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可釗感覺不出去不合適，直接穿上外套出門了。

    “這么晚了還出去？”秦母聽到這邊動靜，拉著嗓子問。

    “朋友找我吃飯，我今晚不回來了?！?/br>
    “大半夜的吃飯啊……”

    秦可釗沒多解釋，裹著衣服來到了村口。他打算今晚再打一圈，打完就再也不玩了。

    趙申七拐八拐，把他帶到一個白色別墅前。

    “咱們在這兒玩？”秦可釗有些不敢走了，別墅外面空蕩蕩的，看著像荒郊野外。

    “大家都在里面?！壁w申攛掇著秦可釗進去。

    秦可釗跟著進門。別墅內(nèi)部裝修豪華，里面擺了五張麻將桌，有人在打麻將，有人在沙發(fā)上吞云吐霧。

    趙申跟其他人聊了一會，拿出一支香煙：“抽點？”

    “不抽?！壁w申連忙搖頭。他不知道這是什么煙，也不想抽。

    “那桌沒人。”趙申把秦可釗安排在一個中央桌子，自己坐到一個角落桌子搓麻將。

    “你第一次過來？”一個陌生牌友找秦可釗聊天。

    “第一次。”

    秦可釗本想打兩把就走，誰知竟連贏了十二把。

    “手氣不錯呀?！壁w申走了過來。

    “是挺好的……”秦可釗懵了，接著看向趙申：“咱們回去？”

    “再玩兒兩把?！?/br>
    “哪有贏錢就走的?！?/br>
    ……

    其他人不樂意了。

    “贏了多少？”趙申小聲問。

    “一萬七?！?/br>
    “繼續(xù)玩啊?！?/br>
    ……

    秦可釗玩的有輸有贏，每次想走的時候都被其他人按了下來。日升日落，等又一縷陽光灑進時，他看著桌上的麻將愣住了。

    此時桌子上的麻將七零八落，旁邊放著一臺pos機，pos機旁是自己銀行卡，最前面還有一個黑色筆記本。

    一個中年男子把筆記本第一頁撕了下來：“這里是七十六萬欠條，一周內(nèi)湊齊。”

    “趙哥?！鼻乜舍撘荒樓缶鹊目聪蜈w申。兩個晚上，他輸了133w，直到現(xiàn)在他都不知道這些錢是怎么沒的。

    “咱再借點兒翻本？”趙申在一旁問。

    “不要?！鼻乜舍撨B忙搖頭。

    八點五十，兩人走出白色別墅。

    “我上哪兒整七十六萬。”秦可釗坐在車里想哭。他現(xiàn)在腦袋暈暈的，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輸?shù)粑迨呷f，又倒欠七十六萬的。

    “你們不是有辣椒地？要不把辣椒地賣出去?！壁w申在一旁出起主意。

    秦可釗一臉迷茫的看向窗外。

    這時手機響了，來電人：秦宏。

    “車子一會就走了，你出來了沒有？”秦宏在那邊喊道。

    秦可釗算了下時間，今天是駕校練車的日子。

    他張了張口，道：“我身體不舒服，今天不去了。”

    “這兩天換季多喝點水。”秦宏說了兩句后掛斷電話。

    秦可釗之前感覺秦宏煩，現(xiàn)在聽的十分親切。

    十點二十，秦可釗回到村子里。

    云山村一如之前的平靜，現(xiàn)在meimei去學(xué)校上學(xué)，徐婷在地里整理辣椒大棚。

    他們家有十二畝地，現(xiàn)在辣椒大棚的骨架弄好。徐婷見到秦可釗后回頭：“回來了？”

    “回來了?！?/br>
    這兩天秦母打過三通電話，他跟對方說自己在朋友家，這件事才糊弄過去。

    “聽你嗓子有點啞，這兩天變天，你先回家別著涼。”徐婷見秦可釗穿的少，示意他別在地里杵著。

    秦可釗看向徐婷。徐婷今天穿了件碎花外套，從他有記憶起，徐婷就一直穿這件外套?？赡苁墙?jīng)常下地的原因，此時她一邊扶著腰，一邊跟工人說話。

    徐婷動作笨拙了些，但笑容洋溢，對辣椒地充滿了期待。

    秦可釗想起趙申說的。賣辣椒地……這是家里的心血，怎么可能賣地。

    在接下來的一周里，秦可釗不去想欠條的事情，也不敢接對方電話。

    一周后，對方來到了村里。對方來了兩輛車，十個人，他們下車后不留情面的拿出喇叭：云山村村民秦可釗欠款七十六萬！請還錢！

    云山村村民秦可釗欠款七十六萬，請還錢……

    喇叭采用的錄播，十個人拿著喇叭在村子里走了一圈又一圈。

    “是不是你家孩子？”

    “好像是……”

    小云山上，徐婷和其他村民疑惑的聽著聲音。

    秦家房子里，秦可釗聽到這個聲音后，腿腳直接軟了。他此時只有一個想法：終于來了。

    ……

    九月二十七日，離國慶節(jié)還有三天，云山村里出現(xiàn)了一個大新聞：秦可釗打麻將欠了七十六萬，被人堵村子里了。

    “可釗那孩子挺老實啊，怎么打麻將欠錢了？”

    “有錢飄了。”

    “我聽大巴司機說，他買的那個鞋子一萬三?！?/br>
    “有錢也不能這么花……”

    ……

    秦可釗打麻將成為其他村民的茶余談資。村民在感慨的時候又有一陣后怕。

    大家家里沒有十二畝地，但這一年辣椒加分紅不比秦可釗家里差。大家也想花錢，第一不會花，第二，大家擔(dān)心年底有新項目投資，想多留一些余錢。

    這一年，大家除了進城吃些好的，買個冰箱新手機，大多是把錢存卡里的。大家不花錢，但不代表沒有暢想過有錢后的樣子……

    現(xiàn)在秦可釗給了大家當(dāng)頭一喝。

    花錢還能花出事啊……

    ……

    “村長，你看這地村里能不能回收，或者找人賣出去？”就在村民一陣后怕的同時，水廠辦公室里，徐婷拉著秦可釗問。

    徐婷今年五十七，之前長的不胖還算健康，現(xiàn)在兩天過去，精神面貌是明顯的憔悴。

    此時徐婷在前面說著，秦可釗在一旁站著。一個二十七歲的小伙子，他再一次感覺自己是個廢物。

    作者有話說：

    第五十章

    “有沒有要說的？”秦寧看向秦可釗。

    “能不能不賣地？”秦可釗猶豫問。

    “怎么還錢？”

    秦可釗說不出話了, 他想起打工時的夢想：賺大錢，讓mamameimei過的開心。家里是有錢了，但這一切都被自己打碎。

    自責(zé), 后悔, 羞恥，恐懼，各種情緒充斥在胸腔里。他一咬牙：“不賣地！我自己還！”

    他說完就往外面走。他打算給那群人打電話，大不了一抹脖子把命償給他們。

    “不能出去?！毙戽眠B忙攔著。

    眨眼間, 辦公室變成大型拉扯現(xiàn)場。

    秦寧看的頭疼, 道：“別鬧了?！?/br>
    兩人拉扯著沒聽見，秦寧一拍桌子：“別鬧了！”

    “村長?！眱扇送Ｖ沽藙幼鳌?/br>
    秦寧看向秦可釗：“知道錯了？”

    “知道了?！?/br>
    “哪錯了？”

    “不該打麻將, 也不該買這么多東西?！边@是他的真心話。

    他這兩天收拾東西時發(fā)現(xiàn)一雙帆布鞋, 那是他十七歲，第一次打工時買的。鞋子很臟很舊, 但穿上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這種感覺跟價格無關(guān)，是一種由內(nèi)心升起的安穩(wěn)。

    他想起王和平的問題：花錢是為了什么。

    花錢是為了更好的生活，不是虛無縹緲的‘證明自己’。只是他理解的太晚了……

    “媽。”秦可釗抱住徐婷。

    “沒事的?！毙戽帽M可能調(diào)整心情。

    秦寧見兩人哭哭啼啼，遞過一盒紙巾：“這伙人是從山省那邊過來的，劉村長幫忙報警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