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年夏天 第22節(jié)
林漾沒再看他一眼,直接回了班。 高辰俊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處,身體挺得筆直,雙手緊握成拳,直到下課鈴打響才轉(zhuǎn)身抿著唇回了班。 那場鬧劇的最后以老錢換位置結(jié)束,雖然跟許縱沒什么,但也怕這兩人因為流言再真有什么苗頭,林漾一進班,老錢就站在講臺上快速地下指令: “林漾你到第三組跟周婕坐,周弦思你到林漾的位置坐,現(xiàn)在趕緊收拾東西換過去?!?/br> 林漾:“……” 林漾到了第三組后變成了第三組的組長,原本的組長調(diào)到了周弦思的位置上接替原來林漾組長的位置。 老錢直接讓兩人來了個互換。 班里人都關(guān)心她問她這事怎么處理,陶文霜有沒有給她道歉,三班處罰她了嗎? 沒人問陶文霜說的那些難聽的話。 真正的朋友是看來的,不是聽來的。林漾在這個班的為人大家都清楚,不爭不搶,不多話不插話,也從不聊八卦,更不對別人的事情評頭論足。 同桌周婕之前就跟她做過值日,替她收拾著東西小聲道:“就那計蕊,你跟許縱那些亂七八糟的八卦就是她傳給三班的,許縱從辦公室回來就察覺不對,跟吳澤昊一起把那人揪了出來,她不經(jīng)嚇,三兩句就說了實話,眼淚都憋出來?!?/br> 計蕊,原本坐在林漾和許縱身后的女生。 也是那天說她和許縱關(guān)系的人。 計蕊雖然哭了,但大家沒一個同情她的,都說她是小人,狗腿,心機重,沒人愿意再跟她玩。就連原本跟她坐在一起的男生都被她哭煩了,大聲喊:“你能不能小點聲,眼淚都蹭到我桌子這邊了,你不嫌臟我嫌臟?!?/br> 計蕊的臉紅一陣青一陣的。 “不用管她。”林漾收拾好東西,喝了口水,她現(xiàn)在煩的是周五的叫家長。 另一邊沒再收到林漾回復(fù)的沈妄擰眉看著手機屏幕,對這人突如其來的“關(guān)心”莫名其妙。 展子鑫跟他睡一個屋,問他怎么了,看個球賽都心不在焉的。 “我們周五什么時候結(jié)束?”沈妄問。 “下午四五點吧,老師說到時候晚上一塊聚個餐,房間不退,讓我們休息一晚第二天帶我們回去?!?/br> “不能早點?” 展子鑫點了一根煙,又給他撂過去一根:“你有什么事要早點回去?” 沈妄接過來,叼在嘴邊:“有點事。” “那天下午有兩門測試,你要寫的快早點交卷也能趕回去,不過晚上的聚餐你不參與了啊,好不容易結(jié)束了,不放松一下???” 打火機在拇指上摩挲了兩下被他點燃,青白色的煙霧自他掌心籠起,沈妄略微瞇了下眸子,心不在焉的又回答一遍:“有點事。” 周五下午快放學(xué)的時候老錢就把林漾叫到了辦公室。 “你家長還沒到嗎?陶文霜那邊已經(jīng)到了,正在會議室等著,你家里人還要多久?” 林漾低著頭,率先做出一副認(rèn)錯的模樣:“我爸媽臨時出差,來不了。” “都出差了?” “嗯。”她眼也不眨的回答。 老錢一想人家這也是受害者,又不會怕家長過來,估計也是真有事,又問她:“那你家里還有其他人嗎?” 林漾猶豫了下,沒直接否認(rèn)沈妄的存在:“還有個哥,但他也沒空?!?/br> 怕老錢再多問,她忙說:“沒關(guān)系,老師,我自己的事我自己過去處理就行。” 老錢抱著枸杞保溫杯,有些為難:“陶文霜她媽看著不太好相處,你自己行嗎?” 她見過,自然知道這人什么樣。 “算了算了,我跟你一塊過去吧?!崩襄X還是不放心。 會議室里除了三班班主任就是陶文霜一對母女了。兩人背對著她坐在靠墻的那一排,林漾站在身后,打量的目光在陶文霜旁邊的那個背影上多停留了會,感覺有些不太對。 那人不像陶文霜她媽。 直到兩人聽見聲音轉(zhuǎn)過身來。 那一刻,林漾瞳孔不受控制的縮了下,連帶著長長的睫毛都跟著輕顫,她握在掌心里的指尖冷的有些發(fā)涼。 “陶文霜媽”主動和老錢打招呼,老錢點了點頭:“金女士是吧,這我們班的林漾?!?/br> 金女士穿衣風(fēng)格偏向年輕化,上身白色襯衫搭配黑色的小馬甲,腰身扣了一條黑色的細(xì)款皮帶,下身是一條緊身黑色七分褲,踩著四厘米的高跟鞋,氣場干練,面容精致。 林漾第一次見她時就覺得她很適合做財務(wù),做事利落干脆,從不拖泥帶水。 寒暄完了,老錢帶著林漾在對面坐下。 陶文霜早注意到林漾吃癟的神情,得意的揚了揚頭,小表情不斷。 “老師,關(guān)于這兩孩子的事情文霜回家已經(jīng)都跟我說了,我是覺得吧,既然都已經(jīng)提到了對方母親,那怎么說也應(yīng)該讓她母親過來一趟?!?/br> 金女士狀似無意的從林漾安靜的臉上掃過,裝模作樣的問道:“林漾,你媽沒來嗎?這樣的事還是應(yīng)該家長來一趟,怎么能讓你一個孩子來呢?” 沒等老錢解釋,林漾突然抬頭,面無表情:“不用了,我爸舍不得讓我媽拋頭露面?!?/br> 幾人都是一頓,有些莫名的看向林漾。 林漾跟沒察覺似的,說話帶刺一般:“事情你都知道了,要說什么就趕緊說吧?!?/br> 老錢和三班班主任對視一眼,把那天發(fā)生的情況又重新敘述了一遍,尤其是提到某些侮辱性的字眼,語重心長道: “陶文霜mama,我們這個學(xué)校呢雖然注重孩子的成績,但孩子的身心發(fā)展也不容忽視,陶文霜既然能說出‘勾引’‘上位’等這些難聽的字眼,說明你們家長對孩子心理這方面的忽視還是挺大的,我們希望你們家長能對孩子有個正確的引導(dǎo),尤其是此類對長輩不尊重的行為要堅決杜絕。” “我知道了,老師?!苯鹋孔焐线@樣說著,下一句又是,“不過這些都是小孩子之間的小打小鬧,倒也不必這么較真?!?/br> “小孩子間的小打小鬧?”林漾截了話,冷笑勾唇,“阿姨,那我說你也是勾引成功上位,和你現(xiàn)在的先生結(jié)了婚,你會介意嗎?” “你!” “林漾!” 老錢和金女士的聲音同時響起。 陶文霜也呆滯住了,她沒想到林漾能說出這話。 “不過都是小孩子間的小打小鬧罷了,阿姨你也不必較真。”林漾用她的話來反駁她。 金女士面上掛不住,氣的身子都在抖,聽見老師說要不回家跟孩子父親再商量商量時又突然笑了:“是啊,子不教父之過,我回家一定會讓我先生、孩子父親親自教導(dǎo)的?!?/br> “子不教父之過,既然陶文霜她爸沒來,那阿姨你作為她的母親替她向我道個歉應(yīng)該也能說得過去?!绷盅币曋?。 金女士猛地站起來,板凳劃出“刺拉”的尖銳聲:“林漾,你算什么東西?我憑什么要給你道歉?” 就這么兩句就讓她惱羞成怒了,林漾覺得沒意思,轉(zhuǎn)向一直懵逼的陶文霜,輕描淡寫道:“陶文霜,你要不要把你‘媽’帶回家歇歇,別讓她在這發(fā)瘋?!?/br> “媽”字被林漾強調(diào)。 金女士拿起包,攏了一把頭發(fā),臉色鐵青:“讓我給你道歉,你爸天天還得跪在我面前給我道歉,你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大小姐,有娘生沒爹養(yǎng),一點家教都沒,難怪你爹都不要你。” 她說完,拉著陶文霜就走,鞋子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得“蹬蹬”響。 兩個老師也沒想到會鬧成這個局面,林漾平??粗谎圆徽Z的,這怎么一張口就是刺,跟陶文霜她媽像有仇似的,一直反著說。 不過這么看來,陶文霜能說出這些話跟她家里也脫不了關(guān)系,兩老師聽了全程也知道陶文霜媽是不覺得自己女兒有錯,還就覺得是小孩子不當(dāng)回事。 說出的那些難聽話,也不亞于陶文霜。 老錢到底還是心疼自己班的學(xué)生,埋怨的瞥了眼三班班主任,給林漾倒了杯水:“不急著回班,你先在這坐一會,我一會過來?!?/br> 兩個老師先后出去。 門被關(guān)上,聲音也漸漸遠(yuǎn)去,面前桌子上的那杯白開水冒著白霧,熏著她酸澀的眼睫。林漾維持著那個姿勢不知道坐了多久,她雙手在桌子下攥的很緊,指甲刮到掌心里的嫩rou,泛起尖銳的疼。 那個女人說的話難聽,但卻直白真實。因為那個女人不是金女士,不是陶文霜的mama,她是林賀公司的財務(wù),林賀現(xiàn)在的妻子,林賀出軌的小三——葛青。 陶文霜一家跟葛青不知道什么時候聯(lián)系上了,這次大概是想看林漾把卓季芳叫過來出丑,所以直接領(lǐng)了葛青過來。 林漾不明白,正室和小三的戲碼,為什么小三總是那么理直氣壯。 杯子里的水霧漸散,倒的白開水也由熱變涼,林漾僵直的背在某個瞬間倏地彎下來,她松開雙手緩緩捂住臉抵在會議桌面上,久久未抬頭。 沈妄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副畫面。 他要推門的動作停住,胸口冒的火跟堵了一塊大石頭一般壓著發(fā)不出來,印象中那個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人卻在這會被人欺負(fù)到一個人縮在角落里難過,露出了她一直隱藏的脆弱。 沈妄是真看不得她這個樣子,煩躁的“嘖”了一聲。 “被人欺負(fù)了就躲在這難受,林漾,你就這點出息?”他冷著臉開門進來,因為氣極,語氣都不算好。 林漾怔然地抬頭,她眼角發(fā)紅,唇瓣被用力抿的毫無血色,沒想過沈妄會出現(xiàn)在這里,驚訝的問他:“你怎么會過來?” “我把人叫過來的?!崩襄X緊跟著推門進來,手上拿著一個文件袋,“我剛?cè)ゲ榱四銠n案,發(fā)現(xiàn)高三的沈妄是你哥,就把他叫過來了?!?/br> 剛才那些話老錢想想都心疼,陶文霜能帶著家長過來,他班的林漾就自己一個人單打獨斗,看著對面的兩人上演母女情深,自己卻跟沒人管一般安靜地聽著,這丫頭,也獨立得太讓人心疼。 出了這么大的事連個家長都不過來,再聯(lián)想剛才陶文霜媽說的那些,估計林漾在家里也真是不好受,沒多少人疼的。 老錢看不過去,調(diào)出她檔案準(zhǔn)備打電話時,這才發(fā)現(xiàn)家庭關(guān)系那一欄還有個兄長。 這么一查,才知道高三一班的沈妄和她是兄妹,于是給高三老師打了個電話,把人叫過來了。 燈光明亮的會議室內(nèi),老錢看著資料檔上家庭關(guān)系那一欄,還是有些驚訝:“你兩是兄妹,你是她親哥?” 沈妄本就窩火林漾瞞著家里這事提都不都,親哥這兩個字在此刻聽起來也極為諷刺,他黑沉沉的眼眸深深看她一眼,冷聲道:“老師,你看我像她哥嗎?” “……” 又來了又來了,這人又回到了過年寒假那段期間,一叫他哥就陰陽怪氣,林漾也沒耐心了,大腦一抽,氣極的兩個字就脫口而出了:“爸爸?!?/br> 沈妄眼尾狠跳了下,染著翻涌的冷鶩:“你腦子進水了?胡扯什么?” 被這一罵,林漾也收斂了些,想問他能不能好好說話,但礙著老師在這,只能老老實實的道歉。 老錢也不管他們兄妹這相處模式,讓林漾出去等著:“我跟你哥有些話要單獨說一下?!?/br> 林漾點頭,出門時忽然想起什么,又轉(zhuǎn)身:“老師,我跟我哥的關(guān)系有些復(fù)雜,所以一直沒跟你透露,怕在學(xué)校讓人知道有些不方便?!?/br> 沈妄:“……” 他剛壓著的火又冒了點出來,這人可真有本事啊,都這時候還不忘強調(diào)一句他不是親哥,撇清關(guān)系。 “這有什么不……”老錢話說了半截,想想這也是學(xué)生自己的事,“行,我明白,我也不是多嘴的人,你安心學(xué)習(xí)就行了?!?/br> 林漾道了謝,轉(zhuǎn)身出去時瞥了眼沉著張臉不看她的沈妄,不懂他這火到底是哪來的,莫名其妙。 屋里面大概進行了十多分鐘的交談,估計老錢會把那天體育課上發(fā)生的事說給沈妄聽,林漾站在趴在護欄上回想了下,沒有提到沈叔叔,應(yīng)該不會給沈叔叔帶來麻煩。