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真人以為她在裝傻，說：“就是你們從金陵拿出來的陣法秘笈。秦始皇是陪葬了不少好東西，但不是誰都能用的，若命格中紫氣不足，普通人擁有只會被寶物反噬。你把東西交給本座，本座允諾保你一世平安。”

    謝玖兮慢慢點(diǎn)了點(diǎn)頭：“原來，不死藥的謠言是你放的。你做這么多，就是想讓我和他眾叛親離，孤立無援，然后你再以施恩的姿態(tài)出現(xiàn)。你以為這樣，我們就會感恩戴德，乖乖將不死藥拱手奉上？”

    瑤姬已經(jīng)完全呆住了，阮鈺的師父泄露了地陵的消息，還想逼謝玖兮交出不死藥？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逍遙真人自恃身價(jià)，被一介凡人頂撞，臉上很不好看。謝玖兮輕笑一聲，眼珠像碎冰一樣，毫不掩飾諷意：“你如此看重外物，談何逍遙？可惜，世界上沒有吃一顆就能成仙的丹藥，你如此心術(shù)不正，注定你此生枉費(fèi)心機(jī)，最終只有一場空?！?/br>
    謝玖兮這些話正中逍遙真人隱痛，其實(shí)逍遙真人沒成仙前的身份并不差，他是一個宗室閑王，但他嫌棄自己不得重用，整日牢sao滿腹。他滿心以為成仙后就能擺脫不如意的生活，然而天上比凡間還要注重血統(tǒng)出身，他處處碰壁，只能灰溜溜返回凡間。

    逍遙真人最在乎這件事，謝玖兮卻說他汲汲到頭只剩一場空。逍遙真人大為光火，他憤怒地?fù)]舞拂塵，都顧不上不死藥，只想狠狠教訓(xùn)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凡人。

    謝玖兮站在原地不閃不躲，逍遙真人的靈力才剛剛逼近就被一道青色法印彈開。法印如漣漪一般傳出一陣玄妙威壓，逍遙真人宛如被天帝打了一掌，丹田劇痛，再發(fā)不出攻擊。

    逍遙真人的驚駭簡直無法用語言表述，這是什么，這個凡人女子到底是誰？

    謝玖兮不出所料地笑了聲，繞過逍遙真人就往外走。逍遙真人猛地回過神來，下令道：“阮鈺，攔住她！”

    阮鈺拔劍，還沒靠近猛地被一股力道彈開?，幖r在阮鈺身前，說：“阮郎，她只是想回去救她的丈夫。你已經(jīng)得到了一顆不死藥，將心比心，不要再為難他們了！”

    阮鈺沒想到素來對他百依百順、事事以他為先的瑤姬竟然會為了一個女人擋在他劍前。他沉下臉，說：“瑤姬，讓開?！?/br>
    “我不讓。”瑤姬猛地將手鐲解下，扔給謝玖兮，手鐲霎間膨大成一朵毛茸茸的云?，幖дf，“這是我們狐族尾巴做成的法器，乘風(fēng)可行千里。你快回去找他！”

    謝玖兮來不及多說什么，匆匆道了聲謝就跳上狐尾。阮鈺被瑤姬攔著，無法攻擊，只能看著謝玖兮乘風(fēng)而去。

    阮鈺眼睛漆黑，神情冷了下來。他感情一直很淡，現(xiàn)在他卻感受到一股難言的憤怒。逍遙真人眼睜睜看著他的不死藥跑了，簡直氣急敗壞，厲聲呵道：“阮鈺，你還在猶豫什么？”

    猶豫？瑤姬詫異，覺得這話有哪里不對勁。她還沒想明白，卻看到她愛入骨子里的清冷道長抿了抿唇，像下定什么主意般，說：“對不起?！?/br>
    對不起什么？

    瑤姬沒想通，然而緊隨而來的痛意告訴了她答案。

    阮鈺執(zhí)著劍，毫不拖泥帶水穿入她胸膛。

    瑤姬不可置信地看著她的丈夫，她沒皮沒臉追了幾十年的小道長。曾經(jīng)她愛極了他無情無欲卻又溫柔細(xì)致的模樣，如今，他用別無二致的溫柔語氣，輕輕擦過她唇邊鮮血：“疼嗎？”

    謝玖兮飛到一半開始下雨，腳下的狐貍尾巴不知道沾了雨還是怎么回事，突然失靈了。幸好淮陰城就在不遠(yuǎn)處，謝玖兮來不及細(xì)究，她胡亂收起法器，快步往城門跑去。

    城門大開，無人把守，城里安靜極了，完全不見往日嚴(yán)密巡邏、整齊有序的模樣。謝玖兮幾乎要被不祥的預(yù)感淹沒，心跳像鼓點(diǎn)一樣咚咚作響，每跳一下都是一陣尖銳細(xì)密的痛。

    謝玖兮忍著痛，冒雨往將軍府跑。她跑了一路，終于見到一個活人，一個乞丐暈倒在墻角，碗里放著半個芋頭，一只黃狗在旁邊守著，雖然瘦骨嶙峋但并沒有吃碗里的食物。狗看到謝玖兮靠近，支起后腿，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嗚嗚聲。

    謝玖兮突然覺得無比諷刺，人為了丁點(diǎn)利益廝殺背叛，逍遙真人都已經(jīng)得道成仙，還勘不破機(jī)關(guān)算計(jì)。而這條狗卻能抵住快餓死的誘惑，守在主人身邊不離不棄。

    謝玖兮沒在意黃狗的威脅，她慢慢蹲身，將一顆丹藥放入破碗中。黃狗警惕地看著她，謝玖兮笑了笑，說：“曾經(jīng)我以為人世間所有苦難都是因?yàn)樯喜∷?，若無病無災(zāi)，那么所有人都能幸?？鞓??？墒呛髞砦野l(fā)現(xiàn)，哪怕沒有生老病死，這世上的紛爭也不會停止。他們都不如你，這顆藥我用不上，便給你吧?！?/br>
    黃狗感覺到謝玖兮沒惡意，嗅了嗅，將那枚丹藥吃了。謝玖兮輕輕揉了揉它的頭，緩慢站起來。

    她看向街對面，那里站著一隊(duì)人，為首者穿著華貴的黑色錦衣，身后侍從恭敬地為他撐著傘。

    蕭子鋒示意侍從給謝玖兮送傘，謝玖兮抬手止住，說：“太子殿下有話直說吧，我用不起您的傘。”

    蕭子鋒看到謝玖兮渾身被雨淋得濕透，嘆了口氣。他接過傘，主動向謝玖兮走來，侍衛(wèi)們連忙阻止，蕭子鋒擺擺手，說：“無礙。孤單獨(dú)和四表妹說些話?！?/br>
    侍衛(wèi)攔不住，只能一臉擔(dān)憂地看著蕭子鋒獨(dú)自走向謝玖兮。他們默不作聲地往前移，手暗暗搭在武器上。

    蕭子鋒卻毫不擔(dān)心謝玖兮會劫持他。他停到謝玖兮身前，將傘撐到她頭頂，為她擋住無垠天水：“你這是何必？他一直在利用你。他明知道謝家不同意，卻還是勾著你隨他私奔，利用你得到了謝家的支持。這些年若沒有謝家在背后轉(zhuǎn)圜，他怎么可能孤軍支撐三年？這次也是，他利用你的婚禮引來我和北朝太上皇，私底下卻連夜轉(zhuǎn)移走城中百姓，無非是想趁機(jī)謀殺我們，以為這樣他就能一統(tǒng)南北。四表妹，他連你們最重要的婚禮都能用來做餌，怎么可能真心待你？”

    謝玖兮聽到拓跋弘也在的時(shí)候，腦中靈光一閃，一條線似乎飛快連通。謝玖兮明白蕭子鐸想做什么了，她嗓音一哽，眼睛控制不住發(fā)酸：“不是他利用我，而是……這是他最后一個愿望?！?/br>
    難怪他昨夜一直纏著她，難怪他總是默不作聲凝視著她，原來是在和她告別。他突然要補(bǔ)辦婚禮，突然廣宴賓客，都是刻意制造機(jī)會，引那些人進(jìn)淮陰城。

    等魚入網(wǎng)后，他將所有人，包括她，一起送出城。他做這一切的目的非常明顯，他想和龍神同歸于盡。

    和謝玖兮成婚，聽大家祝福他們新婚快樂，大概是他唯一的一點(diǎn)私心。

    天命對他如此苛刻，本該是天之驕子的一生在出生前被人強(qiáng)行改寫；童年時(shí)飽受疏忽欺凌，被唯一愛他的母親施虐；少年時(shí)目睹母親死在自己眼前，幾度出生入死立下軍功，卻因?yàn)榛适也录?，永遠(yuǎn)得不到因有的待遇；青年時(shí)獨(dú)守孤城，明明他已經(jīng)做到最好，可是，兩方敵人都有神仙相助，每次即將扭轉(zhuǎn)戰(zhàn)局時(shí)，神仙就會下場，強(qiáng)行干預(yù)戰(zhàn)爭結(jié)果。

    天命不讓他成功。與其說他在和拓跋弘、蕭子鋒斗，不如說他在和看不見的天命斗。

    可是，童年時(shí)那個總是滿身傷痕的男孩，還是長成了足以負(fù)擔(dān)千萬人性命的英雄。現(xiàn)在，他又要送走她，獨(dú)自去承擔(dān)不公于他的命運(yùn)。

    謝玖兮不能拿不公平的命運(yùn)怎么樣，她只能放棄她所謂的天生好命，永遠(yuǎn)陪在他身邊，來表達(dá)自己的不滿和抗?fàn)帯?/br>
    蕭子鋒擰眉，無法理解她的執(zhí)著：“為什么？我是嫡長子，和你是姑表兄妹，天生親近，而他是非嫡非庶的前朝余孽，生母瘋瘋癲癲無法見人。我才學(xué)、武功、音律、政務(wù)都不差，無論你喜歡什么，我都可以為你取來。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為什么不選我，非要選擇他？”

    蕭子鋒緊盯著她，說到最后語氣都激動起來，看得出來這件事已在他心中梗了許多年。謝玖兮看著蕭子鋒，莫名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其實(shí)她第一次見蕭子鋒時(shí)就覺得他們以前認(rèn)識，從長輩到侍從，所有人都在撮合他們，但他們終究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沒有誰對誰錯，可能只是因?yàn)閺?qiáng)加的緣分，敵不過真情實(shí)意吧。

    謝玖兮如實(shí)說道：“你沒有哪里不好，只是我不喜歡你。對不起?！?/br>
    謝玖兮說完，繞過蕭子鋒就往后走去，完全不在意傘外瓢潑大雨。蕭子鋒聽到她那句對不起，渾身血液凍結(jié)，連雨水飄到他身上都沒注意到。

    二十年執(zhí)著，終換來一句對不起?？墒?，不喜歡一個人，哪里需要說對不起呢？

    蕭子鋒看著滿目蕭索涼雨，只覺得自己無比悲哀。

    謝玖兮快步在街上奔走，越靠近將軍府，打斗的痕跡就越重。等到府外時(shí)，她已經(jīng)能聽到里面的打斗聲了。

    隔著這么大的雨，都擋不住里面的殺氣。

    府門被一個女子攔著，她看到謝玖兮回來，意外地打量了她一遍，了然問：“原來，你就是謝玖兮？”

    謝玖兮實(shí)屬不耐煩，剛擺脫了蕭子鋒，怎么又冒出一個人？她莫名其妙問：“你又是誰？”

    拓跋壁月身材嬌小，曲線玲瓏，身上穿著鮮卑服飾，腰胸曲線被恰到好處地勾勒出來，和廣袖深衣的謝玖兮截然不同。拓跋壁月微揚(yáng)起下巴，挑釁地說：“他說他已有妻子，屢次拒絕皇兄招攬，我還以為能讓他拒絕駙馬之位的女子有什么特別之處呢。今日看來，也不過如此?！?/br>
    謝玖兮急著進(jìn)里面救蕭子鐸，實(shí)在沒心思陪一個無腦公主浪費(fèi)時(shí)間。謝玖兮沉默地從臂間解下鞭子，說：“我一向不喜歡打女人，但你非要歪纏他的話，那就先打過我再說吧。”

    ·

    府內(nèi)。

    蕭子鐸不堪圍攻，露出破綻，被拓跋弘——或者說拓跋弘體內(nèi)的龍神擊中。那道熟悉的青色法印彈出，終于抵不住攻勢，化成一股青煙消散。

    拓跋弘張狂大笑，他眼珠發(fā)紅，神態(tài)狷狂，和眾人熟知的太上皇截然不同。北魏士兵悄悄移到拓跋紹身前，問：“清河王，今日太上皇似乎有些奇怪?！?/br>
    拓跋紹緊盯著前方戰(zhàn)局，不在意道：“太上皇修了神功，性情當(dāng)然和以前不同?！?/br>
    士兵聽后覺得有理，佩服地退下。拓跋紹看到拓跋弘大笑著逼近蕭子鐸，抬起手，似乎想要一擊斃命。

    就是現(xiàn)在，拓跋紹心跳都激烈起來，他緊緊盯著前方，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蕭子鐸同樣緊盯著龍神的動作，這是蕭子鐸第一次見龍神，可是憑借這些年聽到的消息，已足夠他勾勒出龍神的脾性。他不知道龍神為什么要?dú)⑺?，但以龍神這種唯我獨(dú)尊的心性，龍神真恨一個人時(shí)，一定會親自動手。

    蕭子鐸以此為餌，剛才故意賣了個破綻，讓龍神擊碎他的青色法印。失去法印保護(hù)的蕭子鐸不堪一擊，龍神隨便一掌就能打死他，這是龍神最狂妄、最自大，也最沒有防備的時(shí)候。

    這就是蕭子鐸的機(jī)會。

    沒有人知道蕭子鐸手臂里藏著射日弓，連太陽都能射下來的神弓，沒道理射不死一個神仙。這么近的距離，只要射中命門，龍神以及他借用的身體拓跋弘，都必死無疑。

    蕭子鐸用命做代價(jià)，來換和北魏君王同歸于盡。他只有一次機(jī)會，只能成功，不能失敗。

    眼看龍神逼近，蕭子鐸也猛地從袖中抽出一柄長箭，他雙指夾著箭做出搭弓動作，一柄長弓自動出現(xiàn)在他手中。龍神看到那柄弓，眼睛瞪大：“射日弓！它竟然在你手里！”

    這個意外讓拓跋紹都睜大了眼，蕭子鐸沒有管其他人，他屏息凝神，用力拉開弓箭，射向拓跋弘心口。

    但蕭子鐸的箭落后一步，龍神的攻擊已經(jīng)到了。蕭子鐸等著死亡降臨，可惜，他死前無法知道這一箭是否成功了。

    忽然，他眼前投下來一道修長纖細(xì)的影子，隨即一陣綠色光芒亮起。蕭子鐸看到來人，瞳孔都放大了：“皎皎？”

    謝玖兮看到眼睛通紅、明顯不正常的拓跋弘攻擊蕭子鐸，想都不想擋在蕭子鐸前方。一道玄威的青色法印浮現(xiàn)在她身前，支撐片刻后，驟然消散。

    謝玖兮也吐出一口血，重重摔向地面。蕭子鐸不顧重傷，立即上前接住她：“皎皎！你怎么回來了？”

    謝玖兮心臟一直在疼，龍神的攻擊落在她身上，竟也沒什么痛感了。她擦去唇邊的血跡，咬著牙道：“這就是你的選擇？自己赴死，將我托付給另一個男人？”

    蕭子鐸一怔，覺得他們之間可能有什么誤會，但現(xiàn)在不是計(jì)較這些的時(shí)候，蕭子鐸趕緊按住謝玖兮的傷口，抬頭去看拓跋弘。

    然而當(dāng)他看到前方景象時(shí)心臟緊縮，蕭子鐸知道，他最不愿意見到的一幕發(fā)生了。

    他賭上性命射出去的那一箭并沒有成功，箭矢順利穿入拓跋弘體內(nèi)，但沒有傷到龍神。被龍神cao縱的拓跋弘隨意折去箭矢，毫發(fā)無傷。

    那雙紅瞳盯著地上的兩人，冷冷笑道：“區(qū)區(qū)凡鐵，也敢拿來暗算本尊？正好，你也來了，今日，你們一同去死！”

    蕭子鐸私底下悄悄練習(xí)過，他能拉開射日弓，但沒有弓箭，就算把弓拉滿也沒用。蕭子鐸擲下千金，讓軍中最好的工匠連夜打造精鐵箭矢。這一支箭可以說耗盡儲備，是蕭子鐸能拿出來最好的武器，可是，凡鐵還是傷不到神仙。

    蕭子鐸抿著唇，心中十分絕望。然而謝玖兮就在他懷中，若是這一掌落實(shí)，謝玖兮必死無疑。眼看龍神攻擊越來越近，蕭子鐸盯著這一切，突然陷入一種似玄非玄的狀態(tài)中。

    整個世界都在他眼前變慢，他看到了前方掌波中靈力流動，本能知道這一掌的弱點(diǎn)在哪里，他也看到了拓跋弘身體里蜷著一只龐大的龍，毫無道理的，他認(rèn)定某個點(diǎn)是命門。

    手中射日弓似乎受到感召，弓弦自發(fā)顫動起來，發(fā)出細(xì)微的嗡嗡聲。蕭子鐸拉開弓，鮮血順著他的手指落到弓弦上，竟然自動凝出一只箭。

    搭弓，拉箭，放弦。周遭一切在蕭子鐸眼中放慢，然而在其他人眼中，卻是蕭子鐸快得不可思議。

    箭矢離弦而出，都在空氣中震出音爆。箭穿過掌波后奇異地轉(zhuǎn)了個彎，徑直朝某處空氣飛去。

    拓跋紹都在想蕭子鐸是太過緊張導(dǎo)致箭射歪了嗎，然而紅瞳拓跋弘?yún)s大驚失色，半空中猛然響起龍嘯，房屋、院墻被霎間震塌，拓跋紹等人都不明白發(fā)生了什么，就被重重彈飛出去。

    天上突然電閃雷鳴，閃電像靈蛇一樣鋪滿天際，轟隆隆聲不絕于耳。以前也下過雷雨，可是從沒有一次像現(xiàn)在這樣，激烈的仿佛要將天撕開。

    拓跋紹捂著胸口，艱難地爬起來，壯著膽子走回將軍府。府邸已成一片廢墟，太上皇拓跋弘躺在地上，眼睛恢復(fù)黑色，木然望著上天，血從他胸口汩汩涌出，染紅了身下雨水。

    倒塌的廳堂里面，蕭子鐸懷中抱著一個女子，兩人靜靜相依，他們被龍嘯近距離沖擊，俱氣絕身亡。

    然而哪怕死，他都緊緊護(hù)著懷中女子，沒有讓任何瓦礫、木頭砸到她。

    拓跋紹看著這一切，慢慢感受到一股狂喜，那陣情緒越來越強(qiáng)烈，他竭力忍著，才能不至于大笑出聲。

    蕭子鐸死了，拓跋弘死了，龍神死了。天下是他的了！

    拓跋紹從一開始就沒打算真的和蕭子鐸合作，他暗暗準(zhǔn)備了弓箭手，蕭子鐸和龍神兩敗俱傷無疑是最好的局面，如果沒有，無論任何一方活下來，他都會補(bǔ)刀，殺了幸存者，并栽贓給死人。

    他是一個心狠手辣的野心家，替何芙蕖報(bào)仇只是他龐大野心中，微不足道的一環(huán)。

    但現(xiàn)在的狀況比拓跋紹預(yù)料的還要好，所有人都死了，他連善后都不用做。拓跋紹勉強(qiáng)抑制住狂喜，裝出悲傷姿態(tài)，正要去北魏隊(duì)伍里宣布太上皇的死訊，忽然，大雨中傳來整齊有力的腳步聲。

    一隊(duì)南朝軍跑進(jìn)來，將已經(jīng)被轟成重傷的北魏士兵團(tuán)團(tuán)圍住。轉(zhuǎn)折太快，拓跋紹都懵了，直到他看清為首之人正是經(jīng)常跟在蕭子鐸身邊的副將，才驟然清醒。

    他想利用蕭子鐸，而蕭子鐸，又何嘗是真心和他合作呢。

    蕭子鐸知道自己要死，所以提前撤走百姓，在城外安排好埋伏，今日進(jìn)城之人一個都別想跑。他也知道蕭子鋒極可能要來，所以他給手下安排了護(hù)駕之功，等他死后，其他人可以順理成章歸順建康。

    他安排好所有人，唯獨(dú)自己赴死。謝玖兮從城外跑回來，是他唯一算漏的意外。

    拓跋紹想明白這一切，仰天長笑。蕭子鐸真不愧是鬼才將軍，渾身上下全是心眼，連死后都能算計(jì)了他們所有人。

    栽在這種人身上，他輸?shù)貌辉?/br>
    天界。

    凡間過于異常的雷云同樣影響了神仙，眾神走出洞府，看著奇異天相指指點(diǎn)點(diǎn)，紛紛猜測是不是某位大能渡劫，或者某樣異寶出世。

    唯獨(dú)幾座天宮里，正沉著臉呵斥廢物子孫的黃帝聽到雷聲臉色驟沉，左右手對弈的白帝落子微微一頓，在地里查看藥草的赤帝千萬年來頭一次拔錯了葉子。東方天宮，青帝負(fù)手站在崖前，靜靜看著下方電閃雷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