jié)束呢？”

    “我不知道。”黎寒光滴水不漏笑著，說，“我沒找到幻境主人，就想去我們降落的地方試試，沒料到賭對了。當(dāng)時幻境中已到了十日并出的時候，遍地都是作亂的妖獸和肆虐的魔柱，我怕大伙分散開后出事，就尋了個由頭把他們召回來了。其實(shí)，我也存了賭的成分?！?/br>
    這個理由聽著就很離譜，但黎寒光無所畏懼。根本沒人看到他和光會面，是非經(jīng)過任由黎寒光編排，只要他死不承認(rèn)，黃帝又能拿他怎么樣？

    黃帝沒說信不信，嘆道：“我只見過羿兩面，著實(shí)是位有勇有謀、不可多得的大英雄，可惜最終結(jié)局卻不好，被妻子背叛后，又被徒弟暗算殺死?！?/br>
    黎寒光驚訝：“羿死了？”

    黃帝淡淡頷首：“當(dāng)年他一路西行，降妖除魔，六大兇獸和數(shù)不清的小妖都死在他的箭下。然而妖獸沒了，人們的日子并沒有變好，他意識到禍患的根源在于天上有十個太陽，而不在于妖魔，所以冒天下之大不韙，一舉射殺了九個多余的太陽。九日墜落之后，天下所有人都知道這位英雄要遭殃了。西王母于心不忍，偷偷給了羿兩顆不死藥，可惜最后被嫦娥偷走，益壽延年至今，大羿卻失去下落。世人都猜測羿在云游天下或者被某個勢力保護(hù)了起來，其實(shí)根本沒有那么復(fù)雜，大羿在人間斬妖時收了個徒弟逄蒙，徒弟貪婪他的神弓，趁他不備時偷襲他，將他殺死奪弓。一代英雄竟然落了這么一個凄涼的結(jié)局，真是讓人唏噓?！?/br>
    黎寒光聽到羿竟然早就死了，暗暗皺起眉。按他在后山看到的景象，大羿誤以為是小九殺死了光，早就對小九懷恨在心，后來射日難保沒有泄憤的成分。

    然而，光并不是小九殺死的，小九也是受害者。光從未想過讓人幫他報仇，他本就是自愿赴死?？上?，光恢復(fù)天道記憶后，秉持大道無情的守則，沒有去找羿告別，致使大羿誤會，陰差陽錯射死了小九。而羿的下場同樣很凄慘，明明救了那么多百姓，自己卻妻離子散，家破人亡，還被小人暗算。

    射日弓落到逄蒙手中，后來逄蒙的下場多半也不好，射日弓流落人間，最后被秦始皇搜集，陪葬到金陵地陵。

    黎寒光忽然心中一動，如果昊天塔中是光，或者說是十世之前的他的記憶，那他耿耿于懷、不能放下的心結(jié)是什么？會不會，和小九死亡有關(guān)？

    黃帝看到黎寒光久久不說話，眼珠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仿佛在沉思。黃帝突然問：“你在想什么，這么入神？”

    黎寒光收斂起神色，垂眸道：“沒什么。只是遺憾好人得不到好報?！?/br>
    黃帝道：“是啊，那場浩劫中，多少人被曬死、餓死或被妖魔殺死，而一切災(zāi)難的起源，竟然只是某個孩子貪玩，放出了魔柱，致使十個太陽失去控制。這個孩子還真是罪孽深重，害人不淺啊。”

    黎寒光極力忍著，臉色還是冷厲下來，說：“心魔又不是她生的，出了意外與她何干？何況我在臨淵山親眼看到了，她并不是有意釋放魔柱，而是為了救人?！?/br>
    黃帝淡淡笑了笑，道：“她救了一個人，卻害死千萬人。這真的是好事嗎？”

    “不然呢？”黎寒光冷冷反問，“那個人就活該死嗎？”

    黃帝道：“天底下沒人生來就該死，可是，她不能在做錯事情之后，不經(jīng)歷任何懲罰，反而還因此得到機(jī)緣。”

    黎寒光皺眉：“什么意思？”

    黃帝道：“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知道，那個孩子就是明凈神女羲九歌了吧？大羿射九日，其他太陽都死了，憑什么她只沉睡了幾年，就再度活了過來？”

    黎寒光屏住呼吸，猜到了什么。黃帝看著他的臉，說：“不錯。當(dāng)年她死后，有一位神現(xiàn)身，獻(xiàn)祭自己全部功德和力量，逆天改命復(fù)活了她?！?/br>
    黎寒光心里道了聲果然。原來，他失去轉(zhuǎn)世前的記憶，歷滿三千劫也無法歸位，都是因?yàn)樗谇懊婺骋皇罆r犯了錯。

    想來在真實(shí)的歷史里，光死后恢復(fù)所有記憶，再度變回那個無喜無悲、太上忘情的天，已經(jīng)歷過漫長輪回的神靈自以為這不過是一場歷劫，無須在意?？墒?，因?yàn)樗木壒剩男珠L殺死了她。

    這成了光的心結(jié)。他無法接受小九的死，也終于發(fā)現(xiàn)他已無法脫離光的身份，去開啟下一次歷劫。終于，他臣服于自己的私心，用前兩千九百九十世的功德復(fù)活了她，并消除了她的記憶，在她的生命中徹底抹去自己。

    她不需要為不是自己的錯內(nèi)疚，不需要因?yàn)樗纳崦嗑榷载?zé)、感激或者想辦法報答，這一切都是他自愿的，而她是自由的。

    他身為至公無情的天道，卻違背父神給予他的職責(zé)，違逆立場，順從私心，改寫了一個人的生死。從此他受到懲罰，生生世世顛沛流離，悲慘不幸，求而不得。

    小九再一次醒來已是近萬年后，她什么都不記得，像白紙一樣開始了自己的新人生。而這時，他已經(jīng)在世間經(jīng)歷了萬年懲罰，正來到第十世。

    她成了羲九歌，他正投胎成黎寒光。

    黃帝默不作聲審視著黎寒光的神情，說：“九日死后，帝俊大怒，問責(zé)諸神和西王母，滅世大戰(zhàn)爆發(fā)。眾神打得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最后以華族、東夷族兩敗俱傷收尾。這一戰(zhàn)可謂神魔俱滅，戰(zhàn)后，就在萬象凋敝之際，一個從未見過的面孔出現(xiàn)，自言和第九日有前緣，特來和故人贖罪。

    “我們才知道，原來世間還有天道之神，在我們打得天昏地暗時，他一直在默默觀看。神族壽命雖然漫長，但自古以來從未有起死回生的先例，哪怕強(qiáng)大如雷神、帝俊也不行，可是，他卻輕而易舉復(fù)活了第九日，之后輕飄飄消失在三界，再無蹤跡，直到前段時間，人間出現(xiàn)雷劫，天道的氣息再一次出現(xiàn)?！?/br>
    黃帝目光緊盯著黎寒光，問：“你覺得，他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