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歌 第10節(jié)
羲九歌看著他,忽然笑了。她起身,越過屏風,逐步向黎寒光逼近:“所以,你是說,白日是你讓我的?” “不敢?!崩韬馕⑽⒋瓜卵劬Γ麖幕謴?fù)意識起就在做戲,此刻臉上的迷惑倒是真的,“神女為什么會往這個方向想?” 羲九歌停在臺階前,居高臨下審視著他,黎寒光亦垂著頭,任由羲九歌打量。 黎寒光從外面看纖細瘦削、弱不禁風,實際上他骨架并不小,寬肩窄臀,四肢修長,只不過他的肌rou緊緊包裹在骨頭上,看起來不如大塊頭有力而已。但這種纖長的肌rou才爆發(fā)力更強、耐力更好,畢竟這是他在魔界求生中鍛煉出來的武器,真動起手來,那些魁梧壯漢未必打得過他。 而羲九歌相反,她骨架纖巧,看著顯高,但肩膀窄而細,和黎寒光站在一起,身量幾乎只有他一半寬。哪怕隔著臺階,都不影響兩人體型差懸殊。 黎寒光恭敬低著頭,心里卻在想她腰可真細,感覺都不及他手長。她容貌姝麗嬌艷,行事卻無情到殘忍,好像一顆美麗的漿果,你以為是甘甜多汁的,咬開后卻生澀含毒。 黎寒光想起白日在試煉場,他突然拉近距離后,她的反應(yīng)驚慌失措,被他觸碰后惱羞成怒,一切都在表明,她很少和人有身體接觸。 多情又無情,強大又懵懂,天真又殘忍,這些背道而馳的特質(zhì),偏偏集中在她一人身上。 “你的功法是從哪里學的?” “無處學,我自己胡亂試出來的。” “你今年才一千歲,又是人前吐血又是背后道歉,你哪來這么多心思?” 才?要是他沒記錯,他應(yīng)該比她大好幾百歲吧。 黎寒光保持著一個質(zhì)子的謙卑,說:“神女謬贊。無他,無非為了生存罷了?!?/br> “借著過招給我的經(jīng)脈種陰寒之氣,也是為了自保嗎?” 黎寒光嘆氣,微微抬起眼睛,誠摯道:“我先前之言字字肺腑,我無意傷害神女,只是不得已為之。神女用了多少力,神女應(yīng)當清楚?!?/br> 黎寒光身形不動,眼睛上抬,這個姿勢使他的眼睛看起來又黑又圓,像葡萄一樣,說出來的話也無害許多。羲九歌暫時看不出來他在糊弄她,她先前百般懷疑,但是黎寒光承認他為了接下來好過才裝吐血后,她一下子相信他了。 要是別人聽到,定會覺得這個人心術(shù)不正,不可深交,可是羲九歌沒有感情,自然也不會有偏見傾向。她覺得黎寒光的理由完全說得通,就愿意信任這個人。他一個初來乍到的魔界質(zhì)子,實在沒有必要謀害羲九歌。 羲九歌暫時信他,她后退一步,道:“你最好說的是真話?,F(xiàn)在,立刻把你的寒氣解除?!?/br> 黎寒光順從地點頭:“是?!?/br> 羲九歌走回屏風后,黎寒光等了等,微微挑了下眉,也朝屏風后走去。羲九歌已經(jīng)坐好,聽到他進來,抬眸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磨蹭。” 黎寒光乖乖領(lǐng)罵,頗為受教。他看了看,問:“神女,那我就坐下了?” 羲九歌忍耐地蹙眉,顯然覺得他廢話怎么這么多。 黎寒光確定了。他也沒想到羲九歌看著難以接近,在這些方面又十分不在乎男女之別。他坐到羲九歌身邊,準確按到兩人白日對戰(zhàn)時接觸過的地方,說:“神女,莫要抵抗,我這就把寒氣引出來?!?/br> 羲九歌其實不太習慣和人距離這么近,這是她修煉、起居的內(nèi)殿,再往里就是她的床鋪,便是姬少虞也不會進入這里?,F(xiàn)在一個白天才和她劇烈交戰(zhàn)過的男子卻出現(xiàn)在這里,觸碰她的手臂、脊背,感覺十分怪異。 羲九歌回想,書上說孤男寡女不能共處一室,但羲九歌是有婚約之人,黎寒光也早有心上人,他們兩人應(yīng)該不算孤男寡女。羲九歌放下心,決定還是先保護她的經(jīng)脈為要。 黎寒光的手十分規(guī)矩,除了必要的接觸,再沒有其他動作。很快,他就將殘留在羲九歌體內(nèi)的寒氣引導(dǎo)出來了,黎寒光收了手,起身道:“神女,已經(jīng)好了。” 羲九歌立刻運行靈氣,果然,再沒有那種凝澀的感覺了。她終于能松口氣,黎寒光見狀,適時道:“今日之事我多有不對,但我絕無傷害神女之心,如有其他冒犯之處,請神女諒解。夜深了,我不敢叨擾神女靜養(yǎng),這就告退?!?/br> 黎寒光到底算客,羲九歌多年的禮儀刻在骨子里,哪怕黎寒光推辭,她還是起身送他到門口。黎寒光出門,轉(zhuǎn)身道:“夜深寒重,神女留步?!?/br> 羲九歌順勢點頭:“恕不遠送,少司幽路上慢行?!?/br> 黎寒光應(yīng)下,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頓了頓,無意般提起:“神女無須這么客氣,不妨叫我名字?!?/br> 羲九歌隱約覺得這句話有點耳熟,但婉言和她套關(guān)系的人太多了,她沒有多想,頷首道:“好,少司幽慢走?!?/br> 黎寒光一時無話,看來他和她說的話,她是一點都沒有放在心上。黎寒光保持著規(guī)矩守禮的微笑,輕聲告辭。 走出重華宮時,黎寒光立即察覺外面有人,但他沒有躲避,而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現(xiàn)一般,平靜走向自己的住所。 第11章 流言起 月落參橫,云霧縹緲,隨著太陽升起,一個勁爆消息也傳遍雍天宮。 昨天半夜,有人親眼看到魔界質(zhì)子黎寒光從重華宮里出來。重華宮住著誰全天界都知道,而今日,兩位當事人還正好都請假了。 黎寒光當眾吐了血,今日稱病尚且說得通,羲九歌突然也以閉關(guān)為名告假,是不是太牽強了? 再結(jié)合昨天半夜的傳言,她此時缺席,就頗有些微妙了。 姬少虞一進殿就覺得怪怪的,他總覺得許多人在看他,但當他轉(zhuǎn)過視線時,他們又會立刻挪開目光,旁若無人地談話。這么欲蓋彌彰,姬少虞心里越發(fā)疑竇。 因為這些插曲,姬少虞上半節(jié)課基本沒怎么聽。等理論課結(jié)束,眾人準備去試煉場時,姬少虞問道:“最近我是不是錯過了什么,今日怎么感覺你們心里都有事?” 姬少虞說完,空氣寂靜了一瞬,姬高辛和旁人對視一眼,大大咧咧笑道:“沒什么。只是一些捉風捕影的話,不值一提?!?/br> 姬少虞聽到姬高辛這樣說,越發(fā)確定他們有事瞞著他。他收斂了笑意,肅容問:“到底怎么了?” 姬少虞平時總是和和氣氣的,便是普通神族也敢和他開玩笑。此刻他冷下臉,太子的威儀撲面而來,眾人才意識到,姬少虞好說話只是因為他不在乎,一旦他心意改變,他就是高高在上的玄帝太子。 眾人鬧了個沒臉,臉上都訕訕的。他們也不敢再看笑話了,聳聳肩道:“昨夜有人看到魔族那個質(zhì)子從重華宮出來,恰巧今日明凈神女告假了。大家都猜測,他是不是和神女說了什么?!?/br> 這顯然是強行美化了,一個男子深夜從神女寢宮里出來,還能是去說話的?姬少虞驚訝,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事。 但姬少虞立刻就排除了羲九歌,羲九歌雖然冷漠但也磊落,如果她想解除婚約,必然會當面告訴他,絕不會在背后做見不得人的事。羲九歌不可能大晚上去找黎寒光,所以,一定是黎寒光想做什么,故意制造動靜。 他的感覺沒有錯,這個魔族果真居心不良。 姬少虞心里頗為惱怒,但是當著眾多外人的面,他只是應(yīng)了一聲,渾不在意道:“你們就在說這個?我還以為是多大的事,魔界質(zhì)子初來乍到,去和九歌請教些問題,也不足為奇。” 請教問題?姬高辛挑挑眉,忍不住說:“可是,昨日他是亥時從重華宮出來的。什么問題能請教這么久?” 姬高辛剛說完就后悔了,他又立刻找補道:“但那個魔族昨日被明凈神女打得吐血,估計是去請明凈神女賜藥了。明凈神女真是心善,對這種不識好歹的人還愿意耽誤這么久?!?/br> 姬少虞面容平靜,就像沒聽到姬高辛剛才的挑釁,順著姬高辛的臺階笑了笑,輕飄飄給這件事定了論:“對啊,她看著冷淡,其實心存大愛。用這些小道消息揣測她,才是對她的折辱?!?/br> 姬高辛笑著應(yīng)和,臉上的肌rou卻有些僵硬。兩邊人看氣氛不對,連忙又是呼朋引伴又是高聲談笑,趕緊將話題扯開。 試煉場快到了,姬高辛像剛才的不愉快從未發(fā)生過一樣,親近地和姬少虞說起歲考的事:“今年歲考突然變了考法,寧姒和我抱怨了很多次,還不知道要怎么準備呢。明凈神女是這方面的行家,寧姒想問問明凈神女,但神女似乎在閉關(guān),是不是不方便打攪?” 姬高辛話中的寧姒是他的meimei——商金郡主姬寧姒。所謂請教不過是個托辭,姬高辛真正目的是攢個場子,商量歲考如何比。 這種事并不罕見,任何比賽、盛會前,各世族的人都會找理由碰頭,彼此互通有無,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把排名、利益分割完了。然后大家和和氣氣上場,賽場上相遇就按之前商量好的來,誰都不丟顏面。 姬少虞也習慣了這種事,他們在雍天宮看似公平求學,其實每次歲考排名都是各自家族勢力的排名。 ——除了羲九歌。 羲九歌當年堪稱橫空出世,斷層第一,就算拋去家世因素,也沒人敢壓她的排名。但像羲九歌這樣天資強大又修身自律的畢竟是極少數(shù),大部分神族沒那么強也沒那么弱,沒那么用功也沒那么懶惰,全看環(huán)境把他們送到哪里。 如今天界局勢早已穩(wěn)固,靈藥、秘境、功法都被各大氏族把控,這么多年下來強者愈強、弱者愈弱。沒有資源和法訣,普通神族再努力,又怎么可能比得過從小用靈藥喂大的氏族子弟?在今日的天界,個人實力,就等于家世。 姬高辛以姬寧姒的名義邀請,那就說明這個宴會有男有女,估計西陵家、鳳鴻家的公子小姐都會來。他們在雍天宮看似為了學習,其實真正目的是結(jié)識人脈,姬少虞作為儲君,當然也要拉攏各族未來的家主。 這么多氏族都要來,姬少虞按理不該猶豫,但他想到羲九歌的身體,有些拿不定主意。 眾人習慣了羲九歌做什么都滿分,仿佛羲九歌生來就是如此。但姬少虞卻知道,羲九歌亦是血rou之軀,她也會受傷疲憊。她能表現(xiàn)的盡善盡美、游刃有余,只是因為她付出的多。 她昨日過度調(diào)動神火,恐怕傷了經(jīng)脈,姬少虞不忍心讓她傷沒好就出來交際。姬少虞沒有貿(mào)然應(yīng)下,只是說:“她最近在清修,我也不確定她什么時候出關(guān)。寧姒的話我會轉(zhuǎn)告她,至于她來不來,我不好保證?!?/br> 姬高辛習以為常,姬少虞在羲九歌面前一向小意逢迎,供未婚妻跟供祖宗一樣。姬高辛看不上姬少虞在女人面前如此氣短,但想到羲九歌的背景,又忍不住泛酸。他豪爽笑了笑,說:“你跟明凈神女都快黏成一個人了,再這樣下去,恐怕我們這些兄弟姐妹都見不到你了。行,你先去和明凈神女說,我和寧姒在北剎海恭候你們二人大駕?!?/br> 姬高辛說完,開玩笑道:“這兩天北剎海的溯月曇開了,溯月曇一萬年一開,據(jù)說看到此花的情人會受到盤古尊神保佑,生生世世永不分離。寧姒難得找到這么好的地方,你可不要辜負她的一片心意啊。” 姬高辛的話明明是祝福,但落在耳朵里卻莫名不舒服。姬少虞頷首笑了笑,并沒有接話。 今日沒有羲九歌也沒有黎寒光,法術(shù)課順順暢暢結(jié)束了。下午雍天宮沒有課程,但藏書閣、試煉場、音律室全部開放,學生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感興趣的課,如果都不感興趣,直接出宮玩也沒人管。 在雍天宮這個地方,可以過得很舒服,也可以學到很多東西。往常姬少虞下午都安排得滿滿當當,他和那些富貴閑人不一樣,他未來要繼玄帝位,身份根本不允許他松懈。但今天姬少虞沒心思修煉,他一下了法術(shù)課,就直奔重華宮。 他在姬高辛面前不遺余力地維護羲九歌,但心里并非沒有芥蒂。黎寒光昨日來重華宮,到底想做什么? 羲九歌一直在煉化經(jīng)脈,她身邊不缺靈藥,神力和太陽同源,才一夜的功夫,太陽火在她經(jīng)脈上灼出來的傷就消失不見,唯有運功時有細微的痛意,幾乎可以忽略。 她剛剛收功,檐下風鈴撞出叮叮當當?shù)穆曇?,像是什么感?yīng)一樣,姬少虞的聲音也從外面響起。 “九歌,你在嗎?” 羲九歌起身,走向外殿,拂袖一揮打開宮門。 姬少虞早就習慣了羲九歌的風格,他輕車熟路進殿,一見面就先端詳羲九歌的臉色:“你今日告假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羲九歌搖頭:“沒有。我只是覺得自己法力太低了,臨時閉關(guān)修煉而已。你怎么來了?” 羲九歌說自己法力低……如果是別人,這樣說話肯定要得罪人,但姬少虞知道羲九歌沒有其他意思,她是真的覺得自己法力低。 姬少虞習以為常地笑笑,從芥子乾坤中拿出一個玉瓶,放到羲九歌面前:“我知道你對自己要求嚴格,但未來時間還長,修煉可以慢慢來,沒必要把自己逼得太緊。這是昨日我偶然遇到的火靈髓,可以滋補經(jīng)脈,我見恰好符合你的體質(zhì),就帶回來了。” 靈髓有神志,非常難捕捉,火靈髓更是只生長在巖漿深處,在市面上都是按滴論價的。羲九歌不懂感情,但并非不知世故,這么珍貴的靈髓,怎么可能是偶然遇到的呢?多半是姬少虞看出來她經(jīng)脈有傷,特意為她尋來的。 羲九歌不愿意負擔別人的情義,伸手欲將玉瓶推回去:“我用不上,你還是送給需要的人吧……” 姬少虞按住她的手指,破天荒對她收斂了笑意,認真看著她說:“我唯一想送的人只有你。這些天地靈物多備些總沒有壞處,你現(xiàn)在用不上,那就先收著吧。” 姬少虞這樣說,羲九歌也不好再推。她道了聲謝,輕輕將玉瓶收起來,姬少虞見她沒有拒絕,眼睛中盈出笑意,而看似認真收禮物的羲九歌卻在心里道了聲麻煩。 姬少虞送她這么貴重的東西,她肯定要回一件等價的。真是麻煩,都說了用不著,為什么非要塞給她呢? 害得她還得浪費時間給姬少虞準備回禮。 姬少虞見她將自己的心意收下,心中雀躍,仿佛昨夜所有的辛苦都值得了。難得兩人間氣氛好,姬少虞趁機問道:“九歌,聽說昨日黎寒光來重華宮了?” 羲九歌點頭,淡淡應(yīng)了一聲,完全不覺得自己需要解釋些什么。姬少虞頓了頓,狀若不經(jīng)意問:“你們談了什么,他似乎是亥時才走的。” 她和黎寒光的談話內(nèi)容可不能告訴別人,羲九歌避重就輕道:“沒什么,他來向我賠罪而已?!?/br> “賠罪?” “是啊。”羲九歌理所應(yīng)當?shù)?,“他對我動手,不是罪嗎??/br> 姬少虞仔細盯著羲九歌的表情,她的眼睛一如往常,平靜坦蕩,瞳孔邊緣泛著淺淡的金,圣潔的沒有任何感情。注視著這樣一雙眼睛,反顯得姬少虞的窺探之心陰暗了。 姬少虞以前不喜歡她這種眼神,如今卻長長松了口氣,心里生出種隱秘的歡喜。她不是只對他無情,而是對所有人都無情。無論黎寒光抱有什么心思,羲九歌絕不會搭理。 這就好,她現(xiàn)在還不懂男女之情,可以慢慢學,而他,總歸是她的未婚夫。 姬少虞有些后悔,他實在是失心瘋了,竟真信了姬高辛的挑撥,前來質(zhì)問她。幸好她不懂情,不在乎被未婚夫懷疑,要不然,豈不是傷害他們夫妻情分? 姬少虞愧疚之下,忘了追問黎寒光為什么亥時才走。哪怕賠罪,也沒有待到深夜的道理吧?而姬少虞的注意力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宴會上:“寧姒要在北剎海舉辦晚宴,應(yīng)當是為了商量歲考。高辛托我問你,你想去嗎?” 羲九歌一聽宴會就沒什么興致了。他們這群人無聊的很,每天不是在赴宴就是在擺宴。畢竟對神族來說,面子大過天,一個人設(shè)宴,宴席上其他客人不能只吃不請,之后也要再擺一場還回去。等一圈輪完后,原東道主又要設(shè)宴表示。 要是真陪他們折騰,那什么都干不成,每天凈在各種宴會上應(yīng)酬了。羲九歌理解不了這種浪費錢財和時間的事情,然而除了她,其他神族小姐似乎都樂在其中。 羲九歌是沒有不合群這種顧忌的,她不想去,便理所應(yīng)當?shù)溃骸安蝗?。?/br> 拒絕的如此干脆利落,姬少虞暗暗嘆氣,幸好是他來問的,若是換成姬高辛或姬寧姒,豈不是要得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